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茉莉龙团(四)
奚楉被这一抱弄懵了一瞬。
景西辞很生气, 她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了,可现在景西辞这么用力地抱着她,那种感觉, 就好像她是被景西辞珍而重之地捧在掌心, 深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弄丢了似的。
只是旁边还有人在,这里又是派出所,完全不适合这样的亲密, 她微微挣扎了一下, 小声道:“西辞哥,我喘不过气来了……松一下手……有人在呢……”
景西辞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对奚楉的心疼、对刘平的愤怒、被奚楉隐瞒的恼火……无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忍不住质问:“小楉,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我们有专门的律师负责法务, 怎么都比你一个人硬撑着强。难道你在我们家呆了这么久了,还和我们这么生分, 想和我们划清界限吗?你这样我爸妈要是知道了,得有多伤心?”
虽然语气一如既往得差, 但是奚楉听得出来,其中包含的担忧和关切。
这几天她一个人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敲诈,心理压力巨大,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退让,只能强撑着维持着表面的正常, 可现在,来自景西辞的拥抱, 迅速击溃了她的防线,原本在警察面前强自镇定的情绪,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橡皮筋, 即将崩断。
“西辞哥,我……我只是不想再麻烦你们……”她不知不觉地揪紧了景西辞的后背,语声微微颤抖,“你们帮了我这么多,我不能让他们再来骚扰你们了……”
“胡说!”景西辞又气又急,“行,就算你不想麻烦我爸妈,那我呢?我是你男朋友,你连我也瞒着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从别人嘴里得知你出事了是什么滋味吗?”
旁边传来两声轻咳,何警官忍不住提醒:“小伙子,差不多得了,别凶你女朋友了,这两天她不好过,你好好哄哄她才对。”
景西辞悻然瞥了他一眼,自然而然地抬起手轻拍起奚楉的后背来,只是口中说出来的话还不太温柔,有点生硬地哄着:“好了,算了,现在不和你计较,等以后再跟你好好算账。那个渣滓抓到了没?让我看看是哪个?”
话音刚落,马路上警铃声由远而近,一辆警车停在了门口,没过一会儿,有人带着刘平进来了。
刘平的衣服歪斜,一只鞋子半拖着,看起来像是经过了一番追逐和打斗,形容狼狈。他犹不服气,一路走一路辩解着:“警察同志,你们误会了,我哪有敲诈勒索,我是向我外甥女借钱,以后有钱了会还她的,而且她是我外甥女,亲的,给我点钱花怎么了?她现在是有钱人,不能忘本吧?”
“行了吧,人证物证都有,别啰嗦了,到时候到法庭上和法官说吧。”警察在他身后不耐烦地嘲讽道,“连自己没了爹妈的外甥女都要敲诈,真是连人性都没有了。”
刘平终于明白,这警察不是在诓骗他,是真的要把他逮起来了。
这怎么可能会有人证物证呢?除了他和奚楉,又没人知道这件事,而且这怎么能算是敲诈勒索呢?明明是奚楉自愿给的!
他还想再争辩,眼角的余光一瞥,看到站在大厅一侧的奚楉。
“是你,原来是你报了警!”刘平恍然大悟,面目狰狞地指着她破口大骂,“你这个小贱人,太阴险太狡诈了,你是故意的吧?故意设套给我钻!什么敲诈勒索,快给我说清楚,是你自愿给我的!”
“你他妈胡说些什么!”
一把椅子朝着他扔了过来,旁边的警察慌忙把刘平一拉,这才堪堪躲过。
“住手!”
何警官和奚楉几乎同时扑了上去,奚楉死命拽住了景西辞:“西辞哥,你别冲动,为了他搭上自己,不值得!”
“小伙子,你冷静点,”何警官警告道,“这里是派出所,你也想进去陪他坐牢吗?”
景西辞深呼吸了几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行,我不打他,到时候我请个最好的律师,量刑往最重的判。”
刘平惊魂未定,呆立了片刻,忽然疯了一样地冲了过来,旁边的警察眼疾手快,立刻一个擒拿手把他按在了地上。
“奚楉,好啊,你把你爸送进了牢房,现在这是要把你舅舅也送进牢里去?你太狠了!这种女人这么恶毒,你们景家居然还把她当成宝贝?小心她以后反咬你们一口!”刘平声嘶力竭地叫着。
奚楉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
“还有你,你就是姓景的对吧?你们姓景的又是什么好东西?”刘平拼命挣扎了起来,“也就是骗骗奚楉,别当我不知道,我都听说了,当初我姐被我姐夫杀死的时候,你们家人就在旁边看着,要是当时能劝个架,我姐根本不会死,你们家的人也是帮凶!你还替他们心疼钱,有你这么蠢的女儿吗?简直就是认贼——唔——”
他的嘴被捂上了,几个警察一拥而上,把他拖到里面的审讯室去了。
何警官和奚楉核对了一下这起敲诈勒索案的细节,又让她在一些文书上签了字,半个小时后,所有的程序结束,奚楉和景西辞告别何警官,出了派出所。
这一折腾,都快三点了。
奚楉的情绪明显还有点不太对,现在回家,景仲安和韩璇肯定能看出来,景西辞索性驱车去了金城广场,打算带她去散散心。
车上,两人都有点沉默,电台里古老的乡村音乐正在浅吟慢唱,一个个的音符缓慢地回拨古董钟上的秒针,将人带入时光隧道回到从前。
“你还好吧?”景西辞瞟了她一眼,没话找话,“那个刘平这么凶,你和他见面的时候不害怕?”
奚楉沉默了片刻,小声道:“怕。”
“我就知道,”景西辞教育道,“以后这种事情都要告诉我,幸好你后来想通报了警,要不然你就等着被他吸血一辈……”
“其实,他说的没错,”奚楉打断了他的话,“我是故意设套让他钻的,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把钱给他。”
景西辞倏地转过头来,震惊地看着她。
在固有的印象里,奚楉是个听话乖巧的小女生,可这几句话,忽然把她变成了一个心思缜密、谋定后动的人,落差实在太大。
这还是那个娇怯怯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吗?
“所以,你觉得我狠吗?”奚楉迎视着他的目光,轻声问。
景西辞这才回过神来,恼火地道:“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对付这种垃圾,当然要用非常的手段,你这不叫狠,叫自我保护,弱小的生物都这样,对敌人只能智取,不可硬拼,不像我,智取硬拼都不在话下,他要是敢来敲诈我,让他尝尝铁拳的滋味再送他进牢房。”
奚楉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弧度。
这个男人真的是好自恋啊,什么事情都不忘记夸自己一下。
“笑了?”景西辞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这还差不多,开心点,垃圾就不值得你再多想一秒,扔进处理中心焚化埋填了。”
“没法不想,”奚楉有点发愁,“后续可能还会有很多事情,警察会通知他家里人,他也一点也不知道悔改的样子。”
“你这样发愁还了得?这么一点破事值得你掉根头发?”景西辞不满地道,“行了,以后这件事你不用管了,交给律师处理,他们家里人要是想让他少蹲几年局子,就给我乖乖地闭嘴。”
“好。”奚楉只好乖乖点头。
“还有,那人满嘴喷粪,他所有的话你都不要信,”景西辞严肃地道,“他巴不得你没好日子过,你要听进去一句,就中他的计了。”
奚楉困惑地看着他:“我没信啊,你说的是哪句?”
“最后一句。”景西辞提醒道。
奚楉回忆了片刻,恍然大悟:“我才没信呢。景奶奶他们都对我这么好,怎么可能会对我妈见死不救?他就是在胡说八道啦。”
景西辞这才放下心来,顺手一撸她的头发,称赞道:“很乖,奖励你吃好吃的。”
周日的金城广场熙熙攘攘,奚楉和景西辞手牵着手,闲适地漫步在人群中。
广场中庭是一个很大的音乐喷泉,虽然天气寒冷,但还是有好多小朋友在喷泉拱桥下嬉戏,欢声笑语一阵阵地传来。
有四五岁大的小女孩跑了过来,头也没抬,抱住奚楉的大腿急急地叫了起来:“妈妈,妈妈,我也要那个发亮的翅膀!”
奚楉乐了,蹲下来拍了拍小女孩的脑袋:“看看我是谁啊?”
小女孩这才看清了抱着的人是谁,慌张地四下张望:“你是姐姐,我的妈妈呢?我妈妈走丢了怎么办……”
“小朋友,来,叫我一声哥哥,我抱你去找妈妈好不好?”景西辞弯下腰来逗她。
小女孩被他突如其来出现的脸吓了一跳,抱着奚楉的手更紧了,连脚都缠了上去,对着景西辞害怕地叫了起来:“不要,妈妈说了,走丢了不能找叔叔阿姨帮忙,要找警察叔叔和漂亮小姐姐才行的。”
景西辞的脸都黑了。
眼看着小女孩扁着嘴、眼里含着泪就要哭了,奚楉赶紧安慰:“别怕,妈妈就在附近,姐姐帮你找。”
刚刚抱起小女孩,旁边的甜品店里就冲出来一个妈妈,忙不迭地把小女孩接过去了:“宝贝,妈妈给你买饮料去了,看,这是宝贝最爱喝的可尔必思,快尝一口,咱们不哭了好不好?”
小女孩破涕为笑,紧紧地抱着妈妈的脖子不肯撒手了。
“谢谢你们,刚刚想着抽空买点东西,没想到小家伙忽然转回来了。”妈妈一边拿着饮料喂小女孩,一边向奚楉致谢。
“没事。”奚楉笑了笑。
“该怎么说啊?”妈妈示意小女孩道谢。
“谢谢姐姐,”小女孩脆生生地道,又瞟了一眼旁边的景西辞,迟疑着道,“谢谢叔叔。”
奚楉“噗嗤”一声笑了,又赶紧抿住唇。
景西辞总觉得哪里不对,把这两个称呼在心里砸吧了两句,这才回过味来。
怎么差辈了?
“叫哥哥,”妈妈赶紧纠正。
小女孩看着景西辞哼哼唧唧了两声,没改口,反倒把饮料一把抓了过来,朝着奚楉递了过去,甜甜地道:“姐姐,给你喝一口。”
奚楉握了握她胖嘟嘟的小手:“谢谢小妹妹,不过……”
“不过你自己吃吧,”景西辞把小女孩的手一推,呲着牙假笑着,“姐姐的饮料,哥哥请,哥哥还要带姐姐去吃好吃的冰淇淋呢,你想不想吃啊?”
小女孩的眼睛一亮,用力地点了点头。
“想吃也不能吃,”景西辞轻哼了一声,“冬天小朋友不能吃冰淇淋,懂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女孩:呜呜呜,就知道叔叔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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