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泪流满面
解开老太爷脸上白布, 露出的是一张没有血色的脸,那满脸的褶皱,见证着他沧桑的一生。
屋中留下的其他人,纷纷好奇的看着陈吉祥,他们都听说,家主找了个画师给老太爷画遗相,听说那画师画的遗相十分逼真,现在一见,没想到是个如此年轻的少年。
下人将一个高凳送了过来,陈吉祥对躺着老太爷行了一礼,然后又对众人行了一礼,然后坐到凳子上,也不言语。
这种沉重的场合,实在是不适合多说话,总让人觉得说什么都是错的,就连开口问好,都觉得有点多余,只能一切都在拱手礼之中了。
从打开书生背篓,取出炭笔,拨开包裹在外面的好几层纸,便开始画起来。
陈吉祥手握炭笔,先是在木板上勾出几根轮廓线,然后定好三庭五眼。
三庭五眼,是素描中解构面目比例的一种方法。
三庭指的是上中下三庭,山庭是发际线到眼睛, 中庭眼睛到鼻子底部,下庭则是鼻子到下巴。
标准的成年人三庭长度是差不多的,但小孩一般上庭偏长,而老人则下庭偏长。
把握住这原则,才能快速抓住不同人的不同特点。
五眼指的是面部宽度,正常人脸的宽度,大约是五只眼睛的长。
两眼睛中间的鼻根,是一只眼睛长度,眼角到耳朵根,又是一只眼睛的长度,加起来正好五只眼睛长度。
只是几个呼吸时间,陈吉祥便迅速定位好,老爷子面部五官位置。
老爷子家的一众晚辈,都是一脸好奇看着陈吉祥手指飞舞,这种画画方式,别说见过了,就连听都没听说过。
在他们认知中,画画应该是趴在桌子上,手握毛笔,一根根勾勒细细的线条,好似少女绣花一样细致。
可眼前的家伙,那大开大合的架势,好似在随意乱涂,家主说的异常逼真的画,是这样胡乱画出来的?
都有种,我上我也心的感觉。
对于众人的这些看法,陈吉祥是毫无察觉的,只是一个劲的蒙头作画。
面对来到这世界以来,最重要一单生意,之前的准备可以说无比充分了,陈吉祥很快就进入了画画最佳状态,用后世的话讲,叫做心流状态。
在这一刻,感觉不到了时间的流逝,心中只有老者面部的一个个结构,一条条皱纹。
不知过了多久,等一抬头,才发现屋子里光线已经比较暗了。
怎么回事?难道太阳下山了?
转头看看,正发现管家正一脸专注地看着自己, 陈吉祥被吓了一跳,还没等他说话, 老管家就道。
“公子您这是画完了?”
陈吉祥回过神来,说道。
“没有,还有不少细节需要仔细雕琢,但我感觉光线有点暗了。”
管家不等他继续说,转头对下人吩咐道。
“快!掌灯,多点几盏灯!”
不知是员外府中规矩甚严,还是众人被陈吉祥的画给震到了,现在木板上的画,不再是几笔潦草的勾勒,而是有了逼真的轮廓,差的只是各种细节的雕琢。
所以在管家吩咐之后,几位下人竟然端着七八根蜡烛过来。
陈吉祥看着被一根根点燃的蜡烛,心中无比的震撼。
有你们这么败家的吗?
要知道,一支蜡烛可是价值二三十文钱呢,简直就是价比小米!
想想自己来到这世界几天了,两斤小米都没舍得吃完, 连喝粥自由都没有,而他们竟然一次性点价值八斤小米的蜡烛,真是人比人得死啊!
不过想想,他们这蜡烛是点给自己用的,那四舍五入,就相当自己一次性的点了八根蜡烛,在这一刻,自己虽然没能做到喝粥自由,但点蜡烛的自由,算是达到了。
周围有了八根蜡烛的照明,光线瞬间亮了很多,画起细节来,也不再费眼睛,整个人便再次埋进画面中。
这幅画,陈吉祥并没有刻意磨洋工,因为没必要了。
自己确实完全沉浸其中,每个细节都刻画到位,时间花费上自然不少了,也就不用刻意拖延时间。
屋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陈吉祥慢慢放下炭笔。
待起身,想活动下身体时,才发觉屋里已经站满了人。
这些人不是之前披着孝衣的员外家人,看样子倒像是前来吊丧的客人。
张员外见陈吉祥起身,连忙上前,问道。
“先生,可是画完了?”
陈吉祥眉头一挑,之前刚来时,你不是还叫称呼我为小兄弟,现在怎么改口称先生了?
难道是被自己这手画技给震慑住了?
心中虽然得意,但表面上可还是要保持谦卑的,于是连忙躬身行礼道。
“员外严重了,小子可不敢当先生称呼,还是称呼的下子吉祥吧。”
外见陈吉祥行礼,自己也赶紧拱手回礼,道。
&34;先生不必谦虚,先生能画出如此逼真的画,定是有大学问之人,可当先生称呼。&34;
这马屁拍的陈吉祥颇为舒服,自己来自后世,胸中的学问能不大吗?
再说了,这老头不听劝,让他别喊自己先生,他非要喊,劝不住啊!
劝不住咋办?
那自己就大度点,还接受吧。
但做人还要保持低调,不能接受的太明显,还是赶紧转移话题道。
“员外抬爱了,这画是画画了,不过后面还有道工序要做,在这之前,还请员外看看画像,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不然等后面工序完成,这画面就改不了。”
说话间,将木板递给了张员外。
员外接过木板,自己看起画面来,身后众吊丧宾客,纷纷伸长脑袋,凑过来一起观看。
这些人都是之前来病床前给老爷子行礼的,但他们都在行礼时,见到了那闻所未闻过的画,不由得的都留足观看起来。
这一看,人就走不开,若不是这吊唁场合不适合喧哗,他们早就拍起了大腿,各种惊呼了。
慢慢地,慢慢地,人越聚越多,不知不觉得屋子边都站满了人。
张员外在身后众人的小声议论中,泪水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透过这画面,他脑海中涌现了一幅幅往日父亲的身影。
年轻时在田间种地, 自己小时候被父亲追着打,吃饭时给自己夹菜
点点滴滴的往事,让张员外的脸,不知不觉间被泪水打湿。
身边已经成年的儿子,连忙上前扶住他身体,劝说道。
“爹!你要保住身体啊!”
张员外摇摇晃晃拨开儿子, 将画交给陈吉祥,接着后退一步,站直身体,对着陈吉祥郑重行了个九十度的拱手礼。
这种礼仪,已经被称为大礼了,只有在非常重要的场合,才会行这样的礼。
至于跪下磕头礼,那只有身份低下的人,遇到点事情,也不在乎脸面,上来就给人磕头。
有点身份地位的人,都是爱惜面子的,不到生死关头,是不可能给人下跪,甚至遇到有气节之人,就是死也不会下跪的。
当然,拜神仙、父母还有皇帝,则不在此列。
所以,这样一拜,已经跟下跪差不多了。
陈吉祥见状,吓了一跳,连忙侧开身子,给张员外回了一礼,道。
“员外何故如此?小子怎么敢当您如此大礼。”
若不如此,怕这事传出去,自己要被骂死。
这时,张员外才悠悠说道。
“先生当得起,当得起。
是你让家父即使过世,容颜也能留存世间。”
陈吉祥上前扶住张员外。
心中则想,真不必如此,只要你钱到位,别说让你爹,容颜留存于世了, 就是让你一家子,容颜留存于世都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