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今夜正值农历十四,转钟后便是满月,但天空却乌云遮的严严实实,一丝月光也没有。
“惊鸿还在外面跪着呢?”施浮生在女儿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目光带着几分不舍与无奈。
他知道每到农历十五的时候,陆惊鸿都要忍受蛊毒带来的钻心之痛,
施松雪见父亲态度有所松动,冷冷反诘:“爸,咱们学习方术,走得是人间正道,断不能借此来谋私。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陆惊鸿不但没有长教训,这几年还越走越歪,实在不配再留在咱们师门里。”
“松雪!”施浮生语气不算平和地说:“惊鸿自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虽不善与人交际,但心性正直纯良,这点不会错。”
“爸!”施松雪略显激动地坐起身,忿忿道:“三年前,他就用邪术续过命,现又在打七星灯的主意,不用多想就知道他究竟是想做什么!您可千万不能把灯给他!”
“这个我心里有数,”施浮生沉吟片刻,说:“你把惊鸿喊进来,我有话和他说。”
“难道你真的要把七星灯给他?”施雪松不可置信地问,但在父亲的一再坚持下,还是将跪在外面的陆惊鸿唤了进来。
此时墙上挂钟的指针已至11点,陆惊鸿在程叔的搀扶下,双腿发颤地走进了施雪松的房间。
只见施浮生挥了挥手,将程叔和施雪松支取了门外,才缓缓开口:“惊鸿,我知道三年前的事你是替延初背的锅,可我却没戳破你们,我想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惊鸿一愣,语气坚定地答:“延初师兄以前救过我的命,滴水之恩将涌泉相报;延初师兄当时确实做法欠妥,但他确实可伶,我相信他只是一时昏了头,罪不当罚。”
“你平时看着不近人情,但你却把‘情’字看得太重。”
施浮生叹了口气,“希望延初不会负了你的一片苦心。说吧,这次七星灯又是为谁求的?”
陆惊鸿没想到师父的心跟明镜似得,于是一五一十地将盛世召的事都交代了出来。
“我就知道你是为了那个臭小子,这世间的因果业力果然真实不虚。”施浮生的眉宇间逐渐聚起一抹厚重的愁云,牵起陆惊鸿的手,道:“七星灯只会引得杀生之祸,你可要掂量清楚。”
“我心里有数。”陆惊鸿轻叹了口气,郑重地回答。
施浮生缓缓点头,说起了数十年前的陈年往事:“当年,我和盛钟之前辈一起去长白山处理了一件棘手的案子,无意间走进了山底的一个墓穴之中,这才偶然拿到了七星灯。”
“盛钟之?”陆惊鸿顿时眉头一皱。
之前为了搞清楚盛世召的身世,他曾特地翻过盛家的家谱,而盛钟之就是盛音河的父亲。
只听施浮生又说:“都说长白山是我们华国最后一条保存完整的龙脉,其下封存了许多稀世珍宝,所以那些外国人自然也不会放过这里。”
“为了不让七星灯变成谋财利己的工具,盛钟之决定先把七星灯带回家中再做打算。但没想到,”施浮生说:“有一群研习邪术的外国人为了夺灯,竟然绑走了盛音河,要作为人质交换。那时候音河只有十岁。”
事情说道这里,陆惊鸿心中一惊,连忙道:“然后呢?”
施浮生:“我和钟之、哥哥青山,带着灯一起赶往英国,但找到盛音河的时候,他已经被人当做‘药引’来祭奠,死了。”
“盛音河真的死了?”陆惊鸿联想到之前盛世召在康斯坦丁古堡所看见的那一幕,所有的线索在此连成了一条线,逐渐浮出了水面。
施浮生点了点头,“盛钟之怒火攻心,想提他儿子报仇,却落入了外国人的圈套,被算计致死,但好在拼死保住了七星灯。临死前,他苦苦哀求我们用七星灯来招回盛音河的魂魄。”
“所以说”陆惊鸿诧异地问:“七星灯真的能令人起死回生?”
盛音河垂眸,用沉重的口吻说:“篡改天命是大忌。但青山不忍盛家从此断了血脉,还是选择逆天而行。”
真相终于水落石出,陆惊鸿长舒了口气,心觉这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施浮生说:“青山因此也受到了反噬,他此生孤苦无依,老了连养老的人都没有。惊鸿,你是你们陆家最后一条血脉,可要想好了!”
陆惊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信誓旦旦地说:“师父,我此生五弊三缺本就占‘孤’和‘独’,身体又不争气,可能就这两年的事了。临走前能为徒弟尽一点微薄之力,也算是没白活一趟!”
“造化弄人啊!”施浮生哀叹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滴下,一番艰难地抉择之后,还是选择将七星灯的下落告诉陆惊鸿。
“施青山的行为已算是违背了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施浮生说:“为了不让其他人再犯下大错,也为了更好的保护好七星灯,我们将灯拆成了两部分。一半被我藏在密云谷的施家庄里,另一部分原本在青山手上,但”
话还没说完,施浮生的眸子突然骤缩,像是瞬间感受到了什么剧烈的疼痛,喉咙中只能发出些模糊不清的气声,周身萦绕起一股流动的黑烟。
陆惊鸿当下便意识到是有人想用邪术加害师父,于是一面飞快地从裤缝中掏出一张黄符钉在师父的额头上,一面大声呼唤着屋外的程叔和施松雪。
黄符将黑烟逼散,但诡异的是,施浮生的四肢虽被黄符钉住,但却用牙齿活生生地断了自己的舌根!
一股股鲜血从口中豁然涌出,眼眸瞬间扩大,不到一秒的时间,眸子就没了神色。
“师父!”陆惊鸿大喊,再掏出一张黄符分捻于指尖,符头被火光点燃化作一道黄光,被送入施浮生的口中。
闻声赶来的施松雪看见此景后,惊呼连连,一边用手帕止血,一边向施浮生的口中喂了一颗棕色的药丸。
此时,陆惊鸿和程叔早已跑出了屋外,四处张望着究竟是什么人躲在暗处想谋害施松雪!
可院子里空荡荡的,大门也锁着,根本没有人进来过的痕迹。
原本寂静的四合院里陆续亮起了灯,费延初、薛涛等一众人人闻声跑了出来,边穿衣服边询问事情的缘由。
屋内传来施松雪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众人纷纷跑进屋内,只见她颓然地跪倒在床边以泪洗面,施松雪的一只手无力地耷拉在床边,盖在身上的被子已被染得血红一片。
三下钟声过后,指针已过十二点。
难以承受的切肤之痛从心口顿时蔓延至全身,折磨着陆惊鸿身上的每一根神经,令他浑身止不住地发颤,浑身泛寒,如同置身于冰窟之中。
可身上的痛苦远不如心中的万分之一。此刻的他心如刀绞,悔恨和无助顿时淹没胸口,随后“噗通”一声瘫倒在了地上,泪水簌簌而落。
“陆惊鸿,你特么地究竟对我爸做了什么!你个畜牲,我要你替我爸爸还命!”
施松雪噙满戚色的眸子里满是恨切和绝望,几乎是喊破了音。她从腰后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像疯了一般扑向陆惊鸿!
还好费延初和程叔反应够快,一左一右地将她拦住,才阻止了她疯狂的举动。
“师姐你先别激动!惊鸿是一定不会害师父的。”费延初一边劝说,一边连忙让薛涛去把大门守好,“凶手可能还躲在暗处,我们现在必须小心!”
施松雪自然也不会妥协,她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嘶声逼问:“我爸爸明显就是中了傀术才会自残。这个屋子里,就你和费延初会傀术,但当时就你一个人在屋子里!一定是我爸爸不愿把七星灯给你,你一怒之下痛下杀手,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程叔义正辞严地说:“我们先生虽然在国外,在时时刻刻都惦记着施老前辈,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陆惊鸿喘息一声,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和身上的痛苦,一字一句地将当时的情景复述了一遍。
费延初说:“师姐你听我说,我看师父并非中了傀术,而像是被人下了降头,或者中了巫蛊之术。”
“降头?!”施松雪怒极反笑:“费延初你是觉得我好忽悠是吗?咱们院子里怎么可能有人会下降头?况且,我爸爸今天的衣食起居全都是我在负责,难道还是我害死了我爸爸么!”
费延初:“据我所知,东欧一带有一种巫毒娃娃,只要得知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就能隔空施术,和傀术极其相像。”
陆惊鸿虚弱地点了点头,额角的汗珠只增不减:“的确不是傀术。我用两道黄符都没钉住师父,施术者确实是用了国外的邪术。”
“不用狡辩了!”施松雪当机立断:“我要把爸爸的魂魄召回来、问清楚!阿梦,你赶紧联系施家庄的人,让他们立刻把七星灯送来!我要让爸爸活过来!”
阿梦是施松雪的徒弟,收到命令后立刻掏出手机,去到了屋外。
陆惊鸿哽咽着说:“师姐,师父说七星灯被一分为二,另一半之前在施青山手中,但师父还没说完就遇害了。”
施松雪愣滞了一瞬,明显也是第一次得知这个消息,她咬着牙说:“不管在谁手里,我今天都要拿到七星灯!你们把陆惊鸿和程叔绑起来,我要把爸爸的魂魄召回来!”
费延初焦急地说:“师姐,师弟的事你不是不知道,看在大家同门这么多年的份上,今晚先让他回屋休息吧。”
可施松雪根本听不进去,在她凛冽的目光下,阿梦和其余弟子已经将绳索拿了出来。
“谁敢!”程叔挡在了陆惊鸿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说:“你们这不是要了先生的命么!我程老头今天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不会让你们碰先生一根汗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