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作妖
兴许的确是高风险，往往伴随着高收益；而在陈彤絮眼中梁女士那低成本的小打小闹，正如他之前所预料的那样，根本没能在顺鑫这座大船面前溅起什么浪花。
习惯了有梁充在一旁运筹帷幄的女人，一旦自己做起事情来，一下子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失了先机，也没了方向。
好好一张牌，打得稀烂。
就在梁女士爆料顺鑫旗下房企十多年前的一个老盘存在偷工减料的严重质量问题后，顺鑫集团很快就此发表声明，声明中顺鑫集团大方承认当年确实因为个别管理人员的问题，在原材料采购上面缺少相应的监督，致使相关人员目无法纪，给有关业主造成损失，集团代表这家房企再一次给大家致歉。
当年问题被个别业主反映到集团后，相应的损失赔偿及谅解协议事后经由集团协调已经做了相应的处理，当年的赔偿细则和谅解书也被公布出来；如今这个问题再次被个别管理人员的亲属公布出来，顺鑫集团必须要再次为旗下的房企给广大业主带来的困扰深表歉意，同时又附上一份起诉状，是关于陈彤絮和梁女士的离婚诉讼。
于是，广大吃瓜群众灵敏地嗅到了八卦的味道，还是有关豪门恩怨那种，真正关心当年那个老盘质量问题的反而不禁扒拉起这其中的隐秘关联，咂摸咂摸嘴不屑道：“什么狗屁爆料！不就是姓梁的那女的眼看着要被扫地出门，因爱生恨，最后来了个鱼死网破嘛！”
“梁家这姐弟俩，也是一个比一个蠢，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作天作地！
听说了吗？前两天梁家甥舅两个把谢家唯一的继承人给绑架了，人还差点给撕票，被谢家人找到的时候就只剩最后一口气，差点没救回来！”
“啥？绑架谢语澈？梁充怕不是疯了吧？”
“估计是疯了，陈彤絮的小儿子据说也一同被绑走了，关在另一间房子里，当时警方派人去救人的时候，现场还发生了爆炸，一名警察当场牺牲。啊呀！简直太惨无人道了！”
“哎呦！作孽呀！就这德行，也难怪姓梁的当年把房子给建成那样，还害得人顺鑫集团白白给搭进去那么多赔偿金，要我说陈总早就该送这样的人进监狱，好过出来到处霍害别人。”
“我还听说，因为绑架这事，梁家这回算是彻底激怒了陈总，陈楚瑾和梁充到现在都还被关在里面呢我，估计这次恐怕得待上好几年才出得来！”
“陈彤絮连自己儿子都不肯放过？”
“什么儿子？早就解除父子关系了！”
“再怎么不愿意承认，那血缘上不还是自己的儿子？”
“有什么用？感情这种东西玄乎着呢！再亲近的血缘关系，一旦没有感情，到头来还不是针尖对麦芒？”
“就为了谢家那个孩子？”
“那能一样吗？也不看看谢语澈他妈妈是谁？”
“呵呵！怪不得这次陈总连离婚都这么高调！……”
“嗨！看你笑得那一脸猥琐样儿！想什么呢？”
“真想听？”
“切，谁稀罕！”
“唉！就算你想听，我也不敢乱说呀！”
“得……怂样！”
顾蓝这几天所到之处，几乎时时刻刻都能遇到三三两两讨论他们家那些破事的吃瓜群众，好在再难听的话，他从小跟在顾梦瑶身边的时候也听得多了，对于这些个闲言碎语，他倒是还没有放在心上，冷着一张脸混迹在人群中买菜、结账，由小丁护着赶回谢语澈的公寓。
顾蓝在谢语澈脱离危险的第二天就回学校上课了，尽管谢语澈依旧昏迷着，但却不妨碍他每天放学后第一时间赶往菜场，采购谢语澈平常喜爱吃的鱼，匆匆在家扒几口饭，便带上食盒和小丁一起马不停蹄的赶往医院。
每天早上醒来，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心里默默许愿，希望这一天的谢语澈能够醒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吃上自己亲手做的鱼粥。
进到病房的时候，沈垣刚好给谢语澈擦完身体，宽大的病号服敞开着，还未来得及扣上，顾蓝瞥了一眼谢语澈胸前白得透明的皮肤，分外刺眼似的别过脸去，将小丁手里的食盒递给沈垣：“垣哥，你先吃饭吧，这里交给我来弄。”
沈垣道了声谢，拎着食盒去了外间，临关上门时，看见顾蓝正垂着头帮谢语澈扣扣子，神情端庄而肃穆，仿佛手里在做的是一件异常庄严而神圣的事情。
沈垣无声叹息，恰好都落在小丁的眼睛里。
小丁跟着沈垣前后脚走进外间，一关上门，整个人就摔进了沙发里面。
沈垣：“？”
接收到沈垣疑惑的眼神，小丁解释道：“垣哥，你还不知道吧？楚瑜少爷前两天和陈总吵架了。
这两天吓得我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出，每天他放学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做饭，可他从来也不问问我有没有吃饱，就拉着我往医院赶。”
沈垣闻言，吃饭的动作一顿，看着自己这份饭，询问道：“要不，我给你匀点？”
小丁疯狂点头，眨眼的功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寻来一只印着“万寿无疆”纹饰的镶金瓷碗推到沈垣面前。
沈垣一言难尽地看了小丁一眼，还是说出了实情：“这只碗是刘医生给小少爷请神婆做法事时留下的，你还是另外换一只吧！”
小丁一惊：“刘医生不应该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吗？也信鬼神一说？”
沈垣：“小少爷前两天高烧不退，是洪姨建议刘医生找来的神婆给喊好的。”
小丁又把“万寿无疆”碗往沈垣面前推了推。
沈垣瞥了一眼小丁手里的那双筷子，“筷子也是做法事用的。”
小丁：“行吧，不就是做法事用的道具吗？借用一下有什么关系！”
沈垣：“这些是会转移病气的，鬼神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小丁：“怎么可能！我身体好着呢！快快快，饭菜都要凉了。”
沈垣：“……”
病床前的顾蓝替谢语澈扣好病号服，又悉心地替人盖上被子，遮好腿脚和肚腹，只露出上半身，双手自然地倚在身体两侧。
看着谢语澈微微起伏的胸口，顾蓝不由自主地缓缓将自己的耳朵贴着谢语澈的心脏靠了过去。
他深吸一口气，在浓得化不开的药味中，他分辨出了一缕独属于谢语澈的恬淡的奶味，“哥，我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石斑鱼，现在连小丁都夸我做得菜越来越好吃了。你快醒来尝尝我的手艺，顺便……顺便夸夸我啊！哥，你再不醒来，我可就要亲你了？”
躺在床上的病人当然不可能发表任何意见。
顾蓝却无赖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啦！”
昏迷中的谢语澈依旧陷在沉沉的梦境之中，梦里什么都有，有他心心念念的爸爸妈妈温暖的拥抱，有他养的那只虎皮鹦鹉絮絮叨叨的“啾啾啾”，有他的泰迪湿润的舌尖舔舐脸颊的黏腻……“嘶”，谢语澈的眉心轻蹙，调皮的小狗轻咬了一下他的嘴唇，甚至还放肆地沿着他的唇形勾勒一圈。
谢语澈疑惑：他家的小狗以前就这么放肆的吗？还是梦里的更接近生命的本真状态？
“爸爸、妈妈！”
谢语澈再次轻轻呼唤着，随即落进了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带着记忆里淡淡的花香，谢语澈放心地睡熟了……
不多时，“嘭”一声巨响。
谢语澈眼睁睁的看着一辆小汽车被疾驰而来的货车撞飞上天，在空中旋转，坠落在地面的霎那，玻璃碎片闪着冰凉的寒意像锋刃一样割进皮肤，剧烈的撞击带来的钝痛感让他浑身战栗，父亲满脸是血已经在驾驶室失去意识，母亲在撞击来临的一瞬间用身体圈住了他，窒息感，死亡的恐惧将他淹没……
两段记忆是他人生不同阶段的两个分割点，身体和记忆里痛彻心扉的钝挫感迫使谢语澈不得不及早醒来面对现实；然而年幼时光的回忆又仿佛一道神光，带着无尽的诱惑吸引着谢语澈全部的注意力，劝他脱离这沾满了污渍与灰尘的无望的现实，融入那温暖的梦境再也不要回去……
梦里的小狗还在啃咬他的嘴唇，甚至大胆地用舌尖抵开了他的牙关，换气的间隙，小狗在他耳边轻声唤道：“哥，你快点醒来啊！”
接着，似乎有两滴滚烫的液体滴在他的脸上，谢语澈不满地哼唧了一声。
“哥——”
顾蓝的声音如魔音灌耳，谢语澈被小狗大变活人的魔法给生生吓得倒抽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