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没药
第四十三章
聂清湛接了视频,第一句就是问言笑笑:“怎么了,今天心情不好吗?”
言笑笑摇摇头,故作轻松道:“没有,就是有点忙,一直没有看手机。”
聂清湛松了一口气,换了别的话题:“吃晚饭了吗?”
谢天谢地,他没有问她忙什么,言笑笑也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随便聊了些,主要是聂清湛在说,和平时反过来了,言笑笑几次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只剩下自己滑档去不了首都,调剂到了一附院,不能去和聂清湛一起了,以及张希芸今天拉着拿到了第二个名额的刘宸到言笑笑面前,故意刺激她。
这两件事都不能说,不能让他知道。
“我今天又碰到医院小花园那只猫了,上次你跟我说猫不能喂太多火腿肠,所以这次我没有喂它,它一直对我叫,可能没有要到吃的有点失望。不过我下班就去宠物店买了猫条,明天上班就装两条在口袋里。”
聂清湛屋里有暖气,他只穿了件单衣,将窗户开了条缝透气,此时有风呼啸着吹进来:聂清湛看了眼窗外,说:“好像要下雪了,你那里冷不冷?”
言笑笑裹在厚厚的被子里:“冷,宿舍空调好像不太好用,开了好久还是冷,我马上灌个热水袋就要睡了。”
“这么早睡?你困了啊?”
言笑笑点点头,不失刻意地打了个哈欠。
聂清湛便道:“好,那你快睡吧,明天再说。”
言笑笑说再见,却迟迟没有按下挂断。
聂清湛向来也不会先挂掉和她的视频电话,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她,并不催促。
“聂清湛。”
“嗯。”
他的眼神平静又温和,言笑笑呼吸起伏着,艰难地说出一直哽在喉间的话:“我……去不了首都了。”
聂清湛垂下眼睛,半晌,又抬眼望着她,眼中温驯如旧,他说:“嗯,一附院,也挺好的。”
言笑笑见他的反应,不像是刚听说的样子,问:“你已经知道了?”
聂清湛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的?”
聂清湛移开视线:“专家门诊的,刘主任,今天给我推了一个微信,说是我的学弟,马上也要来实习,让我给他分享些经验。”
刘主任,刘宸。
言笑笑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突然决了堤,眼泪一下子就淌了满脸,她用手用力去擦。
“聂清湛。”
“我在。”
“那个刘宸就是个傻子!”
“我知道。”
“他根本不学,他每门课都挂科,我挂一门就担心毕业了,可他什么都不用担心,他还能去首都实习,明明说好了,说好了是按成绩分的,我好不容易考到这么高,我好不容易……”言笑笑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抽泣声,只有眼泪一个劲往下掉。
聂清湛心疼地望着她,她哭得压抑,像是怕打扰到其他人,她用只有他们两听得到的声音,字字都说得用力。
他知道她心里的愤恨和伤心,也知道她压了太久,本不愿告诉他的。
“对不起,笑笑,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帮你……”
聂清湛一遍遍跟她说对不起。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此时什么样的语言都无济于事,如果此时他和她没有相隔千里……
如果他在她身边,至少他们还可以拥抱。
新一届的实习很快就开始了,齐杏回她老家那边的医院,宁婧报的是她男朋友家的县医院,两个人提前收拾完行李离开,搬进了医院分配给她们的住处。
宿舍里只剩下言笑笑和尚思弦,空间一下子大了很多。
尚思弦也在一附院,言笑笑和她不在一个小组,以至于分配到的科室没有一次是重合的,但好在她们还可以一起去上班。
“你听说了吗?咱们医院那四大魔窟,肾内、神外、康复、肛肠,听说就这四个科室,对实习生管得最严,可变态了。”尚思弦将打探来的信息和言笑笑共享,又问她,“你快看看你的科室安排表,有没有四大魔窟。”
言笑笑看了一下:“有,我五月份要去康复。”
“就一个啊?”尚思弦问,见言笑笑点头,她哀嚎起来,“为什么就我这么惨,我有三个!”
言笑笑拿过她的安排表一看,果然,除了康复没有之外,肾内、神外、肛肠都列在了上面,甚至是连着的三个月。
言笑笑拍拍她的肩膀,表示同情。
尚思弦哀嚎一会,又问:“我第一个月是妇科,你呢?”
“我是创伤骨科。”言笑笑说着,一骨碌爬起来,“那不就是夏晋的科室?”
言笑笑穿上入学时学校发的白大褂,头发扎成马尾,将装在卡套里的实习证夹在胸前的口袋外,两只蓝黑笔、一本小本子都装进口袋。
创伤科病房在八楼,言笑笑在进办公室之前,特地去走廊看了一下贴在墙上的医生介绍。
言笑笑要实习的病区办公室一共有八位医生,其中一位是主任,都是男的,夏晋是里面最年轻的一位。
就在她看的时候,另一位背着帆布包的女生也走过来,聚精会神地看着,言笑笑本来没在意,然后就听到手机相机照相的“咔嚓”一声。
那女生对着夏晋的证件照拍了一张。
见言笑笑在看她,那女生对言笑笑点点头:“你也是新来的实习生吧?”
“你怎么知道?”
那女生指指言笑笑白大褂胸口的学校标志和实习生证,然后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件叠好的白大褂,直接在言笑笑面前套上:“实习生的白大褂和证件跟医生、研究生和规培生的都不一样,我也是这个月在这里的实习生,我叫赵沐暖,你好。”
“你好,我叫言笑笑。”
赵沐暖笑了一下:“看到了,你实习证上的名字写得够大,不过——还是写小一点比较好,经验之谈,科室的老师们在不熟悉实习生的情况下,更容易看实习证点名去干活,你的名字越清楚,越容易被使唤。”
言笑笑第一次听说,一下子捂住实习证,又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不是你们学校的,我是隔壁省中医药大学来的,我们学校和你们实习安排不一样,是大五上学期开始自习,我去年九月份就入职了,已经轮转好几个科室了。”赵沐暖拍拍胸脯,“你这才是第一个科室吧,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
言笑笑感激不尽,立刻和她互加了微信。
拿手机的时候又想起她刚刚拍夏晋照片的举动,言笑笑忍不住问:“嗯,你刚才是在拍什么呀?”
赵沐暖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道:“我早就听之前的师兄师姐说过,创伤科有个年轻的帅哥,看,从公式照就能一目了然了,肯定是这位夏老师。”
原来夏晋在外校实习生中也这么有名,言笑笑这样想着,又听赵沐暖叹了口气。
“唉,可惜他离异带个孩子,否则肯定有很多女生追他。”
“啊?”言笑笑真实地震惊了。
赵沐暖合理误会了她的反应,颇为理解地拍拍言笑笑肩膀:“是啊,都怪他年少时候不检点,咱们啊,也最多就欣赏欣赏他的颜值得了,谁愿意年纪轻轻给人当后妈啊。”
可能因为在外面耽误了一会,言笑笑和赵沐暖进办公室的时候,医生们已经在交班了,大家都站着,听昨晚值夜班的医生读病历,不时回答主任提出的问题,氛围十分凝重。
言笑笑和赵沐暖站在门口等,主任的目光鹰一样扫过来,更是让她们大气也不敢出。
一直到交班结束,办公室里仿佛立刻换了个天气,医生们一改刚才的严肃,该说说该笑笑,陆续拿了病历准备查房。
言笑笑这时候才跟赵沐暖进了办公室,向主任报道。
正好此时医生们都在办公室,主任直接看向大家:“新来的实习生,你们看谁带一下?”
于是大家七嘴八舌聊了起来。
“就你们俩吗?是不是少了点?肯定有人没来吧。”
“这个月连个男生都没有吗?”
“怎么会没有,说好一个月最少来四个呢,估计偷懒没来呗。”
“我可不带了啊,上个月我带的那个,报道完就没影了,月底还让我给他签字,我真不想给他签。”
“什么时候来了男生再分给我带吧,女生又帮不上什么忙。”
“对啊,女生力气小,在骨科能干点什么呢?下次得跟临床教学部提提意见,让他们多给我们分点男实习生。”
“力气小还没什么,你们想想我之前带的那女孩子,看到开放性伤口都吓病了,足足请了大半个月的假,我也不能不给批吧。”
“谁让咱们科对实习生客气,管得又不严,那帮实习生都把咱们科当放假了,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
“就是啊,没人指望实习生帮什么忙了,每天能见到个人就谢天谢地了。”
主任见大家都互相推诿,直接看向最年轻的两个医生,打算把这没人愿意接的苦差强行甩给他们:“陈欧,夏晋,你俩看看,一人带一个还是怎么的?”
那名叫陈欧的医生一脸不情愿,目光在言笑笑和赵沐暖之间扫视了一通,指了指言笑笑:“那我就带她吧。”
夏晋和言笑笑用眼神打过了招呼,只可惜陈欧先他一步开口,已经选过了言笑笑,他不好再抢,无奈答应道:“行。”
“来,你们自己填一下信息。”
夏晋从抽屉里拿出实习生管理手册,让言笑笑和赵沐暖填写。
赵沐暖写完名字和号码后递给言笑笑,言笑笑还是第一次看见赵沐暖名字是哪几个字,称赞道:“哇,你名字好像偶像剧女主啊。”
赵沐暖有些得意:“那是,这可是我自己改的。”
“这么好!你爸妈同意你自己改名?”言笑笑有点羡慕,她曾经也一度想着要改名,她觉得自己难得摊上这么好听的姓氏,却取了这么普通的名字,可惜这个想法被父母无情地扼杀在了摇篮里。
赵沐暖轻描淡写道:“我原来叫赵引娣,后来我弟弟出生了,我爸妈就同意我改名了呗。”
言笑笑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时夏晋却出声打断了她们的聊天。
“小赵,走了,去查房。”
言笑笑也连忙填完表,跟上了陈欧。
创伤科医生的普通班只有上午,一到中午有手术的进手术室做手术,没有别的事就可以下班了。
言笑笑跟了陈欧一上午,只跟着大家查了个房,被使唤着贴了一次化验单,陈欧就没有再找过她了,言笑笑不知道该做什么,又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干坐着,战战兢兢站在办公室墙边等候吩咐。
而夏晋还一直忙得脚不沾地,赵沐暖也跟着在他后面跑前跑后,办公室里完全没有人理会言笑笑。
就这么尴尬地站到了中午下班时间,夏晋下楼进了手术室,赵沐暖自己回了办公室,看见言笑笑还站在墙边,有些惊讶:“你怎么还不走?”
言笑笑像看见了救星一样:“我能走了吗?没人让我走啊!”
赵沐暖想起她是新来第一天,噗嗤一笑:“你带教老师都走了,你还不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