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天大的人情
傍晚时分，夕阳在山峰之间摇摇欲坠，将游龙江的十八弯映射得波光粼粼。天蟒峰北坡，一只巨大的仙鹤在山水间缓缓下降，一老一少两名道士从鹤背一跃而下，纯阳正卿二人已等候多时，正卿拍了拍背剑道士的肩膀，四人一齐走入屋内。
初春将至，气候回暖，天蟒峰上冰雪消融殆尽，几日前刚刚能下地行走的重亮此刻正在屋前竹椅静坐，晒着太阳，享受着久别的宁静。望向院子里追捕蝴蝶的重果，笑意满满。
小姑娘虽逢剧变，但毕竟是个只有六岁的娃娃，经过重亮几日的开导，心情晴朗许多，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灵动与活泼。
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蹑手蹑脚的跑到花丛中正在采食花蜜的蝴蝶背后，两脚猛然一蹦，扑向蝴蝶，无奈高估自己，双手距蝴蝶一尺便已落地，蝴蝶受到惊吓翩翩飞走。
重果气的鼓起小嘴，望向蝴蝶飞走的方向，使劲挠了挠小脑袋，又突然想起什么，红了眼眶，偷偷抹去眼泪，踮起脚望了望躺在台阶上的重亮，跑上台阶。
“哥，我想洗头发。”重果又使劲挠了挠小脑袋，眼巴巴的望着重亮，像做错事的孩子，生怕哥哥嫌弃。
神游万里的重亮睁开眼，看着仍是眼眶微红流着鼻涕的小姑娘，忽然想到往常夏日一直是果子娘亲在院子里给小果子洗头发，现在没了娘亲，年纪尚小的小果子定然不会自己洗头发的。
想想从年前到现在小姑娘已两个多月没有洗过头发，是自己这个当哥的疏忽了。
“你等着，哥去给你打水洗头。”
少年赶忙起身，让果子坐在屋里凳子上等着，自己去打水。
不一会，重亮端着一盆温水，缓缓走进屋子，笑容和煦。
“来，洗头喽！”
少年将水盆轻轻放在凳子上，解开小姑娘扎辫子的红绳，轻手轻脚将羊角辫细细展开，便学着果子娘亲的样子给小姑娘洗头发。
“水凉不凉？”
小姑娘摇摇头，没有说话。
重亮心里一阵酸楚，唯独他才能明白，小时候没了妈妈是什么感觉，无助、陌生、恐惧的感觉就像掉进了冰冷的深井之中。
头发上流下的皂角水和脸上默默流下的泪水一同滴落进盆中。
小姑娘轻轻哭泣
“哥，我想我娘……”
重亮一时间不知做何安慰，只得不顾果子淋湿的头发，弯腰将小姑娘紧紧搂在怀里，嘴上不停的念叨。
“果子乖，果子乖，不哭了，有哥在呢啊。”
过了许久，果子停止了抽泣，重亮松开了双臂，轻轻掐了掐小姑娘红扑扑的脸颊，准备继续给小姑娘洗头发，可果子就是紧紧的将头埋在重亮怀里，说什么也不松手，逗得重亮啼笑皆非，终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重果洗完了头发。
三三两两的雨燕在空中滑过，落在屋脊之上，叽叽喳喳个不停。
屋檐下，重果低头坐在凳子上，两只脚还将将够不到地面，便前后晃荡，抠着小指甲缝里的淤泥。
重亮坐在小姑娘身后，生涩的为重果编着羊角辫。
“哥，你以后会经常给我洗头发吗？”
“当然了！”
“会帮我扎辫子吗？”
“当然了！”
“哥，你说我娘会在天上看着咱们吗？”
“当然了！每个人的娘亲都会化作星星，看着自己的娃娃长大！”
重果没有再搭话，沉默了一会。
“哥，我想学武。”
重果摸了摸羊角辫，在凳子上一跃而下，站在重亮身边，小脑袋挡住了重亮脸上的日光。
重亮眯着眼笑望向重果，理了理小姑娘鬓角新长出的碎发丝。
“怎么想学武了，女孩子长大要嫁人的。”
“我想像神仙爷爷那样，想去哪嗖就飞去了，以后就再也没人敢欺负咱们了。”
重果双手叉腰嘿嘿笑道。
“好，你想学就去学吧，去找正卿仙师，听他说你是个修元的好苗子，应该会教你。”重亮懒羊羊的靠在椅背上，侧了侧身。
“你跟我一起去吧哥！”重果顺势拉起重亮的手，想要给他拽起，却用尽全身力气也拽不动重亮。
“哥不想学武，受不了那么辛苦，我就这样挺好，谁也不招惹，也就没人欺负我了。”重亮拉起重果坐在自己的腿上。
“哥就想当个普通人，砍柴挑水洗衣做饭，有活干有饭吃就已经很满足了，你去学修元吧，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修元，但是一定是很厉害的武功，就像村里李先生说的，能成为江湖敬仰的女侠吧。”
“那我能保护自己以后你会离开我吗？”重果盯着重亮问道，显然小女娃没有那么好骗，重果从袖口掏出一粒话梅干，放进重亮嘴里。
“当然不会，我还要看你长大成家呢，去吧，去紫霄宫求一求正卿仙师，切记要恭敬守礼。”
小姑娘咧着嘴点点头，起身跑出院子，重亮转头望向屋顶。
“仙师下来吧，我给您沏茶。重亮恭敬起身。
纯阳道人双手负后站在屋檐上吐纳，听着兄妹二人的对话，见自己被发现，轻咳一声从屋顶飘落而下。
“我虽没有刻意隐藏气机，但你才见几面便能感受我的气，确实天赋异禀，想好如何做了吗？”纯阳微笑提着道袍下摆，登上台阶向屋中走去。
“近日我想了许多，既然治不好何必强求呢？我又不忍把果子拉进这泥潭，我死之前总会去寻仇的，死了便就死了，就当报答了村邻的养育之情。”
重亮眼神愈发坚毅，低头看着桌面，伸手摸了摸桌案上的水渍，轻轻拿起茶杯倒了杯清茶递给纯阳老道。
“看来你对人情看的很重！”纯阳接过茶杯，放在嘴边。
重亮没有接下话茬，只是伸手摩挲着茶杯把手，微笑看着老道。
“老仙师，有一个问题我疑惑已久，气运到底是何物？”
“气运便是人们常说的气数，会影响人的寿命长短、运道好坏、机缘大小、天分高低、总而来说是玄之又玄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只有一定境界的修行者方能感悟得到。人生而负有气运，有大有小，大大小小的气运组成了国之气运，有些上境修元便是靠着窃取国之气运延年益寿，寻求机缘，从而日积月累提高境界。说来奇怪，不知为何你身上所负气运之大无法想象，并非天蟒山可以比拟，对你来说确不一定是天大的好事，气运大了，身负天道责任与劫数便也会随之加大，你懂了吗？”
听到劫数二字，重亮猛的想起那个梦，与那个给了自己半张糖饼说将气数与劫数一并交于自己的男人，竟然是真的！从前的自己无论如何入不了修元的门槛，没有气运加持怎会一下便成了极具修元天赋的人？重亮想起这些疑惑脑壳发胀，猛的摇了摇头。
重亮的异样被纯阳看在眼里，微微一笑。
“不要想太多，俗话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句话黑瘦少年显然是听懂了，重重点头。
“明天开始就去后山藏书阁打扫吧，去寻你想要的东西，不过人总不能脑袋里老是装着仇恨，会坏事的。”老道喝了一口茶，从怀中掏出一个古老本子。
“这是六虚电罡诀摹本，贫道权衡了一下你的伤，气海不能向外输送但应该可以己用，书中的身法篇你可能用得上，如果可以修炼，你还是要继续修元的，是身法的底子。”
重亮没有去接老道掏出的新本，只是疑惑的问道。
“我并非天蟒弟子，怎学得天蟒精湛武学，况且我识字不多。”
“你不是天蟒弟子，贫道又怎会教你，你偷师贫道的身法，贫道又不知情。”纯阳端起茶杯，一饮而下，拍了拍肚子。
“放心，是我和掌教师兄商量好的，况且这神技并非出自天蟒山。”
重亮愣了愣神，居然还可以这样。
“又欠了天蟒山一个天大的人情。”重亮拿起水壶给纯阳杯中续水，纯阳不置可否。
“喝不下了，走了，藏经阁就离“活着悟道”院不远，不懂的字可以来问，贫道会让正卿传授果子入门之法，至于能走多远就看娃娃自己吧。”
老道起身离去，重亮纳头便拜。
“仙师恩情重亮至死不忘。”
“切记不要让仇恨冲昏头脑，也别轻易死了，贫道可不愿做赔本买卖。”纯阳市侩大笑飘然而去。
重亮红了眼眶，久久未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