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个村落
熬过了短暂又漫长的白昼，待到夜晚重临的时候，莉迪西娅撕开了空间。
黑色的裂缝在空气中犹如一道撕裂的伤口。
她将出口定在了森林里，她邀请面前的金发青年一起去捕猎。因为他必须知道自己真正的食谱。
这一次的捕猎，诺拉没有和他们一起。他又拿出了纸和笔，出了山洞后沿着山壁攀爬，银灰色的荆棘盘旋而上辅助着他脚步的落点，不过一小会儿，他便抵达了山顶。
山顶上的风有些大，他肩头的银发在夜风中微微晃动，像是头顶的银月遗落的几缕光。
…………
森林的边缘处，落叶铺满的地上被冰层所覆盖，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弥漫，透着刺骨的寒意。
被吸干了血液的动物跌落在被冰层覆盖的地上，刹那间，夜色里白得晃眼的冰雪沿着动物尸体与地面的接触面向上，转瞬间那动物的尸体便成为了冰雕。
一身宽大衬衫的金发青年站在冰层上，金色的短发在夜风中微微舒展，月色为那头发渡上了一层微妙的银灰色。
他低头看着脚下冻结的一切，绯红的眼在夜色里亮起，神色有几分难以分辨。
“很难接受？”
昏暗的夜色中，敛尽了夜色-诱惑的夜之女站在他面前，半搂着肩，有些好奇的询问他。
莉迪西娅将劳伦斯带来了森林捕食，他很自然的接受了新的食谱，然而在进食完毕后似乎看上去心情并不是那样的好。
金发的青年回过头来看着她，那双在在夜色里亮起的红眸也瞬间转变为了浅淡的紫色，他看着莉迪西娅半搂的手臂，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轻微的冰裂声从他脚下发出，蛛网装的裂痕瞬间布满整个冰层。下一刻，冰晶碎裂。
冰晶在他身边碎裂，碎裂的冰晶折射着月光，那一瞬间的场景有些让莉迪西娅想到钻石的切割。
“很抱歉，我所带来的寒冷是无差别的。”
他注意到了莉迪西娅半搂肩的动作，所以解除了“冻结”的天赋能力。
“不，没什么。事实上我们的身体并没有那样在意温度。”
莉迪西娅放下了搂肩的手，一半真一半假的回应着劳伦斯。
会注意到她的动作细节，他确实很像个绅士。
劳伦斯略微抬头看向夜空中如勾的银月，俊朗的脸上露出几分微笑，他眉眼生得有几分冷冽，还透着几分隐约的残酷感，然而这些东西都在那微笑中溶解。
他的微笑中很难分辨情绪，至少莉迪西娅暂时分不清他此刻的情绪。
“并没有什么不可以接受的，毕竟我们已经是这样的存在了，只是一时间有些恍惚而已。”
他回头对莉迪西娅露出笑容，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问题的模样。
可莉迪西娅却觉得他和诺拉有着某种共通的情绪。
…………
日出而息，日落而行。
躲过红月审判的奇迹三人开始向着更远的地方去搜寻可能活着的同族。
在第三天日落后，他们发现了一处村落。
石头堆砌的房子连成一片，屋外还有栅栏，拦着养殖的各种家禽。村落旁是一处蜿蜒的河流，有粗布麻衣的少年少女在略缓的流水旁汲水。
木桶盛上满满一桶水后，少年很轻松的提起离开，顺便回头对那少女露出了挑衅的表情。
少女双手拎着桶，试探着走了两步。木桶摇摇晃晃，水在桶中摇晃撞击桶壁，发出沉闷的叮咚声，还有一部分水面摇晃得高过了桶壁，于是洒了许多在地上。
少女正努力的拎水回家时，她不经意的一个抬头忽然发现了什么。
太阳刚落，月亮还未升高，昏暗的夜色中，那少女看见河的对岸有三道模糊的人影。
惊讶间，她失了力道，水桶砸在地面上，桶中的水又洒出了一大半。
那河对岸忽然有一人踏过水面朝她而来，略显宽大的灰白色长袍在夜色中微微摇晃。
那头在风中摇曳的银发闪耀着极其动人的光泽，好似天端的月光。
“你们所有人……都还活着？”
终于，他站在了她的面前。
那是个少年人，有着她从未见过的美貌。在看清他的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夜空中高升的银月，也仿佛看见了冷月下荆棘丛中妖娆开放的红花。
他的一切都是那样摄人，那双鲜亮的红眸在看着她时，仿佛能够直达她的灵魂。
…………
·
在发现村落的那一刻，莉迪西娅忽然感觉到了身边两人的情绪都有些波动。
其中波动得最为明显的应是诺拉，他大概没有想到过还有这么多人还活着吧。更没想到这些人还组成了村落继续着生活。
在这处村落间，红月的阴影似乎从不存在。
那河边打水的少年少女也是那样的富有生机与活力，仿佛红月从未降临那般美好安宁。
眼见那少女提着水桶就要离开，诺拉率先一步追了上去。
他轻巧的越过河面，落在了那少女的面前，甚至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略显激动的心情:
“你们所有人……都还活着？”
这么多人都还活着？他们是一个族群，并不孤单的活着。神的审判并非全部清除，这是否说明“人类”并无罪？他们还是有存在的权力？
这一刻，诺拉红眸鲜亮得好似正在燃烧的火焰。
没人能理解他看见这个村落的感受，仿佛沙漠远行的人只妄想找到几滴露珠时，却意外的发现了一大片绿洲的惊喜。
惊喜得仿佛能令人落泪。
还有这么多人活着。
人类还存在。
他们还在延续，不因神的否定而被抹消存在的痕迹。
…………
心情略显激动的诺拉下一刻感觉到了异常。
他注视着眼前的少女，面上的表情微不可察的愣了愣。
他注视着她，耳边异常清除的听见了她的心跳。他视线略微下移，那一瞬间，世界一片灰白，唯有她胸腔里跳动的心脏以及她血管中流淌的血液色彩鲜明。
他甚至于嗅到那血液的芬芳，足以浇灭内心所有激动情绪的浓郁血香。
那一刻，本不该再对温度有所感应的诺拉忽然感觉到了冷意。
世界色彩重归，诺拉看着面前对他羞涩低头的少女，忽然有了一种不敢肯定的猜想:
他们并不是同一物种。
他下意识侧目，黑发的女子刚好来到了他的身边，她雪白的皮肤在夜色里尤为的亮眼，那双与他类似的红眸正看着他。
“莉迪西娅……”
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那个名字中似乎带着一种奇特的力量，不稳的情绪瞬间就安定了下来。
“诺拉，你似乎太过激动了。”
莉迪西娅如此评价他。
而他只是低声笑了笑，然后承认了自己的失礼。他的手微动了动，莉迪西娅行走间微卷的黑色长发在腰间摇曳，有那么一缕刚好扫过他的手背，温度和他的皮肤一致。
他们都一样的冰冷。
劳伦斯上前帮那少女提起水桶:
“你似乎需要帮忙。”
那少女抬头又看见一位长相异常俊朗的金发青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想夺回那木桶，却又不知从何下手:
“谢谢你，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少女面前的金发男子略微愣住了，他清透的紫色眼眸直视着手中的水桶，似乎正在思考。
然而他的手和水桶木柄相接触的地方，薄薄的冰层开始悄无声息的蔓延。
“你提得动吗？需要我帮忙吗？”
莉迪西娅伸手去握那水桶的木柄，双手刚好覆盖在他冰冷的手上，那略有些走神的金发青年瞬间回神。
他看懂了莉迪西娅的暗示。
于是，手下碎裂的冰晶跌入底下水中，与水溶为了一体。
他看着莉迪西娅因为弯腰而略垂在他手臂上的黑发，略显苍白的脸上透出一两分尴尬和不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