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私心
连着几天，陈彤絮带着谢语澈同进同出，集团的老人个个鬼精似的，哪还能看不懂这其中的关窍！
尽管小少爷依旧身乏体虚，动不动就要在董事长办公室喝奶奶、吃中药、补觉觉，可毕竟这具身体已不再有性命之忧，除却压抑十多年的心头之患，谢家人重新掌权已然是不争的事实。
渐渐地大家也都自觉将这个曾经一直病恹恹、远离集团权力中心的少年当成集团副总裁来看，平时遇着了也不再嬉皮笑脸地喊他“小少爷”，规规矩矩地改口称“谢总”，地位甚至远超“四大护法”，没人再敢拿他当做集团的吉祥物，而忽视谢家人的存在了。
这天一大早，郭建明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敲开了集团董事长办公室的门。
“郭叔叔早，听说你昨天半夜才出差回来，怎么也不多休息一会，这么早就来公司？”谢语澈看着一脸疲相的郭建明关切地埋怨道。
“陈总好，小少爷好，不瞒你们说，要是我不赶紧过来跟你们汇报永鑫现在的情况，我在家实在也睡不踏实。”郭建明恭敬地向面前的一老一少解释，迅速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
小唐泡了杯咖啡递到郭建明手边，“郭总，咖啡小心烫。”
郭建明闻言，点头朝小唐感激道谢，吹开上面一层奶沫，押了一口咖啡指着屏幕正色道：
“二位请看，这是我这次在广州售服期间拍的照片，这台吊机是德国一家船厂设计生产的，旁边这台就是我们公司的。同样设计载重20吨，对方自重30吨，而我们要70吨。
幸好船东对于吊机本身自重没有要求，要是船身本身吨位不够的话，我们这样的产品还没被安装上去，首先就要将人家的船给压沉。
当时船东就站在我旁边笑咪咪地看着，冷嘲热讽说我们公司真是财大气粗，舍得花本钱，光是钢材就要用到别人的两倍，还不包括上面比较贵的液压装置，这要全部算进去成本得至少是这家德国公司的3倍。
我汗颜哪！陈总，不是我危言耸听，永鑫再这么下去恐怕要完！”
陈彤絮听得眉头越锁越紧，问道：“同类型的吊机我们以前有做过吗？”
郭建明老实道：“这么大的没有，小一点的有。按照当时的吨位比例换算下来，也还都在谱子上。问题在于这回的订单，设计的有些过于离谱了，船级社那边估计一早就看出来了，可是人家只管审图，至于别的他们也没义务向我们指出来。
我回去之后对照合同和我们自己的供货明细表，又意外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陈彤絮仰头示意他继续。
“客户的合同里面根本就没有指定需要我们准备备件，但是吴总却自行配备了，甚至还要求在采购订单里使用特殊型号的螺栓，而这些也不在指定范围。
为此品管部的老周还跟吴总吵了一架，直接挑明他利用技术部总监的职权与供货商之间达成利益链浪费公司资源。
奇怪的是，财务总监秦超却站在了吴总那边，说老周是无理取闹质疑吴总的专业能力。”
陈彤絮冷笑道：“语澈，你有什么建议？”
闻言谢语澈懒懒地支棱起一对软踏踏的耳朵，两根手指揉了揉太阳穴不紧不慢道：“郭叔，技术部和财务部目前各是几人配置？”
郭建明：“技术部算上吴总在内一共6人，其中还有一个是硕士，传言这个小伙子没少被吴总敲打。
陈总还记得吗？去年的年终奖只有吴总一个人坚持他们部门要发现金，还是秦总监特意帮他说话，最后得到您的批准的。”
陈彤絮食指点了一下桌面，“是有这事。怎么？还有后续？”
郭建明气愤道：“秦总监将他们部门的奖金交给吴总一个人代领了，您说说看，代领也就算了，可发到下面之后，他们每人只领到了一千块，也就是说15万的奖金，最后发出去的只有5000，剩下的全落到吴总一人手里了。
本来我还不知道这事，那个硕士最近有了离职的想法，才在无意间说漏了嘴，原本自己部门的事也不好拿出来到处乱说，影响不好，直到被逼得要走人了，倒也没有什么顾虑了。”
陈彤絮看了一眼谢语澈说道：“想办法将人留下。”
郭建明：“他怕是不肯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留下来继续受气。”
谢语澈冷声说：“那就让他准备好去接替吴总的位置吧，至于财务部那边，实在不行，就请秦总监离开，至于是内部提拔，还是外面招聘，郭叔看着办。”
郭建明闻言看了一眼陈彤絮的脸色：“陈总的意思……？”
陈彤絮淡笑道：“你就照语澈说的去办。”
郭建明顿时两眼放光，笑呵呵看着谢语澈，重重点头：“好的！”
陈彤絮头疼地看了一下腕表有意赶人：“我看语澈有些累了，你没什么别的事就先回永鑫吧，有问题电话里说。”
郭建明诧异地观察谢语澈：“啊这……”
陈彤絮眼睛不眨地解释道：“心脏治疗后遗症，不要多想。”
郭建明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陈彤絮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来的一个鹅黄色水壶，动作无比自然而纯熟地递到谢语澈嘴边，乳白色的硅胶吸管掩映着水渍，随着那孩子吮吸的动作来回耸动着，看得郭建明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陈彤絮一边伺候谢语澈喝牛奶，一边不失时机地将凌厉的眼刀飞了过来，吓得郭建明一哆嗦，起身收拾好随身物品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只留下一个匆忙的背影。
谢语澈半阖着眼，此时已看不太清晰，强打着精神也只看到一叠重影，一双桃花眼带着湿意望着陈彤絮：“郭叔叔怎么走了？”
陈彤絮轻晃手里的水壶，遂搁到一边柔声道：“他有事先回永鑫，时间到了，我带你到里面去……”
话没说完，谢语澈便一头栽进了陈彤絮的臂弯里。
趁办公室没人，陈彤絮试探着将双脚缓缓从轮椅上落下，双手稳稳托住谢语澈，以一个抱婴儿的亲昵姿势将人依靠着自己的肩膀，一步一步稳稳地抱进了休息室。
坐在床边仔细分辨了一会谢语澈均匀的呼吸，独属于少年人的阳光稚气混合着奶味反复拨弄着陈彤絮的五感。
他长吁一口气，指腹在人手背上轻轻摩挲，哄小孩似的说道：“别怕，语澈！陈伯伯会一直保护你的。哎！说真的，你现在这个样子，对于我来说真的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能这样毫无顾忌的守着你，固然是好，可是每每想到你在外面随时可能发生危险，我的心又会被揪得生疼。
我怕啊！从你七岁那年开始，我就害怕！好不容易守到现在，楚瑜那混小子居然还敢大言不惭的跟我叫板，呵呵……公平竞争？刘毅那关，可不是那么容易过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真的已经分不清，对你究竟是哪种情感，要不是楚瑜突然的挑衅，我倒觉得就这么糊里糊涂的一辈子也挺好。
可是，感情这东西，毕竟是自私的，即便是楚瑜，我也做不到大度。”
说完这些，陈彤絮轻轻托起谢语澈的手，隐忍着内心的剧烈起伏，只在手背上轻嘬了一口：“语澈，请原谅我的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