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五辆救护车呈一字陆续驶入了京城第三医院,医护人员迅速配合120将陆惊鸿等人纷纷抬下,整个急诊室忙了近两个小时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病人全身多处骨折,不过幸好没伤及内脏,可是我们却一直找不到他高热不退以及持续昏迷的原因。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病。”
满头大汗的医生,在查看完有的检查报告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能不能醒来,就只能全靠他的意志力了。多和病人说说话,兴许他还能听见。”
说完,医生拍了拍盛世召的肩膀,示意他来签署协议书。
在布满密密麻麻、一行又一行字迹的协议书中,“植物人”三个字显得格外扎眼。盛世召的心口仿佛被一根麻绳捆住,一分一秒地收紧着,让他快要喘不上气。
他心知,陆惊鸿昏迷的根本原因是蛊毒发作,他痛恨自己当初没拦着陆惊鸿,也恨自己没及时赶到。
“不怪你。”程叔见盛世召脸色不好,长叹了口气,眼角含着泪说:“这蛊在先生身体里已经三年了,迟早会波及到他的神经系统。”
盛世召仰着头喘息一声,两道泪痕顺着眼角滑落:“所以,他早就知道到自己早晚都会变成这样,才急着为我向施家人求灯?”
程叔不语,默默点了点头。
此时的陆惊鸿嘴上扣着氧气罩,全身多处都缠着白色绷带,打着石膏的右腿被微微架高。
月色从窗外泄入,在陆惊鸿的长发上打上一层白霜,胸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像是在安静地睡着,但灵魂却被永远困在了另外一个世界。
阿力在一旁哭得泣不成声,抹着眼泪说:“都怪我!师父为了救我,将我藏在了地窖中的储物柜里,又怕师公会跑出去伤害其他人,所以才锁死了门,自己去和师公搏斗。”
盛世召越听心越痛,他疲惫地长抽了口气,嘘声道:“别说了,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想和师父说说话。”
等程叔带着阿力后,盛世召轻轻握住陆惊鸿的手,十指紧扣,嘴角努力扬起一丝笑意,哑着嗓子向陆惊鸿说起自己以前的事。
“我小的时候,身边的亲戚都骂我是丧门星,说我是‘把刀命’,一出生就把自己的妈克死了。那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挺多余,或许自己真的是个扫把星,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再要我了。”
“后来爷爷和我说,人在这世界上就是要为自己活着,我未来的媳妇儿就和我的八字特挺合适,还旺我;让我千万不能再自轻自贱。之后谁在骂我,他就让我用更脏的话骂回去。”
“所以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么,长得皮糙肉厚的。那时候我就在想啊,既然我媳妇不怕我这‘把刀命’,那她长得肯定也特别结实,五大三粗的。”
“十岁那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还琢磨着你怎么这么瘦,和我心里想的完全不一样,以后可得把你养胖点,可哪儿想到你竟然是个男的。”
说着,盛世召又将陆惊鸿的手握紧了些,笑着摇了摇头。
可笑过之后,眼眶中的蕴着的泪水如卸了闸的洪水般,忽然夺眶而出。
“陆惊鸿你好傻,替费延初背锅。即使受罚也要替我求灯。为了保护阿力,把自己和施浮生反锁在一起。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你到底有没有爱惜过自己?”
此刻,他再也无法压抑心口的悲痛,颤抖着将陆惊鸿的手抵在唇边,泪水逐渐浸湿了手掌。
“你养了我三年,以后就让我来替你爱惜你自己,行吗?”
“陆惊鸿,不管你是男的还是女的,我这辈子都只想要你。你醒来好不好?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你醒来给我过十八岁生日,可以吗?”
“你答应过我,要给我生日礼物的!”
“求你了”
然而,陆惊鸿却依旧没有一丝反应,摆在他床头的心电检测仪“滴滴”地响着,似是在一下下地给他的生命做倒计时。
病房外的一行人隔窗望着屋内的情形,或偏过头去抹眼泪、或低下头去缄默不语。
施松雪率先打破了寂静,对着靠在墙边的费延初用命令地说:“跪下!”
“师姐”
费延初微微一愣,与施松雪对视一眼,见她目光狠厉,还是揣着打着石膏的右臂,缓缓跪向了地面。
施松雪:“我们玄门四家行的是人间正道;光明磊落,舍身求道是修习玄门之根本。一人做事一人当。费延初,三年前你自己犯下的错,为什么要师弟替你背锅!”
“师姐我”
不等费延初回答,施松雪就向他甩了一计耳光,紧接着又向自己的脸上甩了一计更为响亮的。
“我这一巴掌算是还给惊鸿的。你呢?你这一巴掌远不及惊鸿这三年来为你承受的折磨!”施松雪狠狠道:“身为男人,你敢做不敢当。身为玄门四家的传人,你德不配位!”
说着,她毅然决然地推开了病房门。
盛世召连头也没回,刚才他们在外面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不等施松雪靠近,盛世召便从牙缝里冷冰冰地挤出了句,“滚出去!”
施松雪脚步一滞,长抽了口气,一字一句地说:“惊鸿变成这样,有一大半都是我的责任。我们祖上曾留下一门绝技,‘敦煌回春术’,兴许可以帮师弟唤回神智。”
盛世召曾听爷爷说起过一嘴,施家祖上曾出过国医,所以对祝由一门尤其精通。
“敦煌回春术”属祝由术中的秘传,主要以祝祷、巫舞、唱诵,再加上符咒的方式唤回病人的神智,尤其对癔症、癫赖、邪祟附体等精神性失常的症状尤为见效。
其动作与敦煌壁画中的飞天仙女的动作类似,所以此法只传女,不传男。
盛世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字一顿,冷冷地回:“我们不配,也受不起。”
这话比刚才施松雪给自己的耳光还要刺人。
她缓缓到门口,将病房大门锁住。又拉上了窗帘,让阿力端着提前就准备好的颂钵,又让程叔在一旁配合她击鼓。
鼓点阵阵响起,阿力手中的颂钵发出低沉又空灵的声响,一道道无形的声波如海浪般来回涤荡着整个病房。
“禅心观月入天灵。”
施松雪解开束成马尾的头绳,随着鼓点舞动,口中喃喃,从指尖弹出一道黄符射入陆惊鸿的天灵穴中,符咒顿时化作一道荡起的黄波,盘旋在他的头颅上方。
随着鼓点的变动,施松雪缓缓转身,右手五指呈拈花状。“拈花一笑清心神。”
又一道黄符笼罩住陆惊鸿的整个胸腔,胸膛上就像架起了一个流动的金色保护罩。
“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空。霓裳曳广带,飘浮升天行。”话音落下,陆惊鸿的小腹丹田处也被黄符盖住,整个人都像是沐浴在了金光之中。
舞毕,陆惊鸿的脸色似乎比先前红润了些。
施松雪长吁了口气,站在陆惊鸿的床边说:“师姐对不起你。我爸爸临前,将玄门四家的掌门大任传给了我。我自知德行还不够。等你醒来,我就将掌门的位置交给你。你放心,师姐一定帮你找到化蛊的方法。”
临前,她望了眼盛世召,郑重地说:“以后我师弟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替我照顾好他。”
盛世召垂眸,直至施松雪离开了病房也没再说一句话。
此时已凌晨7点,天空已有一丝暖光乍破天际的昏暗。
盛世召将程叔和阿力都支去了另外一个病房,自己支开旁边的陪床,和陆惊鸿的病床拼在了一起,侧身躺在上面,牵着陆惊鸿的手,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
盛世召越看越喜欢,觉得陆惊鸿的每一处五官都正和自己的心意。一双丹凤眼秀气尽显又不失英气;尤其是嘴唇,饱满的唇瓣好似晚春的樱桃,好想轻轻地咬一口。
盛世召摇了摇头,挥脑海中的杂念,嘲笑了自己一声,说:“给你讲个笑话,我小的时候特傻,以为亲嘴就能生孩子;那时候可能才三四岁吧,我爷爷抱着我,往我的嘴上亲,可把我给吓坏了。”
说着,他自己笑了几声,继尔又盯着陆惊鸿的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其实特别想知道,你和别人亲过没有?”
见陆惊鸿依旧没反应,他又继续自言自语:“我觉着吧,你肯定和我一样都没有过,因为你是天煞孤星,我是把刀命,这不就是月老给牵的线么。我除了你以外,再找不到其他人能做我的媳妇了。”
说着,他又补充了句:“你也一样,这辈子就只能跟着我了。”
他翻了个身,两眼望着天花板,又说:“当时我爷爷临终前给我托梦,让我一定要来找你,我还特别不乐意。我现在想想,他老人家还真是个神算子,估计早就算出来了!”
说完,他又转过身去,一本正经地看着陆惊鸿,说:“我喜欢你,是恋人的那种喜欢。你呢,你喜不喜欢我?”
他深吸了口气,说:“你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除非你现在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