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七章 琴道情道
这边冯云话音未落，那边莫律抚琴的手指却是悬在了空中，随即就听他轻笑一声，双手舞动顺势改变了曲调。
这下可好，生死一瞬的紧张战场上竟是突然响起了求爱之音，不止和莫律战斗的飞罗剑山长老傻了，就连周遭战斗的御音谷同门也都尽皆傻眼。
唯有冯云忍不住笑了起来，同时用手指敲打着刀柄似作附和。和他预料的没差，此曲一出，先前跳脱的曲音顿时变得“老实”下来，手下有情、曲中有心，一首完美的《凤求凰》应势飘入耳中。
就连于高空中斗法的南宫佼儿也不禁朝这边投下一个怪异的眼神，提到莫律的《凤求凰》，那和她是绝对脱不了关系的，因为莫律当年献上此曲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她。可惜当年莫律没能打动她，反而被她给打了，所以此刻在这种地方听到此曲，多少让她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但即便这样，南宫佼儿也不得不承认，莫律此时弹奏的《凤求凰》比之当年超出不少，有着浸人心脾的力量。若是排开时地的不宜，绝对会有许多人为莫律此曲而赞叹。
“无礼竖子，安敢如此辱我！”
不过也有例外，就比如莫律此刻的对手，飞罗剑山长老沈子道。莫律弹得越好，他便越感侮辱，对手竟然在与他的战斗中为女子弹奏求爱之曲，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人家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不管莫律有何原因，此战传出去后，他沈子道都必然沦为天下人的笑柄！若是他能将面前目中无人的莫律斩杀倒也罢了；如若不能，别人传出去会说什么，御音谷琴痴谈笑红尘间便让他飞罗剑山沈子道束手！如此之后，他沈子道还有何颜面在江湖上立足？
刹那间，怒极的沈子道气贯宝剑，寒芒纵横，万千剑影瞬间笼罩而出，势要将莫律凌迟斩绝！
飞罗剑山的剑路与紫辉剑派、天剑门尽皆不同，主要讲究一个“变”字，一剑出当有万剑之变，教人避无可避，挡无可挡！而同样讲究变化的还有音律一道，意动而声转，心起而曲变，虽只五音，却有万千变化于其中。
然而此刻的莫律却是旁若无人，身不动曲不变，面对万般寒光罩来，他依旧弹奏着自己的《凤求凰》，仿佛准备在身死之前将心中深情尽付而出。
冯云逐渐收敛了笑容，击节的手指也缓缓握紧了刀柄，他虽然为莫律点出了一个方向，但莫律能不能就此上路谁也说不清，他可不想莫律葬身在此。
眼看剑气即将落临，冯云已经有出手之势，莫律却变得越发投入！
“铮、铮、铮……”
情深而弦急！珠玉落盘般的紧凑琴声仿佛一个痴情之人在述说着自己的万千情愫，那浓厚到化不开的深情瞬间就将在场众人席卷、吞没！就连怒发冲冠的沈子道都在这瞬间变得恍惚起来，谁人无年少？
他沈子道也不是天生就为求道而生，他也曾有过年少轻狂、心慕红颜的时期，也正因年少才更加难忘，即便被深藏在心底，也总会在不经意间涌上心头，而此刻莫律的琴身恰好便是最美的酒，醉了沈子道的心窍。
顷刻之间，冯云手上顿时一松，因为沈子道的剑乱了，锋锐的剑气没了凌厉之势，变化之势也尽作归一，万般剑光在此刻竟是宛若情丝细雨飘洒而下，虽然在莫律身上划出了道道血口，却无半分致命之意。
手上、身上，甚至脸上都满是鲜血，但却并未影响莫律的弹奏，他是如此的全神贯注，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显得那样的沉醉，仿佛要将一汪深情尽付琴中。酒不醉人人自醉，情不迷人人自迷。
片刻之后，沈子道眼中恢复了几分清明，磨练百年的剑心到底没让他继续沉沦自过去的幻梦之中。他持剑鹄立，注视莫律的目光中满是戒备，但眼底却残留着一抹复杂。
冯云双眼微眯，他清楚地看到沈子道斜指的剑尖在轻轻晃动。御兵之人最先学的是什么，那自然是稳，连兵器都稳不住，又要如何伤人？而此刻的沈子道竟是稳不住自己的剑了，像他这样的剑修，剑乱便是心乱，即便脸上表现地再怎么冷静，剑却是无法骗人的。
果不其然，莫律琴声不止，沈子道数次想要起剑最终都不得不放下，越到后面，沈子道眼中的复杂已是跃然脸上，似追悔、似遗憾、似哀伤、似心疚。情满心，剑也柔。
又过须臾，沈子道看着自己手中的宝剑，沉默半晌之后竟是缓缓开口说道：“我败了。”
闻得此话，最高兴的不是莫律，因为他依旧沉迷在自己的琴声之中，仿佛这世间万物在此刻对他来说已并不重要，至少沈子道已不在他的眼中。
冯云脸上露出笑容，不杀而杀、以情败敌，他不知道御音谷功法中是否有这样的境界，但莫律确实做到了，虽然还没法说莫律走的这条路是否正确，但如今看起来确实有着一试的价值。弦上无情只为声，琴中有情方是曲，在音律一道，莫律已经走上了自己的道路。
但是在莫律败敌之时，另一边的毛慧兰却是在劣势下苦苦支撑。
她的对手是飞罗剑山六位长老中最弱的，但对她来说却是一位强敌。初入出窍和出窍小成这一步之差，在冯云、南宫佼儿这些人面前自然不算什么，但在毛慧兰面前就没那么容易跨越了，再加上对手乃是得势不饶人的剑修，顿时让她的劣势更加难以寰转。
不过这一切都被冯云看在眼里，他虽然一直关注着莫律，但也没放过其他人的状况，毛慧兰更是重点关注的对象，因为除莫律外，就属她最容易出现闪失。论道大会后期，成功破境的毛慧兰也曾登场向其他门派的修士进行讨教，然而结果并不好。
或许是太过心急，又或者是这些年疏于动手的原因，毛慧兰先后登场了三次，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和一位千灵派修士打成平手，而在与紫辉剑派和道苍宗修士的切磋则是直接落败。冯云也曾提醒过她切莫心急，她虽然明白但却总是忍不住变得焦急起来。
如今，从毛慧兰焦虑的神色中，冯云便能看出她又固态萌发了。越是陷入劣势，毛慧兰便越是勇猛精进，顽强绝不能说是坏事，但毛慧兰的顽强却有些用错了地方。
见状，冯云叹了口气，随即轻声说道：“好好看看你的敌人。”
耳边传来的声音顿时让毛慧兰身形一顿，就连箫声都滞了片刻，但或许是有了行动的方向，毛慧兰眼中的焦急终于有所缓解。
这位飞罗剑山长老显然比丁黎和沈子道都要弱上几分，剑势虽猛，变化不足，少了些许飞罗剑山剑法的真髓。冷静了些的毛慧兰仔细观察着敌人的动作和剑路变化，为了今日一战，她是专门研究过飞罗剑山剑法的。
“飞罗剑山的剑法以变化称道，剑中有万象森罗，令人难以揣测应付，但弱点也非常明显，那就是少了剑修的凌厉霸道，只要破其剑势，万千变化便付之一溃。”
毛慧兰不断在脑中回忆着关于飞罗剑山的信息，同时期待在敌人身上找到其破绽，但她面前的飞罗剑山长老剑势如潮，别说破绽了，就是让她找到破绽，她也无力反攻，光是不让对方继续得势就已经耗去了她所有的精力。
“还是找不到机会啊！较力我不是剑修的对手，比气我更不是出窍小成的对手，如此下去我根本没有半点胜算可言！难道我又要败了吗……”
她不想放弃，但心中那抹挥之不去的落败预感却如阴云一般始终笼罩着她，就如当年枯明子的阴影要随时将她吞噬！
“好好看看你的敌人。”
冯云冷漠的声音再度传入毛慧兰的耳中，毛慧兰顿时面色紧皱，不甘与痛苦涌上了她的脸颊。
“……我找不到对方的破绽。”
话出之后，毛慧兰整个人的气势瞬间跌落，原本勉强支撑的形势顿时如暴雨下的茅屋般摇摇欲坠！
“破绽？你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没弄清楚，自然找不到对方的破绽。”
冯云的传音顿时让毛慧兰为之一愣，就在箫声立止的瞬间，倾盆的剑势应势斩落！
“铮——”
瞬息之间，冯云出手了，他没有拔刀，而是连带着刀鞘一同挥出。即便寸许刀锋未露，但恐怖的刀势却是如拔山倒岳一般碾碎了万千剑芒！
掀起的狂风吹打在那位飞罗剑山长老脸上，为他带来了惊骇的神情。仅仅一刀，还是未出鞘的一刀，他便知道自己绝不是眼前这名年轻人的对手！可怕，非常的可怕，他只觉自己是在面对一头被困锁的巨兽，而那锁链却是掌握在巨兽手中！
“……我的敌人？”毛慧兰脸上露出恍惚之色，她天资不俗，要不然也不会成为莫律的劲敌，于是很快就从冯云的话中听出了一些意味。
一刀逼退敌人，冯云才回身来到毛慧兰面前，随即剑指点出，直指毛慧兰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