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要陪我玩吗？
一身公主装打扮的小女孩漂浮在窗外，看着单人病房内的那个男人，嘴一撇：“这人烦死了，自己嘴贱也就算了，居然还连累我，让我都这么晚了还出来加班，晚饭都还没吃。”
“不行，受不了这气。”小公主咬牙切齿，眼睛一转，“必须给点惩罚才好，让我看看你害怕什么……”
“嘻嘻嘻，迎接噩梦吧，让我好好玩一玩吧，这就是让我加班的代价，啊哈哈哈哈……”
睁大眼睛。
躺在病床上，盯着那既是洁白又是漆黑的天花板，听着那既是远在天边又是近在眼前的声音。
虚幻和真实重叠在一起。
但是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哪一个才是虚幻的。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是梦？还是现实？
“徐先生，能听到我说话吗？”
啊，这个是小洁护士的声音。那么另一个声音又是谁的呢？
“他彷徨在原地，看着两侧的墙壁，突然一股难以压制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随着陌生旁白声音响起，徐先生发觉自己站在一处走廊上，两侧也出现墙壁。
那是沾着脏兮兮的油迹的墙壁，上面还有胡乱拍上的手印，看起来是被人在慌乱的时候随手拍上。
打量着打量着，徐先生突然心生恐惧。
这恐惧就像是无尽的海浪，将他生生淹没，他挣扎着，但无事于补向着恐惧的海底沉没。
呼吸粗重起来，已经不满足用鼻孔来呼吸了，唯有像被甩上岸的鱼一般张大嘴巴，呼吸着空气。
陌生的旁白声音再一次响起。
“他恐惧着，突然有东西轻抚过他的面孔弄得有些瘙痒。他伸手一抓，竟是一缕黑色的发丝。”
似乎有风吹过，徐先生眯了一下眼睛，脸上传来痒痒的感觉，本能地伸手一挠。
指尖出现一缕黑色的发丝。
身体禁不住地发抖，这这这……
陌生的旁白声音再一次响起，但带来的全是恐惧。
徐先生抱着头，心里狂吼：“不要，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但嘴巴只是张开啊啊啊地出声。
没有台词的演员是不能开口出声说话的。
一丝明悟出现在心里。
可徐先生宁愿不要这种明悟，他想跑，想要不顾一切地逃离这里。
但是他没有办法动。
因为演员要按照剧本来。
“他拿着头发愣了一下，身体一僵，缓缓抬起头来，一张隐藏着的脸在冲着他又哭又笑。”
徐先生不受控制地按照旁白所说的那样，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那漆黑一片如同被火所燎过的天花板。
但没有看到那张脸。
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但又瞬间提起来。
徐先生想到了，旁白说的是隐藏着的脸，而且自己的眼珠还盯着天花板。
目光抗拒，但又仔细地搜索起来。
而那张脸也逐渐地浮现出来，一边嘴角上扬，一边嘴角下沉。
半哭半笑。
徐先生直接一屁股瘫坐在原地，嘴里只发得出“嗬嗬”的声音，眼泪直接飚出来。
对于演员来讲，优秀的自我加戏也是允许的行为。
那天花板山上出现的脸，眉眼之间和徐先生竟有八九分像，或者说这就是徐先生的脸。
在徐先生看来如同索命的魔音一般的旁白响起。
“他被突然出现的半哭半笑的鬼脸吓瘫在地，只能呆呆地看着鬼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在保命的本能之下，他突然生出一股气力来，站起来扶着墙壁，随便选择了一个方向踉踉跄跄地逃走。”
天花板的鬼脸逐渐清晰可见起来，一点点地下沉，徐先生突然心里泛起一丝明悟：“它要成为自己的脸，替代自己。”
恐惧如一张大口将徐先生彻底吞没。
嘴中害怕地呜咽着，强撑着身体扶着墙壁踉踉跄跄向前跑。
跑着跑着，徐先生惊恐地看向扶着墙壁上的手。
手和墙壁上的手印完美重合在一起。
就像手印原本就是他所按上去的一样。
“啊啊！”嘴中发出大叫，跑起来的速度更加快上几分，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但手臂却没有落下。
手和墙壁上的手印完美地重合在一块。
一个不落。
……
“徐先生你怎么了？快，今天值班的是张医生，快把他叫过来啊。家属帮一下忙，别让他咬到舌头。
还是束缚带，快拿来。”
徐先生躺在病床上，双眼睁到最大，向外突出仿佛都有爆出来，眼角都被撕裂开。
目光没有焦点地盯着天花板。
也只能盯着天花板。
身体不断地挣扎蠕动，束缚带将其牢牢地绑在病床上。
“医生，他到底怎么样了？”
徐先生盯着天花板，一张脸浮现出来。徐先生认出来这张脸，拼命地挣扎，想要逃离这里。
而天花板若隐若现的脸，则是露出狐疑。
“他惊恐地穿过走廊，却发现自己突兀出现在吊桥的中央，吊桥吱呀吱呀。四周都被黑暗所垄断，只有头顶上有灯光晃来晃去。
他抬头看去，结果发现那不是什么灯光，而是眼睛。”
徐先生感觉自己肺部如同要报废了一般，随着旁白的声音，他抬头看去，看到了一个个发着绿光的眼睛。
那是饥饿的目光。
而自己就是餐点。
脚下一软，但又拽住吊桥的绳索将自己撑起来。
“吊桥的木板开始一块块地碎裂，他无奈之下撑着自己抽搐的小腿继续狂奔。”
身后木板碎裂的声音响起，徐先生只能忍着小腿的酸痛奔跑起来。
突然脚下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如同滚地葫芦一般。
在撞到墙壁后，徐先生一脸痛苦地起来，全身被磕地生疼，额头上还撞出来伤口。
一张脸带着黑雾组成的身体出现在徐先生面前，徐先生当即腿就动了起来。
可那张脸比徐先生还有慌张，一个加速越过徐先生。
“后面有让它害怕的东西。”
徐先生一下子想到这一点，不受控制地悄悄地向后张望一眼。
一张被火烧过、眼睛满是血丝的鬼脸出现在眼前。一股凉气从徐先生的背上炸起，汗毛耸立。
锋利的刀刃擦着徐先生的脸过去，一道深深的伤口出现。
鲜血的血腥味刺激着鼻翼。
化为动力驱使着徐先生一下子窜了出去。
甩开双臂，顶着肺部传来的抗议，徐先生疯狂地跑着。
“呼呼呼。”
不知不觉中，徐先生越过了那张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脚步停下，双腿已经不再满足抗议而是直接罢工，唯有肺部还坚持底线维持着生命的呼吸。
可是再怎么累，徐先生都坐不下来。
他放弃了，他已经不想再跑了，撞鬼就撞鬼吧，死就死吧。
周围空荡荡，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扇被锁着的门。
旁白再一次响起：“门被锁着，他被困在了这里。正当他焦急不安的时候，他听到了咔哒一声，门从里面缓缓打开了。
歌谣也被唱响了。”
徐先生突然意识到这旁白的声音其实一直都在变幼稚，在说道“歌谣也被唱响”的时候，就变成了小女孩的声线。
“咔哒。”门锁开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环境中格外得明显。
歌谣从身后响起，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小白兔，白又白。
抽掉筋，放掉血；
一动不动真可爱。”
“小熊熊，憨呆呆；
剥掉皮，缝住嘴。
抱在怀里当娃娃。”
“小哥哥，吊起来。
挖掉眼，穿铁棒；
晃晃悠悠当秋千。”
可爱的童声唱着令人发寒的童谣，原来恐怖的童谣却被用欢快的语调歌唱。
门缓缓地打开。
徐先生看到了一只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小白兔，鲜血染红了皮毛，染红了桌子。
慢慢抬起头，看到那与自己有着八九分像的脸被挖掉了眼睛，一根粗铁棒从嘴巴横放进去贯穿了整个身体，被横吊起来，一前一后慢慢晃荡。
就像秋千一样。
脚步声停下。
徐先生不情愿地慢慢回头，脖子如同锈住了的螺丝，发出声响，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一个穿着公主鞋穿着公主装，如同清纯可爱小公主的小女孩，抱着一只玩具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玩具熊的眼睛一转，这哪是什么玩具熊，分明就是一只被剥掉皮缝住嘴巴的小熊崽子。
小公主缓缓侧头。
“诶——你要陪我玩吗？”
……
“呜呜呜”舌头被堵着，尖叫也只能化作呜咽。
徐先生躺在病床上，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
“医生，我儿子这是……”
“没事没事，应该是镇静剂起作用了。”
安静下来的徐先生嘴角上扬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嘻嘻，来陪我玩啊～”
……
“啊，好无聊啊。”小公主看了一眼呈现病房内场景的镜子，随手一挥，镜子消失不见。
坐在天台边缘，两个小腿一晃一晃的。
下方的“枫丘市第三公立医院”的灯光在黑夜里格外的显眼。
“真的好无聊啊，一点都不经玩。嘛，算了。”掏出来一根棒棒糖，上面有一张缩小很多倍的脸，正是那张与徐先生有着八九分像的脸。
剥开糖衣，那张脸哀嚎了一声碎裂成雾气缩回棒棒糖里。
“唔，一点都不好吃。这怎么还是辣味的？”将棒棒糖拔出来，一脸嫌弃，又无奈地塞回嘴里。
“不想吃可以扔掉。”
不知什么时候，一名男子出现在旁边。衣着简约，只是一件黑色的t恤搭配着黑色的运动长裤。
“不要，这东西挺难得的，就算再难吃也不能扔。不过，好奇怪啊，我记得以前是挺好吃来着。”
“这个变质了，而且还是偷工减料的。”
“呃……那么您这个大忙人怎么有空过来找我了？噫？难道你要陪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