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八章 言氏密训
还没等项知乐把沈墨池的事情理清。
门外又来了一名侍卫来报,说州牧府的大公子前来拜见王爷。
州牧府的大公子,可不就是秦沛么?
拜见君诺
眼下言君诺出门了,项知乐垂眸略一思索。
“请他去前厅。”
前厅里。
秦沛坐在下首时不时的往前厅门口张望。
隐在袖子的手中,依稀可以看出是捏着什么东西。
人前清风霁月的秦大公子,如今这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在私塾上偷看夫子何时前来授课的孩童。
项知乐进门口就看到这样一副滑稽的场景,先是让人给他奉了茶,而后对他友善的肃了肃手。
“秦大公子不必拘谨,王爷外出了,若是有急事,你可以先跟我说,回头我转告给王爷。”
看到来人是项知乐,秦沛温润的眉眼舒展了些。
他不甚自然的看了项知乐身后的秋思一眼。
起身恭敬的对项知乐躬身拱手道。
“晚生此番前来,是为了拜见王妃的,不知王妃可否借一步说话?”
拜见她?
项知乐看了面前恭敬躬身的人一眼,对秋思吩咐了一句。
“你先退下。”
秋思领命退下后,项知乐才看向他。
“秦大公子有事不妨直言。”
之前在州牧府,忙着给春愁做下在南方布网的规划,倒是把找秦沛这个事情抛诸脑后了。
如今他却自己找上了门
这边项知乐还在想着上一世从别人得知秦沛星象占卦的本事到底有多少水分。
那一边的秦沛已经在她面前躬身对她行了一个拜礼。
“秦大公子,你这是何意?”
项知乐连忙上前将他虚扶起来。
秦沛循着她的虚扶动作直起了身子,腰杆挺直,看向项知乐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晚生得知王妃即将回京,特地前来拜谢王妃让家父,让秦府躲过一劫。”
拜谢她?
搞错对象了吧。
项知乐纠正道。
“那是王爷英明,你的拜谢,我会转告给王爷的。”
秦沛尔雅一笑,温润的眼底闪过一丝莫测的亮光。
“王爷英明是一部分,可是,正是因为王妃回来了,才让一切事情变得不一样,不是吗?”
“回来”二字让项知乐的心没由来的“咯噔”一下。
她努力维持脸上的自然神色,把笑容收了起来。
“秦大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沛温文一笑,径自走到了项知乐身旁的案几前,把手中捏着的两枚表皮泛有紫色光泽的卦钱排到了案几上。
“其余的事情,晚生不能多说,但是晚生可以告诉王妃的是:八月初三晚上,王妃是因为一份执念回来的,从王妃回来的那一刻,所有的事情走向都完全改变了。”
“王妃命格特殊,还望做决定之前多三思。”
闻言,项知乐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她重生的事情,没有对任何人说过,难道真的如同上一世所说,他善于星象占卦?
秦沛对她阴沉的脸色非但没有半分惊惧,反而愈发真诚。
“王妃,晚生从不胡言”
没等他说完,项知乐气急败坏的对门外喊道。
“秋思。”
第一次看到项知乐因为外人发火,秋思看向秦沛的目光冰冷了几分。
看出了她意图的项知乐放缓了声调,“好生把秦大公子送出去。”
王妃居然不让她动手?
秋思眼神一黯。
“秦大公子,请。”
秦沛恭敬的对项知乐行了一礼后,跟着秋思离开了前厅。
偌大的前厅只剩下项知乐一人。
她重新把视线落在秦沛刚才留下来的两枚卦钱上,秀眉微敛。
躬耕3号的萝莉音适时在项知乐脑海里响起。
“宿主,这个卦钱的主人,有两下子啊,卦钱上龙气这么重。”
“龙气?”
“宿主看到卦钱上的紫气没?”
“看到了。”
“那就是龙气,通常卦钱上能出现龙气,要么龙气是他自身带有的,但是这个可能性不大;要么,就是他推演的人或事,命中与帝王的真龙之气有所纠缠,所以,才会有这么浓郁的紫气。”
“推演出这么浓郁的龙气没有被反噬,此人说的话,可以当真。”
项知乐看向两枚卦钱的眼神变了变。
“是吗?”
真龙之气。
难道是,君诺?
驿馆前,被秋思推出了驿馆大门的秦沛暗自松了一口气——赌赢了,秦府基业,算是保住了。
心下庆幸的同时,他忍不住往紧闭的大门多看了几眼。
因为一份执念,她能回到了这个时间的节点,也不知是大凰的幸还是不幸?
磐涅重生,凤骨藏龙髓,这位王妃,将来必定贵不可言。
脂河,又名废湖。
是北岭苍山脚下的一个天然咸水湖,因湖水无法饮用而得名。
因湖面狭窄如同河面,且两旁都是花楼,花楼姑娘们用过的水都是倒进废湖里,时间一长,湖面上就有了淡淡的脂粉香。
所以百姓们又叫它脂粉河,后来不知道是谁连“粉”都省了,直接叫脂河,一来二去,沿用至今。
站在脂河埠头,项知乐第一次见过这么多的花楼聚在一起。
沿河而去,都是精致的大红灯笼,写着各自的楼号,粗略一看,二三十家还是有的。
现在已接近黄昏,大红灯笼已陆续亮了起来。
一艘精致的花船停在埠头,掌篙撑船的是流云。
只见他戴着宽檐斗笠,冷俊的上没有丝毫表情,在停稳了船以后,对着项知乐躬身拱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项知乐犹豫了一下,跳上了船,船身轻轻晃动了一下,在水面泛起了涟漪。
秋思正要跟上,被流云阻止了。
项知乐看了流云一眼,对秋思吩咐道。
“你在附近找个地方等我。”
读懂了项知乐眼里暗示的秋思点头躬身退下。
随着撑篙往埠头一抵,花船丝滑的顺着脂河往河心而去。
“王妃确定要在船舱外走完这一程?”
船舱里,传来了沈墨池清润且带有笑意的声音。
好在流云的掌篙技术还算可以,一路上稳如陆地。
掀帘进了船舱,入眼便是记忆中那个冷血的人,如今他依旧是一身华贵的紫袍,玉冠束发,鬓边洒脱的垂下了两缕发丝,为他冷峻的五官平添几分狂野不羁。
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指正在熟练的拿着竹夹翻洗精致的茶具,看向她时,笑容和熙。
潋滟的桃花眼里,仿佛融入了星光点点。
上一世她跟沈墨池合作的时候,已经熬过了大旱,醉月楼也慢慢复苏。
然而连年战乱,脂河上的花船比起现在却是只少不多。
由于一路行军北上,她并未踏足过这些花船。
关于醉月坊的只言片语,还是偶尔听流云提到的时候才知道。
原来,他在这么早就已经开始筹谋了吗?
茶香扑鼻,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个不大的船舱。
船舱只有半个房间的大小,但是靠椅案几这些一应俱全。
原以为姑娘在船中接客船舱里会有床榻才对。
然而,这艘花船上除了一套精美的茶具,还有一张红木桌案,桌案旁是一盘残棋,残棋边是几分精致的点心。
与她印象中充满脂粉气的花楼倒是风马牛不相及。
与其说它是一个庸俗的花船,它更像是一个雅致的包间。
“王妃,本王不会吃人,坐下便是。”
项知乐挺直了腰杆席地坐在了事先备好的软垫上。
刚调整好坐姿,一只精致的彩纹薄胎茗杯乘着清香四溢的茶水推到了她的面前。
“王妃,请。”
项知乐警惕的听着脑海里的动静,等了好一会都没有听到躬耕3号的提醒,她礼貌性的才拿起茗杯细细抿了一口。
不得不说,沈墨池这个假纨绔泡的茶还真是不错。
初时入口微苦,进喉醇香回甘,喝完以后嘴里香气馥郁且持久。
好茶。
再次抿了一小口,项知乐才依依不舍的放下了茗杯。
“不知王爷此番邀约,所为何事?”
沈墨池十分自然的帮她的杯中茶水满了七分。
笑容雅痞。
“闲来无事就不能约王妃见一面?”
王爷,王妃,果然也是绝配。
项知乐秀眉一挑。
“本王妃已经是有夫之妇,王爷你作为一个纨绔,就应该要有纨绔的样子,做到风流而不下流,远离有夫之妇。”
小妮子,不仅表情生动,嘴皮子也利索得很。
沈墨池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
“本我自接手平南王一爵开始就决定不做纨绔了,既然能邀约王妃前来,自然是谈一笔合作了。”
沈墨池主动要跟她谈合作?
项知乐的心中警惕了起来。
“什么合作?”
“还你一个江山,如何?”
话落,项知乐猛然抬头对上他含笑的桃花眼。
江山既是一起打下来,便分你一半。
江山于我,无用。
两人上一世最后的谈话内容犹在耳边。
项知乐的狐眼顿时瞪大了。
果然如此。
“你”
没等她开口说完,沈墨池没有丝毫犹豫的点头。
“是。”
船舱里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船舱外,是流云掌篙时偶尔被竹篙敲到船沿的声音以及竹篙带起的涟漪声响。
终于,项知乐打破了沉默。
“你是如何得知,我回来了的事情?”
秘密突然显露在人前,这种感觉非常不妙
觉察到她的严肃,沈墨池也收起了常有的纨绔笑容,严肃的对上她的眼。
“我是在北岭贪污一案后回来的,醒来后看到脸上完好无损的你以后,就立刻遣人前往京都打听关于你的一切了。”
项知乐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打听关于我的一切?”
打听关于我的一切做什么?
我们又不熟。
沈墨池真诚的看着她,重重点头。
“欠你的江山,总要想办法还给你。”
被沈墨池看得有点不好意思,项知乐连忙低头抿了一口茶掩饰自己的尴尬。
“其实你不必如此,上一世,我们是一场交易,你得了江山,我遂了心愿,你我之间早已无拖无欠。”
讶异她的淡然。
沈墨池潋滟的桃花眼底快速划过一丝诧异,他不死心的开口道。
“那你可知,为何言君诺在上一世明明权倾朝野,在朝中又有老臣的支持,而自己也是嫡皇子,如此天时地利,他却没有自己上位?”
没有等项知乐开口,他继续缓缓说了下去。
“他不是不想,他是不能。”
“不能?”
项知乐皱眉。
沈墨池点头,一字一顿清晰的对她说道。
“上一世,在我登基后,在朝阳宫中的一个密室中发现了言氏密训:江山稳固,抑嫡扶庶。”
项知乐轻轻重复最后几个字。
“抑嫡扶庶?”
“是,知道了这个奇怪的密训后,我又细读了言氏的开国扎记。”
“从言家开国数百年以来,历任皇帝都会留一份摄政遗诏给新帝以及皇嫡子,新帝的身份几乎都是庶出长子,而历任皇嫡子则在需要建立军功才可摄政,然而不是每个皇嫡子都能有那种好运气能从战场上回来,言氏天下十二任君主中,只出了三位摄政王,言君诺是第三位,比起前面两位不显山露水的摄政王,他是权势最高、最聪明的一位。”
“而为了避免摄政王的野心膨胀,侵吞江山,言氏还建立了一个非常神秘的组织,专门用来清理门户,前两位摄政王就是因为生出了想取而代之的心理,悄无声息死在了那个神秘组织的手中。”
“根据上一世的轨迹来看,言君诺不篡位,不是说他有多么忠君爱国,而是,他在忌惮那个组织,所以,上一世的言君诺,不论有你没你,都是一个死局。”
没有丝毫犹豫,项知乐轻声反驳。
“上一世若是没有我,君诺可以不用死的。”
沈墨池强行压下想把她纳入怀中的冲动,关切的看向她。
“你不必为了心中的愧疚”
而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愧疚?
项知乐摇头,满脸认真。
“不,那不是愧疚,喜欢跟不喜欢,我分得很清楚。”
沈墨池一噎,不想听到这些碍耳的话。
脸上恢复了一贯的雅痞笑容,把话题转回去了刚才的话题。
“那么,王妃,如今我们之间还有没有再次合作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