第47章 还未改变的我
是不是我多想了？但在这种基本没人来的时间买这两样东西，怎么想也感觉很不吉利。
我的手心渐渐有了汗珠——盯着眼前的塑料绳和工具刀。
买刀是不是为了切绳子？而那绳子呢？是可以绑在树枝上的。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和贾云一起进入杂木林里看到的画面，树枝上打成结的随风摇曳的老旧绳子。
有绳子的地方，就是人死在那里的证明。
当时贾云看了之后面不改色，而我却感到无比震惊。
再看眼前这个女人，表情越来越可疑，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想用这些东西做什么？
收银机上写着合计金额——133元。
女人大概觉得我呆呆站在这里，连袋子都没给她装好，觉得非常奇怪，抬头看着我，脸上带着些许怒视。
如果不去管她，她可能真的会一个人走进杂木林做出消极的事情，但还是先冷静一点，可能也是多想了。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女人轻咳了一声，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把物品装进袋子里吧。
我其实好几次都想停下手，但还是一个劲儿地往大塑料袋里塞甜品面包。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放进一样食物，我就觉得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我现在……必须要说点什么！
“啊……工作到这么晚，很辛苦吧……”
“哦。”
我竭尽全力挤出来的笑容被女人轻松地弹了回来，面对我的突然搭话，女人连笑容都没有，只是不耐烦地回应了一个字。
是啊！我当然理解她，自己辛不辛苦和一个陌生的收银员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带路灯很少，最好小心点。”
“哦……”
她冷淡地回答，大概是相当厌烦了，看也不看我一眼，一副发自内心的不耐烦模样。
真想就这样把零钱找给她，因为这种对话对她和我都是一种煎熬。
但我又觉得不能就这样什么都不做而让她回去，所以明知很失礼，就还是没忍住说了句。
“那个，恕我冒昧，请问这……是用来干什么的？”
我内心犹豫着，假设可能会发生的情况，试着赌一把，用尽了我本没有的勇气。
我没放过任何一个瞬间，观察女人表情的变化和眼神。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骨里面跳的速度比平常快了一倍，尽管如此，我刚才问她的声音还是很清晰。
我手里拿着塑料绳和工具刀，悬停在袋子上方，用很认真的眼神看着她。
面对我咄咄逼人的问题，女人的声音有些沉重
“用来干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什么人啊？”
语气出乎意料地强硬，我知道这不是便利店店员应该说的话。
但是……因为目击了上次男人想自杀而买了那三样东西，所以此时此刻忍不住要说出来。
“你是不是……要去旁边的杂木林……”
“是又怎么样……”
“如果你觉得还有可能的话……我……”
她似乎察觉到了我接下来想说什么，露出了一脸的不快，直视着我的眼睛说道。
“……莫名其妙……你到底要干什么？”
然后用异常尖锐的声音继续说。
“快……快装起来！”
她一边说一边瞪着我。
“……”
她冷冷地说出这句话，我就像挨了一记耳光。
“对……对不起……”
我低下头，把绳子和工具刀放进袋子里，又将零钱递给了她。
“……”
她拎着份量不轻的袋子走出了便利店，我深深的叹了口气，双手撑在柜台上，几乎瘫软在那里。
“咳咳……”
我转过头，孟榆从旁边的收银台上抬起头，眼睛直直地看着我，看表情就能知道，还是她的母亲在这里。
“可怜虫。”
“哪有……因为……”
“她说‘莫名其妙，你要干什么’……呵呵。”
“……”
被孟榆母亲模仿嘲笑后，我歪了歪嘴没有说出话来。
“我不是和你说过嘛！不要多管闲事，轻易同情别人。”
孟榆母亲露出了无畏的笑容，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
“我只是觉得那个女人很奇怪，才这么说的……”
“你啊……”
“我不可能见死不救……”
我盯着放在吧台上的双拳，继续说道。
“那个女人……现在在便利店买了绳子和工具刀，可能会去杂木林自杀，而我如果既不阻止，也不搭话引导，那种事我怎么想也做不到。
“……”
就算被人说没礼貌，也要做些什么，但就像青琛叔说的那样，我没有明确表达或者是做决定的权利，但“死”这个字眼一定要尽量避免。
如果那个女人死了的话，就会和那片杂木林里的幽灵一样了。
正因为知道了这一点，亲眼见过那些画面，我就更不能视而不见了。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很好地用语言表达出来，但我很想告诉对方，如果死在这里会发生什么！”
“所以你想要她死在别的地方”
“怎么可能？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想说服那个人不要死，无论是什么糟糕的情况都比死掉要好！。”
我生硬地说了几句，而孟榆母亲笑了。
“笑什么？”
“太愚蠢了，太有趣了。”
“……”
“你的这种正义就像是印在条幅里的一样——我想阻止自杀者。”
但她眯起了双眼继续说道。
“如果靠说服别人就能解决问题的话，那死在这种地方的人肯定会明显减少，在这里工作的人其实都能注意到某个人要自杀……”
孟榆母亲点上了一支烟，将烟雾吸进肺部又缓缓吐出来。
“但实际上，问题并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的便利店店员，对站在绝望边缘的自杀者说些安慰的话……你觉得会有什么结果呢”
“那么，遇到这样的人，您就直接视而不见吗？”
“基本上是这样，只有特例除外。”
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确实，只要我跟那些人说一说的话，对方可能就会有所动摇，但记住，最终决定一切的是对方本人。”
“……”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有些观点我无法同意。”
“呵呵，因为你还不知道，所以现在才会这么说，如果一直待在这里，你就会明白，只能这么做。”
“……”
我其实并不是不能接受孟榆母亲说的话，自杀者的内心世界，不是我们轻易就能理解和感同身受的。
青琛叔也好，孟榆也好，永泽也好，店长也好，其他人也好，大家一定都为此很苦恼。
他们要比我更了解事情的严重性，但明知如此还在这里工作。
他们和多少顾客搭过话呢？对多少顾客选择了视而不见呢？
可是如果视而不见的话，不打任何招呼就把有自杀倾向的人送走的话……自己不会后悔吗？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后悔的。
也许正是因为周慧的事，我现在才会格外敏感，我不想再因为自己的逃避，而让一条性命失去最后一丝希望。
“我会一直待在这家便利店，或许像您说的，可能以后就知道该怎么办了，但是现在，我不想放弃任何一个人，我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
“理由？”
“对，所以，即使是别人的事，哪怕我只是个便利店的小店员，我也会向对方表明自己的意图，即使说不出很有智慧的话……但我一定会尽力去想办法解决的。”
我吸了一口旁边的烟雾，突然感觉烟味怎么如此难闻？
“对不起阿姨，我就是一个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哎！真是的……”
孟榆母亲耸耸肩说着，然后从清洁用具箱里拿出拖把和水桶，向厕所走去，没转头又说了一句。
“不要只顾着关心别人而忘记保护自己，不要自己去背负多余的东西，正因为你这个样子，永泽才会对你担心得没完没了。”
还没等我反问，孟榆母亲就进了厕所。
“……”
我看着眼前静止的一切，思索了一会儿刚才这句话的深意。
“啊……”
我右手拎着垃圾袋，下意识地发出了声音。
刚才那个女人正坐在便利店旁转弯处的空地上，她把食品袋放在一旁，从里面抓起饮料和甜点面包，撕开包装，毫无顾忌地张大嘴吃着。
大概是肚子非常饿，她把买来的食物一个接一个地拿出来送进嘴里。
在凌晨时分，居然还会这么吃东西……我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这个女人，为什么没离开？
我还是呆呆地看着她，此时只有一个想法，网络上的那些吃播们也不过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