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换魂
“云烬，姐姐终于与你团聚了，今后就不会再让你受苦。”江夕见到江云烬时，心头一悲，眼泪簌簌而落，不似平日里那个狠厉无情的公主。
“多谢姐姐记挂。”江云烬觉得鼻酸。
“你一路劳顿，今晚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其余的事情，我已大致安排妥当，明日找你详说。”江夕对江云烬说，又不动声色的将林照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问：“这位姑娘是？”
“林照霜，只是一介散修。”林照霜自己接过话。
江云烬还想学她那一身精妙卓绝的身手，就说：“她救过我几次，也护送了我一路，暂时就让她留在我身边吧。”
江夕点点头，对别院里的仆从又叮嘱了一番，便回公主府去了。
江夕一走，林照霜就把江云烬拉到一旁，问：“这个公主是你亲姐姐？”
“嗯。她是我在这上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值得信任的人了。”江云烬点点头，看着林照霜微蹙的眉头，问：“你在想什么？”
林照霜听他这一番评价，就摇了摇头。
这座别院花树纷繁，安宁祥和，看不出什么异样，却总让她本能的觉得不舒服。
夜里，林照霜于噩梦之中回忆起了一些不愿记得的画面。
藏锋宗弟子火毒发作，平日里最活泼可爱的小师妹蜷缩在地上，疼得来回打滚，一身的血泡全都裂开了，血与脓水汩汩的往外流。
“大师姐，好疼啊！救救我，疼！”小师妹眼泪汪汪的哀求着她，眼泪也是滚烫的，在脸颊上留下一道道红印。
林照霜很想救她，可是怎么救呢？她自己也正忍受着烈火灼烧的痛，一身皮开肉绽，血液似乎都要在沸腾中枯竭。
她这时用不了灵力，使不出最简单的清风诀和静心咒，她能救谁呢？
她的小师妹突然就不哭不喊了，眼神渐渐涣散，再看不出一点痛苦。
她死了。
林照霜心中悲痛难抑，从梦中惊醒，吐出一口血。
等她冷静下来时，突然察觉到四周有阵法启动之后残留的灵力。
她翻身而起，下意识往江云烬的房间而去。
江云烬躺在床上，呼吸平静而均匀，似乎睡得很好，额间却有一团黑气缭绕不散，无论林照霜怎么喊也不醒。
他在梦里看见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人躺在黑色的漩涡里。他控制不住的走上前想要看个究竟，漩涡之中突然有黑气凝聚成一只手的模样，将他拽入漩涡，而那人却缓缓的爬了起来，朝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林照霜脸色一沉，一道金色的光随指风一起飞出，将那团黑气驱散得干干净净。
一张透明的符从他身上飘了出来，符下浮现出一个法阵，黑色的光晕将江云烬完全覆盖。
换魂阵？
江云烬的房间里怎么会有这种阴邪的阵法？
林照霜不敢多想，双手结诀，从指尖飞出的金色光影在半空中渐渐化为根根薄刺。
“住手！”
一个身着青衫的老头不知从何处而来，这时破门而入，身后跟着神色复杂的江夕。
老头手中的剑已出鞘，一道森寒的剑气朝着林照霜的颈窝扑去。
她右手手腕一转，那道剑气撞在了扇面之上，顷刻间化为乌有。左手起势，一掌将那些结成的薄刺击向了黑色的法阵之中。
法阵霎时破碎。
江云烬在这时醒了过来，未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林照霜就抓住他的胳膊，一把将他扯离原地，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那张床轰然倒塌，地面上露出了一个躺着的男子，因受到阵法的反噬，鲜血从他的七窍不住的往外流。
那男子身上穿的衣服，与江云烬在梦里看见的那人穿的一样。
江夕不管不顾的扑上前去，双手拢住他嘴角的鲜血，绝望又无措的哭喊：“苏熠，你醒醒，你不许死，你醒醒啊。”
江云烬难以置信的愣在原地，忽然冷冷的哼笑了一声，问：“姐姐就是这样为我接风洗尘的？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江夕抬起头看着他，湿润的眼眸里看得出亏欠与痛苦，她哽咽道：“云烬，姐姐对不起你。苏熠是你的姐夫，半月前被困于梦魇之中，生机即将被耗尽，唯有让一个命格孤煞之人入他的梦魇，将他交换出来，他才能活下去……对不起，是姐姐太自私。”
江云烬的目光一寸寸冷了下来，心底一片冰寒，他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可怜最孤独的人。
“原来就连你也觉得我该死。”江云烬拔剑压在江夕的脖子上，见她一脸痛苦悔恨的模样，越发觉得虚伪可恨，他怒斥道：“你是我的亲姐姐啊，这些年我都是靠着你偷偷送来的那些信里的关心在意才活下去的。你说总有一天会接我回渡安城报仇，我就一直等着盼着，最后等到的是以我这条烂命去换你心上人的命。我恨你，真想现在就杀了你。”
“云烬，那些信里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真心，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你。苏熠之事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决不会如此。”江夕眷念的看了一眼苏熠，泪水滚滚而下。
她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抛给江云烬，哀伤的看着他：“无论你现在信与不信，我在朝堂内外苦心经营十余年，都是为了你。你以此令，可调动我为你留下的所有势力。”
江云烬冷冰冰的看着她突然抓剑抹过自己的脖颈，内心再无一丝起伏。
林照霜却有些不忍的叹了叹气。
“怎么，你觉得她与她的心上人死得可惜？”江云烬转头看着她，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我今天倒是学会了，为了活着应该不择手段，不怕辜负信任与真心。”
林照霜摇头，说：“这件事是你姐姐对不住你，换作我，也不会原谅她。只不过，信任与真心千金难求，世间最为珍贵，你既然知道了被欺骗的痛苦，以后也不应以此欺骗别人。”
“那你呢，你来历不明，想方设法要跟着我，你又想在我身上拿到什么？你值得我信任吗？”江云烬突然认真盯着她，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林照霜心中一沉，不敢在这时刺激他，只说：“我说过不会伤害你分毫，说过的话便是承诺。”
江云烬望着她那双温柔坚毅的眸子，盈盈清辉洒满眼波，如同浮动着月色的醉人陈酿。他一时醉在其中，心中的恼怒与愤怨消散了大半，鬼使神差的决定信她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