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考成法
“爱卿觉得朕应该从什么地方下手？”朱由检笑着问道。
宏观是没错，但也要具体的办法才行，否则就成了假话大话空话。这也是最考验孙传庭能力的地方。
孙传庭恭敬的说道：“回陛下，臣觉得应该从吏治开始。”
“说来听听。”
从这方面下手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基本朝廷每一次治理都是从这方面下手，具体的方法都不一样，结果自然也就不同。
大明党争严重，提到吏治，最多的都是你争我夺。有的时候甚至正事都没干，全都在抢官帽子。所有人全都参与了进去，反而是那些想干正事的人被排挤了出去。
这是最考验一个人执政能力的时候。
“回陛下，在这件事上，臣并不是很擅长。”孙传庭低着头说道：“调理阴阳、整治官场，非有大魄力大能力的之人无法担任。”
“臣虽然知道治国，吏治尤为重要。可是让臣来做，臣却不知道从何开始。”
闻言，朱由检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眼睛都眯了起来。
如果你没有办法的话，那你就不要说。说完之后你说你没办法？
孙传庭低着头，没有看皇帝，不过他也知道这么说有些过分，急切的说道：“臣知道有一个人非常擅长这件事。”
“你要向朕保举一个人吗？”朱由检好奇的问道。
“是，陛下。”孙传庭答应了一声，语气有些急切的说道：“此人能在这件事上做出成绩，非常精于此道，此人就是李邦华。”
听到这个名字，朱由检有些恍惚。
这个李邦华在明末官场上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人物。
比起孙传庭、卢象升这样成名的人物，李邦华的名气并不是很大，可是他代表了明末官场中的一些人物。
首先，李邦华的授业恩师是东林党的邹元标。
其次，李邦华与东林党的顾宪成交好。
按理说，李邦华就是一个妥妥的东林党，而且还是那种中流砥柱、派阀大佬。可他却不是，反而因为一些主张得罪了东林党。
东林党中有一条政策非常关键、非常吸引读书人，那就是他们希望朝廷能不拘一格使用人才。
遇到有才华、有能力的人，你不应该看他的出身或是现在的官职资历，应该把他提拔起来使用；不但要提拔起来使用，而且还要大家提拔使用。
那么问题就来了，谁是人才？
是皇帝说了算吗？
当然不是。
是士林中风评非常好、名气非常大的人。
这些人是哪来的？
当然是吹出来的。
谁吹出来的？
当然是东林党吹出来的。
他们是士林清流、是言官掌握的舆论话语权。
单单是这一条，就聚集了无数的读书人和官员，都自认是人才，或是出于某种目的自认是人才，想要升官。
同时，这条政策也会给官场上郁郁不得志的人以希望：我做的不好不是因为我不好，而是因为朝廷识人不明。
大家聚在一起商业互吹，所以东林党中聚集了很多愤世嫉俗的喷子。
出身于东林党的李邦华也发表过一些看法，但都不是看法。他提出了一些具体的做法，其中有几条朱由检知道，比如调换、选拔、推举出来的地方官不应直接当上京官。
这一条就引起了很多东林党的不满。
谁想在地方上熬着？
我们这些人都想到京城去做大爷！
还有几条也很得罪人，比如内阁不应当专门用翰林院出来的词臣；词臣不应当专门担任翰林院的职务。
前面那一条说的是不要限制内阁大学士的出身，要以能力来选。
大明以前没有这样的规定，后来闹着闹着就变成了“非翰林不得入阁”。李邦华这一条一提出来，自然就会受到攻击。
第二条更狠，翰林院的那些清贵官不应该一直在京城做官，应该到下面去做做地方官，体验一下民间疾苦，积攒一下治理地方的经验，否则在京城一直做官就容易嘴炮。这些人充当国家大员、治理国家，很容易出事。
朱由检沉吟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
他盯着面前的孙传庭说道：“朕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但是朕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对当年张居正的考成法怎么看？”
此话一出，孙传庭就是一哆嗦。
当年张居正的考成法可是把所有人都折腾得够呛，官场上的无数人都在骂张居正。最关键的是东林党的那些人最烦的就是这个考成法。
东林党的顾宪成和张居正的矛盾谁都知道。
当年顾宪成的成绩非常好，乡试的时候直接就考取了第一，考进士的时候是二甲第二。按照朝堂的规矩，应该选为庶吉士，将来入内阁。
可是那一年却恰恰没有选，那一年的状元是张居正的儿子张懋修。
断人前途，就差不死不休了。
于是顾宪成后来对张居正的政策多有抨击，考成法就是重灾区。
我们都是读书人、都是清流，你们怎么可以不相信我们读书人的人品，以这种法律来约束于我？
这是对我人品的怀疑！这是对我的侮辱！这是对读书人的侮辱！
李邦华东林党出身，怎么抹都抹不掉，毕竟他的老师是邹元标。
皇帝这么问，可以说直接就戳到了肺管子上。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朱由检有些好奇的说道：“张居正不是已经被平反了吗？有什么但讲无妨。”
孙传庭额头都见汗了，咽了咽唾沫。
他其实很想问问陛下，你是想搞考成法吗？
可是他又不敢问。
想了想之后，孙传庭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回陛下，考成法可用。”
说完，孙传庭仿佛用尽了全身的所有力气，差点脚软。
孙传庭知道，如果这话要是传出去的话，自己恐怕就会成为官场公敌。
现在的官场是个什么样子，他心里很清楚。真用考成法的话，会死一大片。
“那就好好讲讲。”朱由检轻笑了一声说道：“这考成法究竟是怎么好？爱卿不知道，朕一直想找人给朕好好的讲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