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旅程
清晨时分，随着晨曦降临到白色球顶建筑，属于繁星的时刻宣告结束。
几名身着蓝色工作服的维护人员，乘着电动车向着这里驶来，准备接手这座天文台白天的工作。
按照流程，他们需要和值了一夜班的观测人员进行交接，听取昨晚可能存在的问题，然后对精密的天文望远镜进行数个小时的维护与调整。
但今天与往常不同，眼前的工作站显得异常安静，或者说，有一种因为缺少人气而显得死气沉沉的感觉。
压抑着莫名的烦躁情绪，几人挨个找遍了每一个角落。确定这里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之后，陷入了短暂的争论。
这里是位于赛什腾山的冷湖天文观测基地。因为优秀的天文观测条件，聚集了十余个机构，合计有超过六十台天文望远镜，可以说是天文学家扎堆的地方。所以，在需要专业知识帮助或者某个望远镜观测到重大发现时，就会相互走动。
因此，见到这里没有人的时候，维护员最先想到的就是他们跑到其它天文台或者工作站去了。虽说连一个人都没留是明显的违规，但是作为长期和科学家打交道的职业，他们也很清楚对于狂热的科学家而言，工作热情是远远凌驾其它东西的。
维护组组长拿出手机，但手指停在了拨号键上。
于情，对方已经熬了一个通宵。不管此时是在睡觉还是强打精神搞研究，被电话打扰都不好。
于理，这里可是被称为地球上最不像地球的地方，别说野兽，连颗草都难见，所以不会有遭遇野兽的问题。而天文台的设备虽然也算贵重，可但凡脑子正常，也不会有犯罪份子会驱车几百公里来偷一些难以运输和出手的东西。所以找遍天上地下，会对这里感兴趣的也就只有外星人了。
想到这里，组长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紧，但瞬间又在自嘲的叹气声中，把这种不科学的想法抛到了脑后。
组员已经关闭了望远镜的运作，发出工作上的问询。
最终，手机熄屏，被装回了衣兜里。
与此同时，距离天文基地数百公里外的敦煌机场。
李启星在航站楼的角落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标准的等人状态。
他原本是个不温不火的网剧编辑，在业内也算小有名气。可惜的是，网剧这个行业本身也是不温不火，所以两两相乘，也就只能让他勉强过着温饱的日子。
前两天突然接到邀约，有个到俄博梁雅丹拍摄科幻剧的剧组找他一起去实地采风。在李启星的认知中，能请编剧到特定地点采风的，要么是大制作，要么是地方宣传需要。而不管是哪个，都意味着一次优质的工作，几乎没有犹豫就欣然答应。
对方也确实没有让他失望，才第二天就给他定了直飞敦煌的机票。
按约定，李启星的飞机会比剧组早两个小时到达，这微妙的时间差，实在做不了多少事，他就索性在航站楼里等着和剧组汇合。
又是一个哈欠后，余光扫到几个青春靓丽的女孩相互拍照，眼睛一亮。
起身，选了个能看到敦煌标识的位置来了几张自拍，然后编辑朋友圈。
“和剧组俄博梁雅丹采风，有没有需要土特产的？”
李启星不喜欢自拍，不喜欢发朋友圈，更不愿意帮人带货。但是作为一个需要吃饭的成年人，在不喜欢和自我推广方面，只能选择后者。
等了十多分钟，手机才响起消息提醒。忐忑的点开后，不是朋友圈有了评论，而是章明发来了一条消息。
“你要去俄博梁雅丹？”
没有半丝客套，话语简单直接，和章明的人设完全一致。
章明，一所极不知名的大学的副教授，担当一部网剧的顾问时和李启星相识。
在此之前，李启星对各种教授的认知是古板严肃的知识份子，或者爱因斯坦那样天才到无所顾忌的疯狂与有趣。但章明却如同用尺子量着般，精确的站在两者中间疯狂拉扯。静能在无趣的讲座上认真从头听到尾，动能和几岁的小孩争论小说设定到面红耳赤。更能因为别人随口一句“这件衣服不错”，而直接买上四五套轮着穿。
章明的智商极高，也并不缺乏常识，硬要解释的话，是他不愿被常识制约。
李启星和他多少有些共同点，所以虽然两人都没有表达过双方是朋友的言辞，但说两人是好朋友也绝对不算错。
“是啊，怎么？你想来？”
因为奇怪的默契，两人聊天从来不发语音，全都是打字交流。
章明的打字速度极快，几乎是立刻就发来了回复。
“那附近修了个天文基地，想去考察一下。”
李启星感觉无语至极。
章明应该算天才，一个天才会年近四十还没去掉副字，倒不是别人有意打压，而是他实在太过不务正业，明明是经济学教授，却还搞了一堆生物，物理，化学，材料等等领域的跨界理论。不在自己的专业里发力，想往上肯定不行。而其它领域的人和他压根就不是一个圈子的。圈子不同，别说副教授，就算是院士头衔也不好使。
当然，更关键的点在于章明稀奇古怪的理论一大堆，但用他的话说，“想象比验证更加重要，而且我也不用对谁负责”。所以一个又聪明又高产，还只管设想不管验证的人，确实让所有人头疼。
举个例子，章明找到一个工程师说，我能做出无工质引擎，不过不是物理方法，而是用生物方法，然后怕啦怕啦说一大堆听起来有道理，但是几乎不可验证的东西，搞得对方以后一想到相关东西就会被他带偏。
收回跳跃的思维，李启星打趣到，“你这是打算进军天文界了？”
章明很快就回过来一条让李启星无法分辨是认真还是玩笑的消息。
“不是天文，严格来说应该是量子物理领域的，哦，也可以说是天体量子物理。”
不待李启星回复，他的下一条消息又发了过来。
“我早就给你说过的，被动观测者理论，你肯定忘记了吧？”
章明记忆极好，只要他说对自己说过，那就肯定说过。李启星正打算查找聊天记录，看一下是不是在手机上聊的，但章明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你们剧组还招科学顾问吗？”
李启星回到，“我可以肯定，这次的剧和经济学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一定是经济学，其它的我也行算了，你等着，我去请个假，再找人借点路费。”
李启星盯着手机，陷入了良久的沉思。直到手机屏幕变暗，才记起自己是想做什么。然后确实查到了三年前就聊过的被动观测者理论。
简单说就是当一个人被自己视线外的其他人注视时，会有某种难以用科学解释的感知提醒自己正在被人注视。将这种状况放大到整个文明时，一个文明被其它文明观测，那么他们也会被动发现观测他们的文明。
这个理论结合章明天道的天体量子物理，李启星突然打了个冷颤。不知为何，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胡扯，却给了自己一种不可细思，但又忍不住深陷其中的巨大惊悚感。
某一刻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把他唤回了现实世界。
“李老师，我们下飞机了，你在哪？”
电话中的声音很年轻，可是当李启星见到人后，发现对方比声音更加年轻，恐怕二十岁都不到。
但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年纪的问题，更加震惊的地方是，这个想象中的剧组一共只有两人。
“李老师，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从来没说过是什么剧组。我们姐弟俩就是想拍几条有意思的的短视频。放心吧说好的待遇不会打一点折扣，甚至可以给你分红哦。”
既然核心问题不是问题，那么李启星也再没有其它问题。在对团队作了短暂的了解之后，开启了行程。
两姐弟，姐姐叫林娜，弟弟叫林峰，在抖音做特效短视频，有数百万的粉丝。虽说不上不差钱，但一趟豪华旅游的开销完全不是问题。拥挤缓慢的公共交通直接否决，手机上一通点击后，直接打车到了最近的租车店。
李启星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充分不发挥主观能动性。两姐弟去租车，他就坐在接待厅里捣鼓着手机。
对于章明的话没法不在意，继续翻找着以前的聊天记录。很快的，他找到了先前那种惊悚感的源头——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但潜意识中遗留的只言片语，让他从未彻底遗忘章明的外星人阴谋论。
李启星，“你这个被动观测者理论听起来还像模像样的，但和你其它理论一样，一点都不实用。”
章明，“怎么说？”
李启星，“我说伙计，怎么可能通过望远镜看到外星人？那外星人得多大啊？”
章明，“不一定非得是外星人，也可以是外星人的造物，例如建个戴森球把恒星包裹起来，时不时打下双闪。或者有规律的炸出几颗超新星，又或者拷贝出来一个镜像星系。”
李启星，“好有道理，但这里还存在一个致命的问题。”
章明，“？”
李启星，“这么大阵仗，他们就不怕引来点自己解决不了的邪恶敌人？”
章明，“那是不可能的，根据我的另外一条理论算了，那个还不完善。就当宇宙中有邪恶的外星人好了。他们只要对信号进行精确定向和筛选就行。比如发出一条极窄的光束，越过其它星系直指太阳系，这道光速的能量会在越过太阳系后耗尽消散。如果太阳系没有文明存在，那光束不会被观测到。如果太阳系的文明相当高级，这道光速会被各种星舰移动产生的空间震动打散，又或者混在常规的同等级通讯中，使其不被观测到。只有地球上正好是我们现在这种程度的文明，正好在拿数米直径的望远镜探索星空，才会正好捕捉到它。”
正沉浸在莫名诡异感中阅读聊天记录的李启星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抬头一看，是林峰，对方是来找自己借身份证的。李启星下意识的掏出身份证递给了他，然后继续埋头阅读。
李启星，“外星人费那么大劲找其它文明做什么？”
章明，“可能是找朋友。”
李启星，“！！！？？？”
章明，“这涉及到我刚才提到的还未完善的那条理论。你知道，我是一个严谨的人，绝对不会拿半成品糊弄人，所以等我弄好了再告诉你。”
正看到关键处，李启星又听到林峰叫自己。这次他来是来要驾驶证的。李启星的大脑使用率让他完全没心思在意对方要驾驶证做什么，随手就掏出递了过去。
打发走林峰，李启星的手指向下一滑，发现这次聊天的内容只剩下自己打出的六个小点。
之后，无论往后翻多久，都再没有找到关于这次聊天的后续。
烦躁的点开输入框，询问章明那条理论的现状，但半天都没有得到回复。倒是林峰又第三次跑到了他的面前。
这次不是要东西，而是招呼李启星去看车。
这是一辆租车店推荐的中档五座越野。
简单的注意事项和个人的友善解说后，租车店的员工离开。林峰躺到了后座，林娜坐上了副驾驶。
这操作让李启星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我当司机？”
林峰摊手，“智能驾驶就快普及了，开车这种即将淘汰的技能没有学的意义。”
林娜用更夸张的方式摊手，“我倒是会开，可是没证。”
毕竟对方是金主，当几个小时的司机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李启星急着想看章明的回复，所以脸上稍微露出了一丝不情愿。
察言观色、沟通、即时应对等职业技能点得很高的林娜长伸着手，帮李启星打开了左侧的车门，“小峰，把账目计一下，每天补贴李老师五百块辛苦费。”
爱好模式在工作模式下不堪一击。李启星高高兴兴的坐进了车里。
“有什么辛苦的，我早就想试试在外星地貌行驶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