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一众人落地京城已是三天后。
深秋里的胡同里四处可见金黄色的落叶,人走在上面总会发出“沙沙”的响声。
在施家吃过晚饭,盛世召牵着陆惊鸿的手,快步走出胡同,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陆惊鸿有些纳闷:“才下飞机又出去,这么晚了,急匆匆地去哪里?”
盛世召神秘一笑,含糊地答:“我想回算命铺子给爷爷上柱香。”
陆惊鸿在他手上拍了拍,轻声答:“的确应该去上柱香。”
夜里不堵车,从金桥胡同到爷爷的算命馆只用了不到半小时的车程。
将近四年的时间,算命馆周围的建筑和记忆中一样,依旧没变,一时让盛世召心中感慨万千。
他用手掌扫了扫锁上的灰,打开门的那一瞬,屋里的陈设让他有种爷爷还在屋里,等他回家的错觉。
还是那张八仙桌,上面摆着爷爷算卦用的求签筒和神龛。
陆惊鸿被盛世召牵到了后院,那里原先是一小片盛音河种菜的院子,还有一棵挺立的梧桐。
“还记得这里吗?”盛世召转身,低头凝望着陆惊鸿。
陆惊鸿弯了弯唇,“当然记得。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也是你小时候拜我为师的地方。”
盛世召眉梢一扬,眼底升起满意的笑意,低声补充:“也是我第一次向你告白的地方。”
陆惊鸿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转开了话题:“咱们不是来上香的吗?”
“别急。”盛世召负着手,抬头扫了眼星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直到五分钟后,程叔和六婶也从外走了进来。
盛世召动了动手腕上的翡翠手链,嘴唇微动。
突然,漫天的错落繁星在院里的地面上映射出璀璨的白光,整个世界斑驳琉璃,仿佛置身于梦中一般。
随着盛世召的嘴唇一张一合,错综的星光有序地快速移动着,最后在地面上形成了闪亮的心形。
陆惊鸿思绪刹白,半张着嘴说不出话。下一秒,他被盛世召领进心形的中央。
眼前的浪漫景象令六婶差点没惊呼出声,她激动地捂着嘴,泪水盈满了眼眶,对一旁的程叔说:“师哥,我年轻的时候也幻想着有人能像这样给我求婚。”
一旁的程叔憨笑,拍了下六婶的肩膀,喟叹道:“谁不是呢。世召这小子也太会了。”
盛世召单腿跪地,变魔术似得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蓝丝绒礼盒,里面躺着两枚镶满碎钻的戒指,在星光下熠熠生辉。
盛世召仰头望着满眼星光攒动的陆惊鸿,一字一顿诚恳地说:“惊鸿,我嘴笨,漂亮动听的话我也不会说。我想你一辈子只属于我一个人,有你陪在我身边,我就觉得生活充满动力,遇见再困难的事,我也不怕。”
这些话虽然朴实无华,但每一个字都打进了陆惊鸿的心里。
他抹了抹湿润的眼角,转头看了眼六婶与程叔,只见他们眼底皆写着“快点答应他”的期盼,于是接过戒指,将其中一枚戴到了盛世召的无名指上,十指相扣:“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程叔和六婶不禁同时鼓起掌,虽然知道陆惊鸿一定会答应,但盛世召心中还是激动不已。他搂着陆惊鸿的腰,一点点吻去陆惊鸿眼角的泪痕,笑着低声问:“我的求婚仪式怎么样?”
“很俗,但是很美。我喜欢。”陆惊鸿调笑着答。
盛世召眨了眨眼,伏在他耳畔:“那我们拜堂吧。”
他们在二楼侧卧的祠堂中,对着盛家祖先的灵牌、盛音河,以及程叔六婶的面,慎重地叩了三叩。
简单的仪式过后,他们决定今晚不回金桥胡同。
六婶和程叔在外买了些下酒菜,又喝了几两盛音河收藏的陈酒,一时酒气上头,就在算命馆歇下了。而陆惊鸿就和盛世召一同睡在了他少年时的那张床上。
此时已至转钟,仁爱医院7楼病房的护士——杨丽正在进行最后一轮查房工作。
她透过房门上的玻璃向内望了一眼。见病床上的姑娘正安静地睡着,呼吸均匀、表情没有任何异常。
这个姑娘昨天因“衰老症”被收入院,经过一些列检查,身体的各项指标均在正常范围,但全身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着。
类似情况的病人在仁爱医院已有不下20例,数名专家同时会诊也没有探讨出病因。
杨丽确认过病人的安全后,转身回到了护士站。等她离开的那一霎,躺在病床上的姑娘忽然睁开了眼,眼神空洞、瞳孔涣散。
她缓缓张开嘴,脸上的神经隐隐抽动着,额角的青筋突然暴起,像是正在忍受着酷刑,想喊却又喊不出。
“吱——”
就在这时,病房的大门缓缓开了条缝。
一个黑影从走廊外飘了进来,停在姑娘的床前一动不动地站着,静静地盯着她,就像在欣赏一场无声的表演。
外面走廊的白色灯光从黑影的身上透过,在墙上留下一片模糊的晕影。他没有肉身,好似一具漂浮在空气里的黑烟,一如地狱里的勾魂鬼。
这种状态持续了三秒之后,小姑娘脸上痛苦的表情突然僵住了。
黑影缓缓俯下身,快要贴在了姑娘的脸上,在她呼吸停止的前一秒,吸走了她呼出的最后一口气。
可下一秒,她几近透明的灵魂却从床上坐了起来,分离出了身体。
“你是谁!”姑娘慌张开口,又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自己躺在病床上的身体,吓得她半天没缓过神来。
回答她的是一个晦涩的男声。“你的阳寿到了,乖乖和我走吧。”
一阵阴风吹过,坐在护士站内的杨丽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她站起身子四处张望了一下,见走廊尽头的窗户不知何时被人敞开了大半,胳膊上顿时泛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清楚地记得,刚才查房的时候,那扇窗户明明被自己已经关上了,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又被人打开了?
况且,楼道里一直安安静静的,并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
她吞了吞口水,快步走向走廊尽头,慌忙关上了窗户,转身时目光恰好透过病房大门上的玻璃,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那个姑娘。
“啊——”
幸好她喊到一半及时用手捂住了嘴,才没把其他病房里的病人吵醒。
只见病床上的那个姑娘侧着头,一双幽怨的双眼正对着杨丽,枯瘦的面颊宛如一颗贴了层皮的骷髅头。
病房的大门再次被悄悄合上,两个几近透明的影子一前一后地从杨丽的身旁擦肩而过,缓缓离开了7楼病房。
次日一早,盛世召和陆惊鸿在施松雪的带领下,来到了仁爱医院。
“我的高中同学杨丽在仁爱医院做护士,他们医院这次收了很多衰老症的病人,她应该能帮得上忙。”施松雪说。
三人来到七楼病房,走到护士站,却没看见杨丽的身影。
通过询问医院的同事才得知,杨丽昨晚值班的时候发生了点意外,今早还没到下夜班的时间,就被收入病房住院了。
来到病房后,施松雪大惊失色。
只短短一晚上,躺在病床上的杨丽似乎衰老了几十岁,不仅仅是气色不好,就连身上的皮肤也出现了明显衰退的症状。
“是衰老症!”盛世召和陆惊鸿对视一眼,心底即刻有了定论。
杨丽昨晚受惊后,精神状态本就不大稳定。好不容易熬了一宿到了早晨交班的时候,照镜子时,看见自己的样子后直接吓昏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
盛世召快步上前,握住杨丽垂在床边的手,用通感的方法看见了昨晚事发的经过。
有人专门在那些衰老症患者临死时,吸走他们临死前呼出的最后一口气,然后带走他们的灵魂。
施松雪疑惑道:“这些病人衰老时,身上的生气就已经被凶手不断吸走,为什么又要专门去吸‘殃’?”
“殃”指的就是临死前人呼出的最后一口气。所谓“阳精阴魄之气,郁结而为灾殃。”
在道家看来,“殃”是病气。普通人如果意外吸到了“殃”,不死也得大病一场。
“很有可能吸走生气的人和吸殃的,不是同一个人。”陆惊鸿垂眸,严肃地问:“看清楚凶手的样子了吗?”
盛世召摇头:“看不清脸。但看样子,他并不是‘人’,更像是一具灵体,但又不是太像平常的鬼魂。”
“这就对了。”陆惊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吸患者生气的那位是活人,但是他命不久矣,需要用活人身上的‘生气’来续命。而吸‘殃’的那位不是人,需要用它来维持形体。”
“不是人?”施松雪凝思:“难道和我爹尸变时一样?”
陆惊鸿:“并不是。人有三魂七魄——‘胎光’、‘爽灵’、‘幽精’。师父当时三魂皆被人摄取,但七魄还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吸殃的人七魄已经消弭,用某种方法强制性地留下了三魂。”
“世召,你再看一下,杨丽除了昨晚的遭遇之外,还遇见过什么特殊的人、事、物,或者吃了、用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们要尽快找到她患衰老症的病因。”
言毕,盛世召再次握住了杨丽的手。只见他闭着眼,面上的表情几转几变后,终于睁开了眼睛,幽幽道:“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