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冬夜寂沉
灯光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此刻卫垣方才洗漱过后的长发微湿,垂落下来,昳丽眉眼略微舒展。
在烛火照映下有着一种朦胧绰约与慵懒迷人的气息,颠倒众生的美人不外乎是了。
眼眸泛起柔情般波澜,魔怔了似地看了床上女子许久,才伸手过去,将她被子拉好,把腿脚严严实实地盖上。
阿飘温若拖着自己的下巴枕在窗台,轻轻叹息,看着卫垣就这样一夜未眠的守着自己的身体,直到天光微亮才起身。
半下午,马车刚进城,温若在里面就听到了耳熟称呼。
她飘了出去一看,果然是万玲儿。
“温哥哥。”万玲儿一张楚楚含泪的苍白面容从披着的风帽里露了出来,鼻子冻得通红,一抽一抽的。
温若就总感觉还有什么事忘记了,只是之前一直担心害怕的没时间多想,现下倒是记起自己昏迷时的那个苏言了。
也不知卫垣他们对那苏言是不是做了什么,万玲儿知不知道苏言的不怀好意?
万玲儿还在一口一个“温哥哥”的与邵衡争执着什么。
温若直接飘了过去,心里也默默腹诽着,该叫她温姐姐了。
说起来记忆深处只有小卫垣喊过她姐姐,真是与众不同的体验,要是现实里的卫垣这样喊她,她可能吓破胆了。
“表哥,温哥哥如何?月姨病重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你能不能让我去看看苏言,天寒地冻他身子不好也受不住的,我……”
邵衡神色冰冷,脸上不见往日一丝笑意,直接打断,“我说过此事与三皇子叛党有关,你无需多管,再如此就回老家修养吧。”
说罢直接让人将哭哭啼啼的万玲儿拽走。
魏华琅见状,跨步上前上前抽出大刀喊了句,“再多言,小爷就去将你那情郎砍了,也免了他受大理寺狱罚。”
马车越行越远,温若飘离了他们,没再听到什么。
不知为何刚入京,温若就觉得自己身体在断断续续地牵引着她回去。
温若眼睛一亮,欣喜不已,看来是她的生命值稳定了,她终于可以不再是阿飘了。
果然她刚飘回马车里,就觉得有一股大力在拉扯着她,伴随着越来越透明拉长的灵魂体,温若只觉得眼前一黑便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周身暖洋洋的,舒服得不行。
“嗯。”嘤咛一声,温若悠悠睁开眼。
刺眼一片,还未来得及高兴自己回归身体,刚看到卫垣凑近就又晕了过去。
静谧的冬夜,一轮冬日圆月照着大地,撒下一层薄薄的霜,衬得月色愈发冰冷,连带着夜路也湿漉漉的,似要沉下去。
灯火通明的昭明殿,里头地板已铺上厚实柔软的地毯,紫金香炉里袅袅烟雾升起,将整间屋子熏染的如梦似幻。
明黄色绣满五爪龙纹的龙床上躺着一位沉睡的女子,脸色苍白,眉头稍拧,
卫垣端坐一侧,抬手轻轻抚平她的眉头,又顺着弯弯的秀眉抚摸至小巧的鼻头,莹白的脸颊,柔软的耳垂,而后移至那抹红唇,手似再也移不开。
那双通红的眼已变回漆黑深邃,只是眼眸深处含着令人心悸的偏执疯狂,定定看了片刻,方才放下手,掖了掖被子,转身出了寝殿。
外殿,紫檀木制作而成的桌案上,摆着一杯清茶,茶几上还放着几盘点心。
看的出来,王老太医和他的弟子桑回是早就等待许久的了,只是在此之前他并未曾喝过茶罢了。
见卫垣出来,王老太医直接噗通一下跪下,战战兢兢说道:
“老夫有负陛下,方才看过明玉,她所言确实不假,蛊药并无解毒之法,如今正是那蛊药在牵制着温姑娘,使其陷入昏迷,明玉不能死。”
叹息一声,老太医望了眼卫垣越发蹙紧的眉和浑身不断散发的恐怖气压,心底阵阵发寒。
停顿片刻还是接着僵硬出声,“陛下,老夫年事已高,关门弟子桑回已出师,往后就由他替老夫为陛下操劳吧。”
说完两人沉沉俯身行下大礼,不敢直视。
老太医心中又恐又慌,眼看自己没几年了,本欲将明玉推荐与陛下,最后再帮明玉一把,全了她的念想,却不想如此造化弄人。
他自觉对明玉从小到大用心教导,从无半点打骂,为何昔日小小一只,玲珑可爱的明玉会长成如今这副癫狂至极的性子。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栖,看得太轻,伤人,看得太重,伤己。
哪怕是当今陛下亦然。
能因情压制住幼时暴疾,也能再度因情重返如今这副冷戾、阴鸷状似疯魔的样子,眼里没有半点温度,只有无尽的荒芜和嗜血,让人不寒而栗,比之从前更甚,莫敢直视。
殿内一阵阵冷凝如冰似雪的无形压力散开,阴寒逼人,众人胆战心惊低垂着头,一时寂静不已。
正不安忐忑之时,“啪”的一声,清脆瓷器落地破碎的声音突兀而起。
“陛下息怒!”众人心头一凉,慌张俯身跪地,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他们额头上不由隐隐冒汗。
卫垣此刻目光阴戾,神情似是狠绝,又似是悲寂,坐在桌案后面,修长如玉的手端起茶壶倒满了一杯清茶。
冷冷的对着跪在那里的安公公吩咐道:“等老太医喝完茶送他出宫。”
安公公闻言连忙弯腰应了声是,起身端着这盏茶向老太医走去,只是他走路时那有些颤抖的双腿,已经泄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惶恐。
夜华如水,冰凉至极。
老太医颤颤巍巍由着桑回扶着走出大殿,回头怆然望了眼宫门,淡声与他说道:
“陛下暴疾似有爆发之势,往后为师不在,你需少言少思,尽医者之心,切记!”
陛下之前暴疾由他压着,只是他终究看护不了了,若陛下收下桑回,就让他代为吧,陛下这一生实在情非得已!
见师父这番神情,桑回默默答是。
他今日亦是吓得不轻,伴君如伴虎,遑论暴疾之症的陛下。
只是他自小无父无母,学医时已立下誓言,尊师为父,秉持医者仁心,所以师父交代的事他一定遵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