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二公主
今年的年节，嫁到滨州的二公主也早早回来了。
滨州路途遥远，先太后崩逝时，二公主又早已有了身孕，便没有赶回来。如今算差不多三年未见了。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二公主宇文凌珊穿着一件浅蓝色蝙蝠团纹对袄，头戴赤金百花的发冠，如花似玉的脸上满是舟车劳顿的憔悴。
她和驸马一并带着刚会走路的幼子，微笑着向着上面端坐着的皇帝皇后行了大礼。
仿佛就是一般的家宴一般。
甚至于宇文凌珊的眼里还泛着泪光，仿佛她只是一个多年没有见到父亲的女儿一般。
但当她跪在地上磕首的时候，眼神里却已经没了抬起头来时的喜悦与尊敬。
取而代之的是仇恨与算计。
她已经没了母妃，对这深宫，也没了多少怀念。
她的父皇不爱她的母妃，连带着不爱她。
虽然依旧是好生挑选嬷嬷教习，也在京城里为她建了府邸。
虽然依旧是好生挑选的驸马，家世人品皆上乘。
虽然依旧陪嫁了数不胜数的财富和宝物，她母妃带进宫里的陪嫁，也都全给了她。
但她的父皇，对她没有任何出于父亲对女儿的关爱，他对她一切的好，都只是皇帝对公主的好。
甚至，对她都没对朱绾绾上心。
而这件事，还得从她的母妃说起。
她的母妃也是出生贵族，是公府嫡女，就算是家族没落，也不比元家差多少。
也同皇后一般是自东宫起，便侍奉在皇帝身边的，是先帝钦定的太子侧妃。
但她的母妃，并未得到她的父皇任何的偏爱。
同为侧妃，明明她的母妃先入东宫，明明她的母妃出身高贵，但仅仅因为她的母妃与太子妃不和，便让一个中等官员家庭出来的侧妃成了贵妃。
而她的母妃从头到尾，只是一个普通妃子，封号‘宁’。
甚至连诞下公主，都没能让她从宁妃变成四妃之一。
“免礼，赐座。”
皇帝看上去心情大好，微笑着让面前跪着的女儿、女婿，还有刚刚会走路的外孙起身，然后赐座。
皇后微笑着看着丈夫，皇帝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转过头，向着她笑了笑。
这是家宴，没有大臣们在场，自然会空松些。
而宇文凌珊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格外讽刺，一想到她母妃的遭遇，心里便像刀割一般。
因为她父皇对她的无视与冷淡，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她母妃也是大家族出身，因此难免跟皇后争风吃醋。
宁妃行事端正，从没有害过皇后，但因为两人素来不和，这件事，一直闹到宁妃病逝，才算是了结。
但此刻在宫宴上，宇文凌珊不能有一点表现。
“是——”
她跟着夫婿，对着父皇缓缓行了个礼，随后便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着，保持着自己端庄的仪态，以免给皇室丢脸。
坐在她身边的大公主宇文凌瑶，也和夫婿端坐着，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
同是公主，宇文凌瑶的生母是德妃，如今依然康健，并且她自己嫁在了京城，时常可以入宫探望。
而宇文凌珊则嫁去了滨州，虽然安国公府也是大家族，她的夫婿是世子，也是相貌堂堂、文武双全，对她甚是体贴，但这中间的委屈，也只有她自己明白。
因为宇文云辉尚且年幼，离不得母亲，便跟着惠妃坐在一起。所以，大公主身边坐着的，自然就是身为太子的宇文云策，她俩最小的弟弟，大俞未来的皇帝。
也是那个与她母妃向来不和的人的独子。
宇文凌珊细细打量着这个弟弟，他比以前强健了许多，也成长了许多，眼神更是多了一些戒备。
若是只靠她一人，大概很难害到他们母子了。
“凌珊你今日回京，可是要住些时日才走？”
皇后突然开口询问道。
宇文凌珊先是一愣，不知道皇后的意图，抬头看向上面坐着的皇帝皇后，两人都只是慈爱地看着她，似乎没有其他想法。
“回母后的话，前日凌珊刚刚诊出了喜脉，若是这年一过完便回去，恐会伤着凌珊和孩子，所以小婿特请皇上和皇后恩准，让凌珊在京城里待到生产后再走。”
她的驸马陈晋替她站起来回答道，他双手抱拳，毕恭毕敬地向着皇帝皇后行了个礼。
“原本想着待到宫宴结束再来禀告的，但而今皇后娘娘问道，小婿不敢不答。”
皇帝和皇后先是一愣，随即便露出了笑颜。
“这是好事，多住一些日子，也可以常来宫里探望。”
皇帝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说是不想，也不可能，甚至他都有些后悔让女儿嫁那么远了。
但君无戏言，更何况是这种婚嫁大事。
再加上凌珊和夫婿的感情向来不错，他这个做父亲的，又好说些什么了？
“等下让太医院选派几个得力一点的太医，去凌珊府上好生照料。”
皇帝转过头，对着身边的近侍吩咐道。
“是——”
“儿臣谢过父皇——”
宇文凌珊站起身来，对着皇帝行了一个大礼。虽然是恪守宫规，但这中间的疏远反倒让皇帝感到难受。
但他也明白，这是因为他当初选择了护着皇后，而没有顾及她们母女俩的感受。
甚至连让她远嫁，都是怕她日后涉及宫廷争斗，让皇后和太子难堪。
“凌珊你是公主，是皇上的小女儿，无需这样多礼。”
皇后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开口宽慰着两人，她知道或许没用，但看到皇帝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悲伤，她便觉得难受。
宇文凌珊没有答话，只是微微欠了欠身，以示对母后的尊敬。
“罢了，毕竟是宫宴上，礼节完备些，也是好的。”
皇帝开口替妻子解了这份尴尬，他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无法调节，但只要宇文凌珊而今过得好，也就算了。
“让那些舞女上来吧！”
皇帝开口吩咐身边的太监，算是彻底结束了这场互相之间都十分尴尬的寒暄。
“是——”
坐在对面的惠妃，静静地看着这对父女的一举一动，她以前便听说过一些关于二公主以及她的生母宁妃和皇后的事。
但因为当初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就算慢慢升到了嫔位，也远远惹不起那些娘娘们，所以并没有太多的关注。
而今看来，所言不虚。皇帝偏爱皇后，能让他和自己的女儿见外到这种地步的，只可能是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