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035 生辰
褚卫的问题让华榕沉默了一阵, 临了他摸着少年的头,温声道:“可能是天黑的原因吧,无妨。”
有些事情眼前的小孩还没有想清楚, 现在不是说出来的好时机。
褚卫对师父向来是信任的, 在他心里,师父就像是一座大山,巍然不倒,谁都比不上。
师父走后,褚卫就回了宿舍。
这会晚自习已经结束了,宿舍里灯火通明, 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人群。
熄灯之前,向来是宿舍最热闹的时候, 窜门的,聊天的,总之喧嚣的很。
褚卫找了处没有路灯照到的暗角拐了出来, 然后不慌不忙地上了楼。
华海俊正在洗澡,褚卫将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也打算冲个澡睡觉,只是刚脱了外面一层衬衫呢,外面就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听声音,应该是在楼上。
年轻的小伙字们, 真是活力最充沛的时候, 尽管学习已经如此紧张了,但每天仍然有发泄不完的精力, 打架那就是三天两头能见到的常事,根本不足为奇。
褚卫的手只是顿了一下,就打开衣柜, 拿出了睡衣。
只是声音似乎越来越大,竟是隔着一层楼都能清晰地传到下面。
“你拽什么拽,人褚卫现在都不鸟你了,还摆什么架子。”
“程大牛,你不会以为现在还有人给你出头了吧。”
褚卫拿衣服的手一顿,又将衣服放了进去,将宿舍门给打开了。
声音变得更加的清晰起来。
“谁要他给我出头,这事你们不道歉,我跟你们没完。”
“好笑,你谁阿,凭什么就给你道歉,脸真大。”
“你们不要太过分。”
“就过分了,这么着,有本事你去告诉老师啊,都是这么大的人了,成天就知道告状,yue”
褚卫没吭声。
开学之后,程大牛就因为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太差,从一班调到了三班,宿舍也从四楼换到了五楼,两个人之间几乎就没有了交流。
去年放寒假那次对话之后,程大牛算是彻底跟他绝交了。
褚卫以前没有同伴,一直拿他当最好的朋友。
但有时候,朋友这两个字承载的感情太禁不起推敲,一旦有了裂缝,就愈合不上。
越在乎就显得越苛刻。
楼上脚步声开始错乱起来,听声音像是打起来了。
打架这种事情太常见了,褚卫甚至懒得再听下去,这种揪头发,捶脸颊的操作太低端,他根本看不上。
“王豫东你干什么,你疯了,掉下去是会死人的,这里可是五楼。”
“快把他拉回来,两个人别打了。”
“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老子就不行王,你倒是再拽啊,你看看还会不会有人来帮你。”
五楼的阳台上,程大牛半个身子都被王豫东给压在了阳台的外面,脚几乎都快腾空,掂不到底了。
王豫东眼眶发红地看着他,神情宛若被鬼附身了一样,狰狞而又可怕,他一直手掐着程大牛的脖子,另一只手撑在阳台上,就这么将程大牛往下压。
“你不过就是一班刷下来的,有什么底气在这里飘,这么硬气,你倒是在一班留下啊,要不你也花个钱,给自己买个插班的名次啊。”
“哦,我忘了,你家都穷成那样了,你这是上完高中就要回家打工的吧。”
程大牛只觉得呼吸不过来,掐着他的那只手劲非常大,扒都扒不开,身体悬在半空的滋味非常难受,再往后一点就要掉下去了。
可是他说不出来话,又因为难以呼吸而不断挣扎着。
胡乱飞舞的双腿恍惚间不知道踢到了什么,他半个身子竟然就这么翻出了阳台外。
王豫东也在一刹那清醒过来了一样,可也只来得及揪住了他一只鞋子,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人掉了下去。
一时间,尖叫声充斥着耳膜,原本就喧嚣的宿舍更加的吵闹了。
掉下去的那一刻,程大牛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生命会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的。
十几米高的宿舍楼,足以让他摔成肉饼,可他什么都来不及说,甚至连思绪都模糊的。
就在他以为闭上眼睛就要见到阎王的时候,手臂突然传来一阵剧痛,骤然悬空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地睁开了双眼。
程大牛惊愕地抬起头,却是看到一张脸,褚卫的脸。
褚卫正挂在四楼的阳台上,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手背上的青筋透过白皙的皮肤看的一清二楚。
程大牛一时呆住了,连臂膀因为骤然使劲而脱臼的疼痛都没能意识到。
他怎么会救自己呢,不应该讨厌他,再也不跟他说话了吗?
褚卫人看着瘦弱,可手劲却是出奇的大,程大牛这么一大小伙,怎么也有百十来斤重。
可他就凭着这一只手的力量,就是就这么硬生生地将他从阳台上给拉了上来,小臂却因为搁在阳台边上,还搓掉了好大一块皮。
两个人纷纷倒在地上,褚卫还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众人惊魂未定,这个宿舍里的人更是懵逼,似乎都没看见褚卫是怎么窜进他们宿舍,又是怎么准确无误地抓住程大牛的。
褚卫皮肤一向很白,这会身上穿着的又是简单的白t恤,搓掉皮的那块地方很快就冒出了鲜血,混着阳台边上的水泥屑,显得恐怖极了。
大家纷纷涌上前去。
“褚卫你手臂受伤了。”
“怎么流了这么多血,有没有伤到骨头,谁有面纸的,先将血擦一擦。”
其他宿舍的人闻言也纷纷赶了过来,几乎将宿舍围的水泄不通。
褚卫看着堵在门口的人,甩了甩手臂。
这点小伤,哪至于这么多人过来。
瘫坐在地上的程大牛捂着那只脱臼的臂膀,微微颤颤地站了起来。
刚才不觉得,可这会回想起那千钧一发的时刻,两条腿都在打颤。
如果今天不是褚卫,他可能真的就去见阎王了。
程大牛只觉得有话堵在嗓子里,可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还没能说上话呢,众人就簇拥着褚卫往外面走,嘘寒问暖,好像他不是搓破了一块皮,而是快要生了一样。
但是他无话可说,甚至连那点酸涩的心思都冒不出来。
褚卫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就这么走了。
程大牛,你活该。
褚卫被一众热心的同学给送到了宿舍,中间拒绝了企图搀扶他的同学a,企图背他走的同学b,准备打120的同学c,然后站在宿舍门前,艰难地将一众热情给关在了大门外。
连带着外面的吵闹声也关上了。
华海俊刚从卫生间出来呢,就看见了褚卫血淋淋的臂膀,顿时眼睛都直了。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外星人也会受伤?”
褚卫忍不住想要翻一个白眼。
因为受伤的经验太少,宿舍根本就没有准备上门伤药之类的东西,更不用提消毒的这些物品了。
他直接走到了水龙头的下面,打开了水,哗啦啦的对着伤口冲了起来。
“拿水冲伤口会导致感染的,你能不能有点常识。”
华海俊眼尖地瞧见了,三两步上前,就把水给关了。
褚卫皱了皱眉头:“脏。”
上面还沾着水泥屑,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华海俊:“那也不能用水冲,要用碘伏消毒的好吧。”
但这大晚上的,上哪去找碘伏,就连校医室都已经下班了。
敲门声笃笃笃地响起,华海俊打开门。
他们班同学站在门外。
“这是碘伏,这是纱布,我们宿舍小吴同志之前腿受伤了买的,没用完,这个碘伏是喷的,那什么,褚卫的伤口……”
华海俊一把接过:“这可真是及时雨,谢谢你了。”
那同学平日里比较腼腆,在班上也不爱说话,听见华海俊这么说,就有点不好意思。
“谢什么,都是同班同学,褚卫平日里老是教我们写作业什么的,快给他包扎吧。”
华海俊干脆没关门,扯着褚卫在桌子旁坐下了。
等看到才知道,小臂上搓了多大一块皮,从手肘到手腕,几乎都是搓伤的痕迹。
可褚卫眉头都没皱一下,好像不知道疼一样。
华海俊刚打算动手呢,褚卫就察觉到一阵灵力波动,这熟悉的感觉,是师父!
可是他抬头瞧了一圈,都没看到人,就听见身前坐着的华海俊,用一种极为不符合他模样的语气,淡声道:“往哪看呢,我在这。”
褚卫惊疑不定地叫了一声:“师父?”
华海俊抬起头,眼神里透着不同以往的淡漠,瞧着就非常的眼熟。
竟然真的是师父。
褚卫顿时惊呆了。
师父冷哼了一声:“我才离开多长时间,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
说实话,师父顶着华海俊这张脸,这么说话,听着有点变扭。
褚卫眼神落在他脸上,可是师父已经将他的手臂拉过来,用棉签喷上了碘伏,给他轻轻地消毒了。
褚卫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是看着这张脸,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好轻声地问道:“师父怎么来了?”
华榕没说话,手底下却是万分轻柔地擦拭着伤口。
碘伏没什么刺激性,但是棉签擦过伤口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一股刺痛。
褚卫轻轻地“嘶”了一声,华榕顿时放轻了手下的动作。
“现在知道疼了,早干什么去了?”
褚卫一时新奇,小声地问道:“师父原来还可以附身在别人身上吗?”
华榕细细地清洗着伤口,闻言回道:“只有一会的功夫,维持不了多久。”
褚卫还想再问呢,宿舍门边就站了一个人。
程大牛站在宿舍门口,捂着一只手臂,呆呆地看着褚卫,没说话。
华榕扫过他一眼,继续手里的工作,压根没将人放在眼里,
他动作轻极了,也温柔极了,专注的眼神,好像这不是一个手臂,而是什么珍宝。
褚卫也不想搭理他,坐着往华榕身边靠了靠。
“这点伤口,过两天就没事了,我体质好着呢。”
华榕闻言,抬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不满道:“体质好就可以乱折腾?”
褚卫也知道这是师父心疼他,忙说道:“对不起,我错了,我这不是下意识的反应么,见死不救,那不是有违侠义道德,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华榕哼了一声:“良心,良心能当饭吃吗?我看你就是欠骂。”
褚卫对于师父,总是尊敬的,被骂也从来不敢顶嘴,就这么乖乖地受着。
程大牛站在门边,眼神落在这两个人身上。
他原本是来道谢的,可站在门口,迟迟都没有走进去。
这两人之间似乎有种气场,不允许任何人能插/进去。
华海俊看褚卫的眼神,褚卫乖乖听话的模样……
某种让他难以置信地猜想,顿时在心头闪过。
他们俩……竟然是这种关系吗?
程大牛只觉得自己脱臼的那只手臂也不疼了,心中波涛汹涌一样。
道谢的话没说出口,就吓得连连后退,踉跄着三两步消失在了门口。
这种人根本入不得华榕的眼,但是他知道,小朋友心里肯定不如他表面上来的这么平静。
他放下碘伏,拿过一旁的纱布,将伤口比较严重的地方轻轻地包扎了起来。
“这会换做是任何一个人,你大概也是会冲上去的。”
就像上次那个女同学跳楼,褚卫冲的比谁都快。
褚卫点点头:“师父说的没错。”
华榕:“那就把他当成那任何一个人,做人呢,有时候还是薄凉一点好。”
师父安安静静地给他包扎完了,又捏了捏他的脸颊。
“下次尽力而为,别把自己搞得一身伤,心疼的是你师父。”
华榕说完似乎就因为灵体的力量不支,灵力波动间,就消失不见了。
华海俊摇摇头:“奇怪,我怎么有种喝断片的感觉。”
他一眼便瞧见了褚卫手上包扎的伤口,还有自己尚未放下的纱布,顿时愣了。
“这……是我做的。”
褚卫看着他,严肃地摇了摇头:“不是,你刚刚被人附身了。”
华海俊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反反复复地看着自己的手,捏捏自己的脸颊,然后问道:“现在还在吗?我还是我自己吗?褚卫你帮我看看。”
褚卫摇了摇头,就很想念刚刚离开的师父。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学校举行了大例会,严厉批评了王豫东和程大牛的这种打架斗殴的行为,并且对褚卫救人的举动予以表扬,还给了五百块钱的奖金。
然后,褚卫就用这五百块请全班同学吃了一顿初夏的冰淇淋。
但事情并没有结束,第二天晚上,王豫东又跟发疯了一样,跟同学打架,差点将隔壁宿舍一同学掐死,这下同楼的学生找到了宿管大叔,并将这事当晚就报告给了值班老师。
根据王豫东两次斗殴,差点让同学致死的行为,学校要求他退学,不得再来学校,危害同学的安全。
眼看着就要高考了,王豫东却闹出这种事情来,还要被退学,就是他自己没办法,不得已,可是家长却是不愿意啊。
什么叫我家孩子打架斗殴,差点致死,这不是还没死吗?
有证据吗?怎么能诬陷他杀人呢?
于是,这个处决下来的第二天,也就是褚卫生日的那天,王家父母闹上学校了,不仅闹事,王家人还拉了一条手写的横幅,斥责学校这种胡乱处分的行为。
……
生日一大早,华榕就给褚卫发了一个生日红包,恭喜他正式成年。
褚卫美滋滋地收下,但又觉得有点遗憾。
早知道,他就应该缠着华榕,让他过来陪他过生日,毕竟人生只有一次十八岁。
但又想着自己都已经成年了,还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未免显得幼稚,就把这话压在了心里。
上午的课程结束的很快,眨眼就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
华海俊将桌面的东西全都收拾到桌兜里,生了个懒洋洋的腰,打了个哈欠,步伐迷离地往外面走。
“什么时候能把这种上课不犯困的技能传授给我就好了。”
褚卫瞥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你能改掉睡前刷手机,一刷就停不下来的习惯,可能就不会打瞌睡了。”
华海俊脚步一顿,强词夺理道:“这不一样,劳逸结合,才能学得更好,没有适当的放松,在高三这种快节奏的环境里,那还不得把人给憋死。”
褚卫敷衍地点了点头:“你觉得对就行。”
华海俊一想到下个月考完就能解放,顿时又轻松起来。
“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努力过,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婶……省钱又省力的同学的面上,我才懒得这么费劲。”
褚卫:“照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啊,这么看得起我。”
华海俊:“那是。”
看不起,小叔叔可能会扒了他的皮,将他扔到鸟不拉屎的荒岛去。
这事,叔叔绝对干得出来。
只是一进食堂,就听到大家的讨论声,话题的主人,无一例外,全都是王豫东。
“王豫东这已经不是第一打人了,上周不也跟隔壁班起了冲突,被老师给看见的吗?”
“他以前脾气也没这么差劲,怎么最近这个月就变成这样了。”
“会不会是学习压力太大了,也不至于啊,大家不都这样吗?”
“他家长还好意思来学校闹,这会把大门口的路都给堵了,不让学校的学生进出呢?”
“我也看到了,看这样子,学校应该会报警的吧。”
褚卫听了一耳朵,顿了一下。
这是他第三次听到王豫东的名字。
一次是他跟程大牛打架那晚,一次是学校公开批评,现在这是第三次。
人有一个很奇怪的规律,当一个人的名字重复出现三次及三次以上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去关注这个人。
中午褚卫是打算出校门的,刚好有些文具用完了,需要再买一些,顺便他也想给自己挑一个生日礼物。
哪怕只是个小东西,总归代表自己过生日了。
只是没想到,还没走到校门口呢,震天的吵闹声就从校门口传到了教学楼。
学校就这么大,想听不见都难。
“这是要我全家的命啊,眼看着就要高考了,你们要我儿退学,究竟是安的什么心啊?”
“无良学校,做事不公,今天不讨个公道,谁都别想出这个校门。”
“想走,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这件事情必须要有个交代。”
学校大门口已经被堵起来了,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褚卫没有要管闲事的心思,看着堵着的大门口,脚步一转,干脆找了处没人的墙角,三两步就翻出了院墙。
买好文具之后,褚卫逛了一圈,也没找到想买的礼物,干脆就打算回去了。
只是校门口的闹剧竟然还没有结束。
王豫东这事挺不好说的,离高考还有半个多余的时间,现在退学,这高考肯定参加不了了,说不定从今往后都参加不了了。
但是那天晚上,他差点杀了程大牛是事实,要不是他还是个未曾年,这蓄意谋杀罪指不定就要背上了。
校门口除了围观的人,还停了两辆警车,还有一辆电视台的车子。
褚卫脚步一转,刚准备走呢,就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褚大师?褚卫,真的是你。”
叫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青县公安局的警官,孙乾。
他跟孙警官可真有缘分。
褚卫点了点头:“孙警官。”
孙乾看见褚卫,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算起来,自从上次那件案件过后,他足有大半年没见过褚大师了,也幸好这大半年里,青县平安无事,顺顺利利的。
最多就是抓鸡找狗,拿几个毛贼。
孙乾看着校门口拥堵的人群,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看今天这事闹的,不知道你了不了解,我现在可急需来个人帮帮忙。”
褚卫:“这有什么好帮忙的,他们这也算扰乱社会秩序了吧。”
孙乾点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高考是件大事,学校拿不出王豫东打人的具体证据,王家人就一直在这里闹,稍微阻止一下,就以死相逼,现在电视台都来了,我头都疼。”
大约是褚卫身上的气质太过于成熟,无论是说出还是做事,都透着令人信服的味道,再加上术法高明,孙乾一点都不拿他当少年使。
连交流都是以成年人的口吻。
褚卫眼神落在校门口,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脱下了身上的外套。
“这个……”
孙乾眼神不解地落在褚卫手臂上,那里已经结痂了,看模样是擦伤。
褚卫解释了一下:“那天晚上,程大牛从五楼掉下去,是我拉住他的。程大牛就是那天晚上跟王豫东吵架的人。”
孙乾神色一怔:“当时怎么不报警?”
褚卫耸耸肩膀,将衣服重新穿上:“谁知道。”
又不关他的事情。
“这么说,王豫东那晚跟程大牛斗殴,确实将人给推下楼过,只不过被你给拉住了,所以侥幸活了下来……这要是当时你没拉住……”
只是这么一想,孙乾就有了判断。
他朝着褚卫点点头:“谢谢你提供的线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然后,孙乾大手一挥,把王豫东给逮捕了。
王家人懵逼了,本来就是想闹个事,让学校将王豫东退学的处分给收回去,怎么警察闹过来了,还将他们家孩子给逮捕了呀。
这不是……这不是要人命吗?
孙乾面色严肃地看着王家人:“王豫东杀人未遂,还请配合我们调查。”
这下好了,学校门口是没人闹事了,事情全都转移到了公安局门口。
褚卫就远远地看着,一点都不想掺和进去。
等到人群散去,校门口的交通恢复以后,午休时间也结束了。
下午下课的时候,大家全都在讨论王豫东的这件事情,一个传一个,最后变成了王豫东就是个脾气暴躁,视人命如草芥的杀人犯。
甚至更有传言,说他杀过人,只不过没人查出来而已。
荒唐的不行。
但这事跟褚卫没关系,他就想安安静静地上完课,好深更半夜溜出去找师父。
师父说给他准备了成年礼物,就很期待。
可他万万没想到,下午放学时间还没到,他就被人给请到公安局去了。
王豫东在公安局,趁着没防备,竟然把局里的警官给打了,据说整个人都非常的暴躁,不受控制,见人就打,一边打,一边还嘶吼地叫着,就像是……鬼上身了一样。
这种事情,他们也处理不了,秦晓成也老早就调走了。
孙乾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褚卫,这种事情他在行,然后就让人来带他走。
青县的公安局距离学校有二十多分钟的路程,褚卫是坐着警车去了,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犯了什么事呢?
褚卫自己表示,这生日过的可真闹心。
如果真的是鬼上身,这东西也太厉害了些。
公安局里全都人民警察,可以说是阳气最足,最具正义感的地方了,一般鬼祟不敢在这个地方撒野。稍微弱一点的小鬼,说不定直接就能被这里的正义之气给灼化了。
王豫东身上的这个在这么个地方都能闹事,绝对不是个软柿子。
车子在公安局停下的时候,褚卫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这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等孙乾带着他穿过重重障碍走近审讯室的时候,更是风平浪静。
褚卫皱了皱眉头,会不会不是鬼祟作乱,纯粹就是王豫东自己有问题。
审讯室里,王豫东低着头,双手都烤着铐子,坐在椅子上,就连身上都绑上了绳子,似乎害怕他会暴走。
褚卫短短几天里,听到了好多次王豫东的名字,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
王豫东个子很高,貌似比他还要高上一点,身材有点胖,坐在那里看起来像是一座山。
但是很奇怪,褚卫并没有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一点点鬼祟的痕迹。
褚卫看着孙乾,疑惑道:“是不是你们哪里弄错了,我没察觉到什么异常的地方。”
孙乾表情也有些疑惑:“但是,他下午发狂的时候,确实六亲不认,见人就挠,连警察都敢打,而且力气非常大,我们局里好几个人一起上,才将他给制服。”
褚卫:“会不会是自己有什么病,比如狂躁症之类的。”
孙乾摇摇头:“我们跟他家属了解过,这孩子一直都很正常,从来没有做出过攻击人的事情,到现在,他爸妈都不相信我们说的话。”
王豫东低着头,额前的头发很长,挡住了他的面目,根本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褚卫:“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孙乾点了点头,替他将门打开,提醒道:“那你自己小心点。”
孙乾看着他进去,还是不放心,随后跟了进去,然后关上了门。
褚卫低声叫了一句:“王豫东。”
对方没有回应,依旧低着头,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一样。
审讯室里没有窗户,头顶的白炽灯正散着光,照在王豫东的身上。
周遭安静极了,落针可闻。
褚卫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他眼中并没有任何区别。
阴阳两界在他眼里是互通的,但凡沾点阴气的东西,他都能看见。
可王豫东身上没有,什么都没有。
褚卫三两步靠近了他,在他身前站定了,又喊了一声:“王豫东,你还好吗?”
孙乾在后面提醒道:“你别走的太近了,他现在可是危险人物。”
褚卫刚想说,没关系,他有分寸,下一刻一直低着头的王豫东猛地抬起头,往他扑过来。
手上的铐子哗哗作响,身上绑着的绳子也随着他站起身的动作被拉成了一条直线。
要不是他屁股下面的凳子是固定在地面上的,可能这会连人带着椅子就扑上来了。
褚卫眼疾手快地往后退了两步。
他终于看到了王豫东的脸,但这现在已经不能用正常的脸来形容了。
王豫东眼窝深陷,眼眶发黑,嘴唇发紫,整个脸上都透着一股灰败的死气,看起来比死人好不到哪里去。
他像一只被困的野兽,不停地晃动着身体,一下一下,也不在乎手铐将手勒出来的痕迹,就要这么一直撞击着,想要扑上来将褚卫给撕碎。
这绝对不是正常人的状态。
褚卫指尖夹出了一张定神的符咒,猛地一下拍在了王豫东的额头上,符咒散出淡淡的光,躁动的人顿时安静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孙乾被他刚刚这个举动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褚大师,你怎么看?”
褚卫又重新靠近他,但是这一次却是扒开了王豫东的衣服。
在王豫东脖子里有一个木头雕刻的挂件,看模样是个菩萨,而胸口的位置上却是有三颗鲜艳的红痣,颜色艳丽到仿佛要滴出血来。
孙乾一愣:“这是什么东西?”
褚卫脸色顿时就不好了,他闷着声说道:“这是美人痣。”
孙乾:“美人痣?”
褚卫知道说了他也不懂,就干脆解释了一下。
“美人痣不是天生的,而是通过某种方式被人种上去的,每种一颗痣,他的身体就会有一分变化,一开始是易怒,后来就是易爆,到最后六亲不认,想要杀人。这种痣一共四颗,等四颗痣全都种完,那他也就玩球了。”
孙乾摸了摸脑袋:“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褚卫:“通俗一点,就是有人用美人痣的方式,准备以命易命,将王豫东的命数给偷走。”
孙乾还是不明白,只听懂了一件事,要是没早点发现,那这孩子大约是要拜拜的。
“看到他脖子里挂的东西了吗?这不是什么挂件,而是一种特质的咒牌,上面雕刻的也不是菩萨,应该是某种邪神,就是这个压制住了他身上的阴气,所以我一直都没察觉到。”
如果不是这个挂件,可能在学校的时候,褚卫就该发现王豫东不对劲的地方了。
孙乾听得半懂不懂,只问了一句:“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褚卫:“这个简单啊,找出种痣的人就行了。”
孙乾:“那要怎么找?”
褚卫这一刻不知究竟谁才是警察。
他心里还惦记着师父的生日礼物,干脆全都一一说明白了。
“首先调查,这个咒牌是谁给他了,再调查一下王豫东的女朋友是谁,就可以了。”
女朋友?
那一瞬间,孙乾似乎明白了什么事情。
褚卫说的用某种方式种下的美人痣,他大概知道是什么方式了。
只不过……这小小年纪,竟然就有女朋友,还……
现在这些小孩都这么早熟的吗?他这么大一个成年人至今还是单身呢。
孙乾心里有了方向,就准备着手调查,但心里还是没底。
他将期望地眼光落在了褚卫地身上:“不知道褚大师能不能帮帮忙。”
就根据褚卫刚才的描述,这个女朋友绝对不可能是个什么正常的人类,不然也不会有以命易命这个说法了。
这种鬼神的事情,那也要专业人士来才行了。
孙乾觉得褚卫这人热心善良,这种事情肯定不会拒绝的。
但是出乎意料,褚卫挑了挑眉,从兜里掏出了三五张符箓一股脑地塞在了孙乾的手里。
“这要是遇到危险呢,你就用这个,别管三七二十一,往上扔就是了。”
孙乾呆住:“这是……什么意思?”
褚卫:“意思就是今天这忙我帮不了,不好意思了。”
说完,他就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眼看着天都黑了,他真的要走了,一点都不想在这里耽误事。
孙乾看着手里这些乱七八糟,根本看不懂的符,觉得自己不行,真的不行。
但是等他追出门的时候,已经看不到褚卫的身影了。
这一天都是什么事,这可是他十八岁的生日,没能好好过生日不说,还要东跑西跑,干着干那,好好地生日,被拖进派出所,还有比这更难受的吗?
褚卫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看着街边的万家灯火,陡然间就觉得孤寂起来。
今天是他生日啊,到现在还没有听到一个人跟他说生日快乐。
虽然他也不是个什么矫情的人,但总觉得缺了这句话,生日就好像不完整了一样。
幸好,待会还有师父。
一想到这个,褚卫心里那点矫情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管什么情况,总能找到让自己最合适的状态,大步地往前走。
车子鸣笛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的时候,褚卫还往一旁让了让。
但身旁这辆车子似乎一点也没有要超过他的意思。
褚卫干脆停下脚步,侧身看过去,这一看却是定住了。
“发什么呆,上车啊。”
华榕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身姿随意而又懒散地靠在架势座上,正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褚卫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不是在京都吗?怎能会在这里呢?
华榕干脆将车子停了下来,从驾驶座下来,抬手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快上车吧,小呆子。”
褚卫这会仿佛在回过了神,他眨了眨眼睛,定定地看着站在他身旁的人,原本还有些黯淡的眸子顿时亮起了光,倒映出漫天的星辰。
“华榕,你怎么来了啊?”
华榕抬手,将人给推到车里,自己坐在驾驶座上。
“今天不是你生日,总不能让小朋友一个人过。”
褚卫动了动身子,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反驳道:“不是小朋友,成年了。”
成年了……
这三个字似乎像是一把钥匙,让华榕凝住了所有的目光。
他弯下腰缓缓地靠近褚卫,低声道:“是,成年了。”
褚卫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两人的目光对上。
有那么一瞬间,褚卫觉得眼前这人似乎要……亲他。
但华榕只是伸过手,替他拉过安全带,将扣子给扣上了。
“坐好了。”
褚卫看着不断倒退的风景,问道:“我们去哪?”
华榕简明扼要道:“上山。”
青县是个山城,这里山很多,也有几个旅游景点,只不过去的人并不多。
一来山太高,难爬,二来地处偏僻,各种设施都跟不上,危险系数也很高。
华榕带他去的那座山是最高的一座。
有一条宽敞的车道通往山顶。
褚卫这个本地人都没来这里玩过,也不知道这人远在京都是怎么知道这么个地方的。
山顶处有一处高峰,高耸入云,从这里俯瞰下去,眼前的青县小的很,人在这山峰之巅,仿佛都变得渺小起来。
华榕将车子停在一旁的车道上,打开了后备箱,拿出了一个帐篷。
褚卫好奇道:“我们要在这里过夜吗?”
华榕抬手,将帐篷撑开,边弄边说道:“头顶星辰,这样的美景,不值得看一看?”
褚卫抬头,初夏的天空纯净的很,星星也很亮,好像一伸手就能摘到一样,确实很漂亮。
但重点不是这个,师父说今晚要给他送礼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
要不要先介绍他们两个人认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么么哒!
华榕:不必,我们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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