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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060 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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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卫一时间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往后退了两步。

    “这么害怕作什么?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强人所难的事情,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男人白衣飘决, 双手背在身后,一点也不着急,甚至也不觉得自己究竟说了声让人难以置信的话。

    没了那团火,那股严寒刺骨的感觉又一次从身体里往上冒, 冻得褚卫直哆嗦。

    灵力在他全身流转, 可是不管用,一点也不管用,反倒是越来越冷, 连牙齿都开始打颤。

    他将自己缩成一团,紧紧地抱在一起, 坐在树下,即便是冷成这样了, 也不松口。

    为了活下去,出卖身体这种事情,他绝对不会做的。

    绝对不会!!!

    男人站在他身前,白色的靴子跟身上的那身长袍一样, 光洁柔软,鞋尖处却也是绣着一个“榕”字。

    这个字颜色极浅, 不凑近了, 根本看不见。

    褚卫颤着声问道:“榕……是……是你的名字?”

    男人缓缓地蹲下身子, 对上了他的眼神。

    “你可以这么叫我?”

    褚卫不解:“为什么……为什么提这个……条件?”

    榕笑了:“看上一件东西,还需要理由吗?”

    少年裹在宽大的衣袍里,一头乌黑的青丝全都披散在身后,精致的面庞上几乎白的透光, 嘴唇因为极度的寒冷,被冻成了浅白色,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孱弱感。

    但是,他之前扛着巨蟒的毒牙,一拳爆破那巨蟒眼睛的画面,却又带着说不出的韧劲,好像柔美和坚韧在他身上完美的糅杂在了一起。

    褚卫实在是受不住这股子冷劲,他想要一团火,一团炽热的火来烘烤他。

    可是,男人的条件他又不能接受。

    榕瞧着他这副明明已经冷的要死,却又不肯松手的倔强劲,凑近了说道:“这天下没什么事情比生死更重要了,你要是人都没了,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褚卫顿时僵住,被冻得沉浮的意识都有些迟钝起来。

    他颤着唇说道:“宁……宁死不屈。”

    榕“啧啧”了两声:“说的我好像迫害你一样,你要知道,我已经救过你一命了,这水不是我逼着你跳的,这伤也不是我给你受的,不要用这种我是恶人的眼光看着我,你的事情本来跟我无关的。”

    褚卫原本是有些火气,但是仔细想过之后,发现他说的很对,除了被拿走的那几件衣服,这件事情从头到尾跟他都没有关系。

    相反,他曾经还被这人给救过。

    他实在是太冷了,那层冰花已经逐渐爬上他的眉梢,他的头发,明明现在还不是冬季,可是他已经有如在冰冷地雪天冷冻过一样,很快连着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榕凑近了他,蹲下身子,慢慢地抬起他一只手,喟叹道:“这么一副好看的皮囊,就这么没了,是不是可惜了,我这个人啊……就是见不得有人这么糟践我看上的东西。”

    可褚卫已经昏昏沉沉听得不太分明了,只觉得握着他的手温暖甚至是火热,诱着他想要靠的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不由自主地往这人的怀里扑过去。

    榕倒是一点没有退让,顺手将他揽进怀中,握着他的那只手却是散着莹莹的光,很快这光跟一团火焰一样将褚卫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宛若熊熊燃烧的烈焰。

    周遭都被这火光给印的透亮。

    榕低下头,看着闭着眼睛神情逐渐恬静的褚卫,低声道:“小蠢货,这水源来自魔界,你以为是澡堂子呢,洗了一遍又一遍。”

    说着还有些不满意,抬起另一只手在他脑壳上弹了一下。

    “除了我,还有谁能救你。”

    火光印出榕的面目,男人这张覆在表层的面具褪去,露出面具下真正的容颜来。

    赫然便是大朝会那日,在广场上传授知识,众人百年难见一面的老祖。

    褚卫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阳光很刺眼,他抬手挡住了骤然照射过来的光线,慢慢地坐起身。

    林子还是那片林子,但是他已经不觉得有多冷了,虽然还是有些凉飕飕的,可是那股让他有着锥心之痛的冰寒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缓缓地站起身。

    身上还穿着那件白色的长袍,只不过腰间不知何时多了一跟腰带,将衣服给牢牢地束在了腰间,好歹这样,这衣服拖拽不到地上。

    褚卫走了两步大声喊了一句:“喂,你在不在啊?”

    声音惊起了一群飞鸟,但是却一个人都没有出现。

    褚卫完全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只是模糊地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什么温暖的东西给抱住了。

    他似乎感应到什么似的,摊开了双手,掌间金光闪过,一排字缓缓地冒了出来。

    “这笔债先欠着,我说的话一直都算数。”

    褚卫收起手,不知该说什么。

    他又救了自己一次。

    几天之后,褚卫便下山了,他先回去换了一身衣服,将换下来的长袍和腰带细细地洗赶紧了,折叠存放了起来,这才去找师父复命。

    这次他记得询问师父,林子里的那条河究竟是怎么回事?

    玄天真人一拍脑袋,说道:“忘记告诉了你,这河水来自魔界,寻常人碰不得,轻者会留下冻骨之伤,重者可能直接就被冻死了。”

    说着他打量了一下褚卫:“你应该没碰那水吧。”

    随后又道:“看你这活泼乱跳的样子,应该是没碰着了。”

    褚卫到口的话却是咽了下去,心中欲哭无泪。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

    日子又平静了一段时间,褚卫跟往常一样,修炼,学习,逐渐地将这事给抛之脑后了,半年之后,更是将这件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

    那个说要讨债的人一直都没有出现过,褚卫的体寒之症也在没有出现过,榕就好像从他生活里消失了一样。

    要不是褚卫还留着那件衣服和腰带,他怕是以为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关于青天崖的梦。

    达到筑基期的弟子是可以自行到玄风剑派的理事堂领取一些任务的。

    根据等级的高低,选择相应的能完成的任务,一个任务可以一个人领取,也可以几个人结伴领取。

    成功完成任务之后,拿着任务排可以换取相应的奖励。

    奖励有灵石,草药,丹药,符箓,甚至是一些灵器之类的东西。

    种类繁多,关键开始看任务的难度。

    正常人都会领取跟自己实力相当的任务,越级领取的也不是没有,不过任务途中若是遇到困难,或者说因为任务没完成而陨落的,一律由自己承担。

    褚卫过了筑基期已有半年,整日都呆在山上。

    他便想着下山走一遭,选点差不多的任务做一做。

    灵石倒是不缺的,每个月都会有灵石下发,褚卫又没处用,修炼的时候,他用的也很少,倒是存了不少。

    就是最近正在冲击筑基三层,缺了点丹药之类的东西。

    他便想着换点丹药也不错。

    跟他同一个院子里,关系还不错的丁真还在炼气七层,达不到领任务的修为。

    事实上,他们同阶段的弟子里,达到筑基期的并不多,大家都住在不同的地方,平日里交流也很少,褚卫想了一圈,都没能找到一个同伴,干脆自己一个人去了。

    领个简单的任务先练练手也不错。

    理事堂里每天人来人往的,有的是别人发布的任务,有的是紧急任务,有的任务挂了半年都不一定有人接,总之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褚卫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到这里才知道,理事堂一共有七层,像他们这种刚过了筑基期的小弟子只能一层和二层里挑选人物,想要上第三层,需要筑基以上的修为才行。

    三楼楼梯口就有禁制,达不到修为的人是上不去的。

    褚卫大致逛了一圈之后,在二楼的角落里看见了一个挂了半年的任务。

    是去天山之巅寻找一种白色雪莲,寻到之后可凭着这白色雪莲置换十种同等级的丹药。

    丹药,这正是褚卫需要的。

    这任务挂了半年都没有人接,但也没有撤下去,说明是有效的。

    找东西这种活说难也不难,说简单倒也不容易。

    他犹豫了一下,想了想着十种丹药,便将这任务给接了。

    拿着这任务牌走到柜台登记的时候,那个小弟子还惊奇了一下:“这个任务都挂了半年了,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接,我给你登记好。”

    褚卫笑了笑,等了一会,等登记完毕后,便将牌子收好,准备下山了。

    下山之前,他做了一番准备,还没到辟谷的阶段,就准备了好多吃的东西,还多备了几套衣服。

    这算是之前上山留下的后遗症,现在走到哪,褚卫都会多准备一些衣服。

    原本想跟师父交代一下,但是师父闭关去了,没能说的上话,褚卫干脆就自己下山了。

    天山是一座奇峰,山峰高耸入云,天山之巅,便是在最高峰的山顶。

    这里常年被白雪笼罩,到处都是冰川和雪花,大雪连绵不断,寻常人没有灵力护体,根本走不上来。

    天山之巅的白雪莲是一种罕见的奇花,这种花可以入药,可以炼丹,有美白养颜,青春常驻的作用,所以需要这种花的,大多都是女性。

    他御剑的功夫还不足以支撑自己从玄风剑派到天山附近,干脆花了几块灵石,找了一处离得最近的传送阵过去了。

    这也是他第一次从传送阵走,原本还有些好奇,但是从传送阵出来的时候,他几乎快将肚子里吃的食物全都给吐光了。

    这种天旋地转,仿佛被分裂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褚卫传送的方位是在天山附近的一处城镇,从这里到天山徒步还需要两天的时间,但是御剑的话速度就会快上一些,半天就能到了。

    褚卫倒也不着急,先是找了一处客栈,住了下来。

    他这是第一次独自一个人走这么远的地方,说不好奇,那肯定是假的。

    天山附近的这座城就叫做天山城,是天山脚下最大的一座城池。

    这里温度极低,常年都处在冬天的状态,出门的百姓基本都是裹着棉袄,时不时的还会下上两场大雪,屋顶上的冰雪就未曾融化过,就又迎来了新的大雪。

    总之一个字,就是冷。

    褚卫作为一个修士,灵根又属于冰系,这点寒冷到不觉得难受。

    但是为了入乡随俗,他还是穿上了夹棉的马甲,外面罩上了一层披风,好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异类。

    天山城最出门的就是酒,因为天气寒冷,酒能御寒,所以这里人人饮酒,便是十岁小娃娃,也能面不改色的喝下一大碗。

    这是骨子里留下的东西,酒对他们来说,就跟水一样,稀松平常。

    但是对于褚卫这个从来没有喝过酒的人来说,可真是太难了。

    吃顿饭,都会免费给你送上一壶烈酒。

    这里的人普遍生的粗犷,个子也很高,大部分的男人块头也很大,像褚卫这样纤细俊秀的男人,一看便知道是来自外地的。

    小二哥放下一壶酒,笑着说道:“客官,尝尝咱们店里的招牌烈酒,这东西下肚,保证你热乎乎的。”

    褚卫好奇:“是吗?”

    他还从来没有尝过酒的滋味。

    这里的人喝酒都是用的大碗,一碗下去,眼睛都不带眨的。

    但是,他不敢这么干。

    盯着这酒犹豫了半晌,褚卫自己掏出了一只小酒杯。

    这酒杯是玉所制,是师父送给他的,一直被他给放在储物戒指里,没想到这会却是派上了用场。

    小酒杯只能盛上一点点的酒。

    褚卫将酒杯倒满,先是闻了一下,一股浓烈的酒香味扑鼻而来,闻起来确实带劲。

    他眼神灼灼地看着这杯酒,小口小口地嘬了一口。

    顿时一股子呛人的辣味顺着舌尖滚下了喉咙,呛得的他忍不住咳了起来。

    这么一咳嗽,竟是将眼泪都咳了出来,眼眶都是红通通的,连带着脸都变红了。

    褚卫吐了吐舌头,不明白这东西为什么有人喜欢喝。

    将酒杯放在一旁,连忙夹了一口菜压压惊。

    “哈哈哈哈哈哈,这点酒就呛成这样,可笑死我了。”

    “我家八岁的侄子都能一口将这一大碗给喝了。”

    “这一看就是外地的,瞧着弱不禁风,一推就倒的模样,怕是狂风一来,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嘲笑声顿时从隔壁桌传来。

    褚卫瞧了一眼,是三个穿着厚重棉袄的壮汉,看着流里流气的样子,不像是正经人。

    他这会正饿着肚子,懒得搭理他们,自顾自地低着头吃起饭来。

    这里的饭菜偏辣,几乎每个盘子里都放着红红的辣椒,吃了几口褚卫就受不了,让小二给他上了一壶茶。

    菜品太辣,以至于褚卫的嘴唇都变得红艳艳的。

    他时不时地嘶上两声,可偏偏又忍不住想吃。

    这大概就是辣椒的魅力之处了。

    吃了一半,他实在吃不下了,这才放下了碗筷。

    只是,刚准备起身结账离开呢,那三个壮汉突然都走到了他这一桌。

    褚卫刚才没回应他们,在这三个人看来自然就是怕了他们。

    也是,这么一个瘦胳膊瘦腿的少年,怕是稍微使点劲就能将胳膊腿给折断了,那还敢说什么呢。

    但是,三个人看着看着就有点不怀好意起来。

    这个少年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在这个遍地都是壮汉的城池,这样小家碧玉的男人就跟珍品一样,少之又少,长得这般好看的,更是凤毛麟角。

    比价家里五大三粗的媳妇,褚卫简直就是个稀罕物。

    这样的人……若是玩弄起来,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想到这里,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便明白了彼此的意思,看着褚卫吃完了,顿时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店小二显然是认识这几个人的,也知道这几个人在城里什么名声,看着这少年被人给围住,顿时就有些着急了起来。

    他灵机一动,端了三壶酒水走过去,笑嘻嘻地说道:“三位客官可是酒没喝够,这是送给你们的。”

    端酒的间隙,便给褚卫使眼色,让他赶紧离开。

    褚卫对着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这酒送的好啊,小兄弟别怕,这酒啊,你多喝几杯也就习惯了。”

    “用着小杯子喝多没意思,要喝就整这种大碗,一口下去,那才叫爽。”

    “远道而来就是客,来哥哥给你满上。”

    说着便拿过一个大碗,吨吨吨地给他倒满了,哐当一声放在了褚卫的面前。

    褚卫:“我不会喝酒。”

    三人更加不怀好意起来。

    “男人哪有不喝酒的。”

    “是男人就将这杯酒给喝下去。”

    “这点面子都不给哥几个,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啊。”

    褚卫眼神扫过他们,又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说了,我不会喝酒。”

    “嘿,他好像听不懂我们的意思。”

    “你要是不喝,那我们几个可就要帮你喝了。”

    “跟你透个底,在这条街,还没有我们不认识的人,懂这是什么意思吗?”

    几个人已经开始变得不耐烦起来,其中一个竟是伸手抬起那只碗,送到了褚卫的面前,想要抬手来灌他。

    褚卫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为什么总有人听不懂人话呢?”

    那人还没有明白什么意思,却是突然发现自己端着碗的手,从那酒水开始逐渐结上了一层冰,随后是手,很快这冰便顺着手掌将整个手臂都给冻上了,紧接着不只是手臂,整个人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座冰雕。

    其余两人大惊失色,纷纷从座位上爬起来。

    他们这才知道,这哪是什么少年啊,分明是修仙的真人。

    修真之人,能飞天遁地,使用仙法,在这些普通人眼中,跟大仙没什么区别。

    两人慌忙跪下:“仙人饶命,仙人饶命,小人有眼无珠,不知仙人降临凡间,惹怒了仙人,还请仙人恕罪。”

    褚卫举起杯子看着他:“还喝酒吗?”

    “不喝了,不喝了……求仙人饶命。”

    褚卫冷哼了一声:“将他抬出去,回家放热水里煮一煮就好了,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两人顿时磕头道谢,高大的身影跟鹌鹑一样,忙不迭地爬起身,扛着那块冰人,麻利地滚出了客栈。

    店小二也是一脸忐忑又兴奋地看着他。

    “仙人还想吃什么?”

    褚卫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谢谢你刚才帮助我。”

    小儿摸了摸脑门,有些拘谨地说道:“仙人这么厉害,哪用得着我帮忙。”

    褚卫没再探讨这件事,而是问道:“附近的天山离这里远吗?”

    店小二激动道:“说远也不远,咱们平民百姓要是想过去,那得走上两天两夜,但是您会仙术,飞来飞去的,不是眨眼就到了。”

    褚卫没解释,但是心里对这段路程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

    只不过,店小二却是停下了脚步。

    “仙人您是要上天山吗?”

    褚卫转头看他:“怎么,不能去吗?”

    店小二犹豫了一下,说道:“不是不能去,而是最近天山不太平,不过仙人您这么厉害,肯定是不用担心的。”

    褚卫:“天山不太平是什么意思?”

    店小二左右看了看,凑近了小声道:“最近,好多人都在天山附近看到了雪怪,据说还有进山人还有好些个都没能出来,全都被雪怪给吃掉了。”

    褚卫顿时好奇起来:“雪怪是什么东西?”

    店小二解释道:“就是全身雪白,连头发都是白色的怪物,晚上的时候眼睛还会发出红色的光,可吓人了,据说还特别的大,又粗又壮一只。”

    这种谣言一般都是往夸大了说,顶多能听个皮毛。

    店小二看了看褚卫,这唇红齿白的模样,他早该想到不是凡人才是。

    “仙人要是顺手,就替咱们将这个雪怪给除了吧,闹得人心惶惶的,现在好多人都不敢进山了。”

    褚卫点了点头:“若是遇见了,我帮你们除了便是。”

    小儿连连拜谢,说他是菩萨心肠。

    又在这城里玩了两天之后,褚卫终于决定一大早上山,去寻找白莲。

    这里风比较大,越往天山靠近,天气就越冷,天上也开始逐渐飘起雪花。

    一开始只是细细碎碎的小雪,越往里靠近,雪就越大,鹅毛大雪哗哗地往下掉,很快褚卫的身上就都落满了雪。

    到山脚下的时候,他自己都快变成一个雪人了。

    褚卫抖了抖身上的雪,用灵力转了一圈,将自己给烘干了,干脆给自己撑起了一道屏障,这样所有的雪就打不进来。

    褚卫是冰木双灵根,平日里更侧重于冰系,对于雪花这些东西会下意识得比较亲近。

    但是这里不仅雪大,风也大,呼呼地直往人身上钻。

    他御剑上山,顶着越来越大的风,一步一步艰难前行着。

    可是再往上走,便不能在御剑了。

    不仅摇摇晃晃,御剑带来的力量,可能会引起雪崩。

    褚卫干脆开始徒步前行。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个任务没人领了,危险系数虽然不高,但是行动难度太大,这冰天雪地的,一般人还真不愿意过来。

    他也是不知道天山的天气状况竟然这般的恶劣,要不是这层结界在外面撑着,怕是每走一步就会被糊一脸的雪花。

    这层结界上灵力环绕,雪打在上面很快就融化了,但是越来越大的雪几乎将前路的视线都给遮挡住了。

    褚卫每走一步,都是对灵力的消耗。

    他从戒指里取出几块灵石,在手里给融了,又给自己补充了一波灵力。

    天山之巅高耸入云,也是整座天山最冷的地方。

    褚卫爬到半山腰,看着山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天色已经快黑了,必须要找到地方过夜才是,照这么走下去,还没到山顶呢,他怕是灵力就要消耗完了。

    幸运的是,在半山腰,他找到了一处巨石凸起的地方,像个小小的山洞。

    这下面风吹不到,雨打不到,非常适合用来休息。

    褚卫没再继续前行,决定原地休息,等补充一□□力,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再继续走。

    出门在外肯定没有家里条件那么好,但是褚卫出门带的东西多,准备也比较充分。

    他用除尘咒将地面给清理干净了,随后便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块又厚又大的被子。

    这被子是上山之前,在天山城买的,就是怕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现在看来,这准备还是挺有用。

    褚卫又在这巨石下面用灵石布了一层简单的结界,将风雪全都隔绝在了山石之外。

    这里顿时变成了一处封闭的温暖的天地。

    褚卫盘腿坐在厚厚地被褥上,开始打坐休息。

    明日一定要爬上山顶,早点将这个任务给做了。

    然而,时至半夜的时候,褚卫却是听到了一阵怪异的声音。

    这声音像是某种东西穿梭过雪地,留下的呲呲的声音。

    褚卫平静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外面。

    常年被白雪覆盖的雪地白的透亮,借着那么点月光就能将整个雪地看的一清二楚。

    这声音乍一听似乎并不远,然而他自从筑基之后,听力上来一大截,听着不远,但这东西离他还有好一段距离。

    褚卫犹豫了一下,决定再等一等,他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这会虽然雪小了下来,但是风可一点都不小,出了这个洞,肯定要被糊上一脸的雪。

    他又闭上了眼睛,开始打坐,然而坐着坐着,却是察觉到一股极为不寻常的冷从骨子里散发出来,这冷来自身体内部,不是这种天气带来的严寒,而像是控制不住的霜冻从血液往外面翻涌。

    这种感觉不由自主地将褚卫带回了在青天崖的那个夜晚。

    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怎么会……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经被治好了吗?

    为什么还会这么冷?

    这急促的改变让他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褚卫卷起铺在地面上的厚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球。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棉被只能抵御外来的寒冷,可这股从内往外翻涌的冰寒却不是棉被能够结局的。

    他想要温暖一点,再温暖一点,就像是……就像是那晚,那人的握着他的手,那人抱着他的怀抱。

    但是,他现在可是在天山,这么一个人迹罕至,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这种半山腰处,谁没事会往这里走?

    褚卫忍不住心想,难道今日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那个怪异的声音又一次冒了出来,听着声音似乎靠的更近了。

    褚卫竟然还有功夫想着,这雪怪要是真的吃人的话,等这些灵石里的灵力耗尽,结界被打开,指不定自己就要被这雪怪给吃的一干二净,连个尸骨都不能留下。

    这下场未免也太惨了些。

    他还没有来得及参加自己十六岁的束冠礼,这就要死了吗?

    冻到极致的时候,褚卫忍不住心想,这个时候,如果榕出现的话,那他提的条件,自己肯定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死生面前,这幅皮囊当真是不算的什么。

    他颤着声开口,自言自语道:“我这……究竟在想什么呢,肯定……肯定是被冻糊涂了。”

    褚卫实在是熬不住了,他的睫毛和头发上又结上了一层霜花。

    这件事情真的是太突然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好了,但是当下的情况告诉他,显然是他想多了。

    “死就死吧……反正没人惦记……没人……惦记。”

    话音落下,褚卫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周遭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灵力波动,像是空间都被撕裂了一样,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这撕裂的空间里走了出来。

    “可真是个蠢货,竟然还敢往这里跑。”

    榕三两步走过去,面上嫌弃的很,可急匆匆的脚步却是暴露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情。

    他随手在洞口又打上了一道结界,然后将人从包裹地紧紧的被子里捞出来。

    褚卫整个人冷的有如一尊雕冰雕,连呼吸都变得极浅,脉搏几乎都摸不到了。

    榕脸色一黑,恨不得给他两耳光,让他没事乱跑,还跑到这极北之地,天山之巅。

    这里是能随便来的地方吗?

    榕用力地抬起手,狠狠地扇了下去,却又在碰到脸颊的时候,猛地揪住他的脸蛋。

    “我看上的东西,怎么能让他消失呢?”

    说着竟是转捏为捧,扬起褚卫的头,低头亲了下去。

    这并不是一个真正意味上的吻,仔细看过去,便能瞧见橙红色的灵力正从榕的口中度过去。

    源源不断,像是不要钱一样。

    褚卫的脸色逐渐缓了过来,他周身都泛着红光,像是被泡在了火焰里,原本僵硬的身影也逐渐变软。

    睫毛和头发上覆盖着的霜花渐渐消融,将少年的头发打湿,但瞬间又被这烫人的温度给蒸发。

    围着这洞穴附近的冰雪竟然开始以极快的速度融化,就好像被高温灼烧一样。

    这种温度,正常人哪怕是靠近一点点,都觉得仿佛置身火炉。

    但此时昏睡的褚卫却是觉得舒服极了,这种舒服难以用言语来描述,就好像从风雪里赶回家的夜归人,正泡着暖呼呼的热水澡,简直舒服到了极致。

    热源来自于唇边,他无意识地动了动身子,似乎在追寻这道热源。

    然而,救他的人却是坐直了身子,只留下握着他的手继续输送着灵力。

    褚卫就这么沉沉地窝在男人的怀中睡了过去。

    这怀抱,可比那又沉又重的被子要暖和的多。

    睡梦中的褚卫甚至罕见的做起了梦。

    梦里他被人给逼在了墙角,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被脱落,连条底裤都没能留下。

    他低头着头,紧抱着自己的身体,身前出现了一只靴子,这靴子极为眼熟,白色的缎面,鞋尖上绣着一个“榕”字。

    褚卫觉得自己应该挣扎的,但不知道为何,看到这个字却生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心里。

    他甚至主动伸出手,抱住了来人的大腿,将自己给贴了上去。

    这么一抱,却是将褚卫给抱醒了。

    他猛地睁开双眼,坐直了身体,思绪也跟冻住了一样。

    他不是已经被冻死了,现在是不是在地府里?

    这里怎么这么黑,一点光也没有,地府环境也太差了点,这要是什么都看不看,他要怎么才能过奈何桥,喝孟婆汤。

    也不知道这孟婆汤能不能不喝,喝了可就什么都忘记了。

    褚卫正环顾四周呢,但是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

    不是周围太黑,而是他的眼睛……好像看不见了。

    身旁冒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男人嗤笑一声:“我就该让你冻死在这里,眼不见为净。”

    褚卫顿时愣住了,惊道:“榕?你怎么在这里?”

    榕讥笑道:“我为什么来这里,你难道不会问问你自己吗?”

    褚卫那被冻僵的思绪终于回到了脑海,所有发生的事情,全都想了起来。

    他的体寒之症又犯了,而眼前的男人又救了他一次。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他欠他三条命。

    褚卫沉默了一下,问道:“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榕用着教训地口吻,非常冷漠地说道:“你应该庆幸你只是看不见,我要是再来的晚一点,你连睁眼的机会都没有。”

    褚卫大概是明白了,眼盲之症跟体寒也是有关系的。

    他到这会都未能明白,为什么半年都没有再出现的体寒之症,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发作,还来的如此凶猛,连准备的机会都没有。

    可榕现在很生气的样子,问出去也未必会回答他。

    两人跟静静的坐了一阵。

    榕突然说道:“这是我第几次救你了?”

    褚卫咬了咬下唇,妮侬道:“第三次。”

    榕似乎坐近了,就在他的身旁。

    褚卫突然就想起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手里拽着的几个字。

    他这债先欠着……

    终归是他欠了情,不过就是一副皮囊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才不是那种欠情不还的人。

    褚卫咬咬牙,闭上了那双本来就看不见的眼睛,一鼓作气地说道:“你之前提的条件,我答应了,所以,我这体寒之症,你能不能给我治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么么哒!

    褚卫:身子,拿去吧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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