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昔日
季梨点了点头,眉眼尽是疏离之色:“多谢。”
待人走后,北冥湛嘴角上扬,看起来心情不错:“季二小姐真是不识好歹,竟然辜负了夏大人的一片好意,若不是夏大人,她与本王怕是还要在这地牢里待上很多,说是等死也不为过。”
夏煜冷冷地盯着北冥湛,脸上全是冰冷,与向来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完全是两个人:“在下就不劳宸王殿下费心了,就算没有在下,凭借着王爷的本事,又怎么可能被一个地牢,还有暗器所困。”
北冥湛的实力,北冥消自视甚高,瞧不清楚,他可不傻。
北冥湛似笑非笑地盯着夏煜,眼眸里的杀戮性暴露无遗。
“季二小姐一时识人不清,被王爷三言两语所惑,在下一定会同季二小姐说清楚,我想应该让她,什么人该结交,什么人又不该结交。”
“哦?”北冥湛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那本王就拭目以待吧。”
他倒要看看,季梨知道这件事,该是怎么样的表情。
从始至终,从进入地牢里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开始算计,甚至是布局,暗器,毒箭,甚至这地牢里的所有关卡。
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群小玩意儿罢了,九岁那年,他便可以轻易破解,不伤分毫,北冥消竟然无趣到用这些破铜烂铁来对付他。
若不是为了试探那女人,一步一步逼出她的底细与身份,他才不屑于与一个变态在这里周旋。
早在看到那些干草,或许应该是看到那些牢房,他早就猜到北冥消背后做的事。
至于这牢房,根本就困不住他。
从始至终,不过是他为她布的一个局罢了。为了试探出她,他花了大半天的时间,陪她在这里玩玩。
不过,效果不错,那女人身上确实有猫腻。
季梨平白无故效忠自己,还甘愿做自己的棋子,他虽然接受,心下早已存了疑。
一个将门庶女,无缘无故选中自己,这本事就很可疑不是吗?准确来说,应该是季梨不够格,当他的棋子。
季梨知道北冥消对北冥洛的感情,甚至也知道北冥洛在利用北冥消。
她一介庶女,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么机密的事,就算是他,也只是大胆猜测过北冥消依赖北冥洛。
没想到,竟然是那种感情,想到这,他浑身都起鸡皮疙瘩,甚至恶心。
南鸢并非没有男风,短袖分桃,时而有之,他心中虽不敢苟同,却也不是不敢接受。
如今,竟然有人告知他,弟弟喜欢哥哥,这真是一场安平盛世里的绝美爱恋呢!!
不过,让他想不到的是,北冥洛知道这件事,竟然也能任其发展。
真是为了皇位,无所不用其极,比起北冥洛的虚伪,他无论如何怕是也学不会。
其中最古怪的便是季梨似乎对北冥洛之事,了如指掌,但影卫查到他们两人并无任何交集。
这事真是处处透露着古怪
利用,试探,若她得知这一切,她是否还能保持那样镇定自若的表情面对自己。
走到前方,季梨停住脚步,前方站着北冥洛,或许是在等夏煜的。
北冥湛回头看了季梨一眼,下一秒便将灯盏递了过去,“傻站着干甚?还不快过来?”
北冥洛莫不是撞到墙上,撞坏脑袋了吧?难道他忘了方才要啥她的事了吗?
“孤在同你说话,没听见吗?”见季梨傻站着,北冥洛不耐烦的开口道。
“来了……”季梨有些疑惑,还是应答一声,磨磨蹭蹭地朝着北冥洛走去。
待她走进,北冥洛伸手将她拉到身旁,鼻息之间,全是他浓郁阳刚的气息。
“什么?”季梨惊呼出声,对于北冥洛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这人脑子有病吧,方才还要打要杀,如今是什么?献殷勤吗?他不是最恨她这样身份卑微之人吗?
“这么大的反应干甚?”北冥洛眉心微皱,伸手提过她手里的那盏灯:“后面太黑,你随孤一道走。”
“臣女多谢太子殿下。”季梨心里冷笑连连,莫非这是贿赂,还是北冥洛发现了她的价值,要开始利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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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按上石门将紧闭着的石门缓缓拉开。沉闷的石块磋磨声响起,外面的亮光透进一丝来,将黑黢黢的地牢照得光亮。
季梨抬起头,看着光亮的光线,一时间竟然恍若隔世,身旁站着的人依旧是北冥洛,眉目深沉,依旧不爱笑,整个人冷冰冰的。
这副场景让她差一点一起她与他还是在皇宫,她与他成亲第二年的夏日,她硬拉着他,让他陪自己晒太阳。
那日,他变冷冰冰地站在自己身旁,看着沐浴在阳光底下的自己,嘴角虽然未有笑意,但她依旧从他脸上感受他心里的笑意。
那时,他心中是有自己的吧,就算没有,也曾有过心动,亦或是欢喜的吧。
不然,他眸子里不可能有柔光,更不可能展开手,为她挡阳光。
北冥洛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明明负我的人是你,杀我的人也是你,看到这阳光,还有与你近在咫尺的距离,会让我想到曾经,包含着我们美好的曾经。
若……若你没有利用我,算计我,该有多好,我也不至于不至于这般恨你。
呵,有时候人真是很奇怪,明明那人已经将所有绝情的话都说了,可自己,却是那么的懦弱,犯傻,还要留恋这曾经。
“你怎么了?”北冥洛微微蹙眉,看着身旁一脸悲凄的季梨,开口询问道。
话中没有丝毫关心,仅仅是随便一问。
“无事。”北冥洛冰冷,不带有丝毫感情的声音打断了季梨的回忆,也让她空落落的情感瞬间有了支柱。
她在想什么?她在回忆什么?对便是对,错便是错。
他已经那样对自己,她还留念什么。
复仇,复仇,她要做的仅仅只有复仇。
“阿梨”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夏嫣从远处跑来,双手从背后紧紧将季梨抱住道,“呜呜呜,阿梨,你去哪里了,我一直在找你。”
“我不过是被困地牢,现在不是没事了吗?”季梨毫不客气地说出来,没准备隐瞒。
“地牢?!”夏嫣被吓得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声音过大,又刻意压低了嗓子,连忙放开她,从头到尾仔细地将她检查了一遍。
见季梨除了衣裙上沾了些灰尘外,身上没有多大的伤口,遂放心下来,询问缘由:“阿梨,你怎么会被困在地牢,到底是谁要伤害你,告诉我,我让哥哥给你做主。”
做主吗?这件事事关夏煜,他又该如何做主呢?
“对啊,季二小姐,你说到底是谁将你关在了地牢,说出来大家给你做主,再说了这里不是还有太子殿下吗?”季梨这才看到亭子周围多多少少围了一群人,或许是被这件事吸引而来。
季梨愣了足足有一秒,北冥洛好狠,好深的计谋,见在她不答应,不愿息事宁人,便用计将众人引来。
若是她说自己被北冥消迷晕,关在地牢,先不管他们信不信,诽谤皇子的罪名她注定逃不了。
这件事,若是加上北冥湛,众人对此事的可信度又加了几分,只是孤男寡女一同被困,传出去却是对她的名誉有损。
无论她说与不说,总之对她都是弊大于利。
“我……我……”季梨支支吾吾,看了一眼北冥洛,迟迟没有开口。
众人见此,皆心知肚明,知晓这事定然与北冥洛逃不开关系,在细细联想,这是镇西将军的宅邸,怕是与北冥消有关。
一但涉及到皇子,众人虽然有心看个热闹,想要推波助澜,最终触及到皇室之事,他们终究低下了头,没有谁敢出声。
夏嫣亦是了然,从身边人的神色也看出了他们的犹豫,心中对此嗤之以鼻,这就是人心,在权利与利益面前,竟然不顾事实的真相。
“阿梨,此事可与慎王殿下有关?”慎王北冥消,且是镇西将军,只是众人在提及他的时候,很少唤他慎王。
慎,谨慎之意,代表万事需小心翼翼,这个称号明摆着是在讽刺他,足以可见当今圣上有多么不喜欢他。
“不错。”季梨还未回答时,北冥湛与夏煜同时从地牢中出来。
北冥湛见季梨在这里犹豫,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人群中传来惊呼声和一阵唏嘘,心中知道是一回事,由人这样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夏小姐无需担心,本王与季二小姐遭遇今日之事,就算不为季二小姐主持公道,本王也会查出背后搞鬼之人,本王身上的伤可不能白受。”北冥湛走到夏嫣面前,虽然在同夏嫣说话,视线却在季梨身上。
在场的所有贵女一听北冥湛受伤,这还了得,纷纷向北冥湛投向关切的目光,不过目光稍显克制,不敢太过放肆。
京都,乃至整个南鸢,众人对夏煜,北冥洛的倾慕程度虽深,与北冥湛比起来,真可谓是小巫见大巫。
北冥湛俊秀无双,精彩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
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深沉让人不敢小看。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肆意飘在背后。高挺的鼻梁,薄薄的红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
若是平日里,白皙如玉的脸庞上没有多余的颜色,秀气的眉毛没有半分凌厉,削鼻薄唇也被清澈的眼眸削去了冰冷,整个人倒是多了几分柔和。
如果说夏煜是花中四君子中的竹,高风亮节,不过过于让人疏远,也不远过于让人亲近,柔和高洁,那北冥湛就像是高挂在月蟾宫里的仙人,冷清孤寂,如冷梅般清冷,带着距离感。
正是由于这恰当好处的距离,让南鸢贵女对神秘的北冥湛更是欣赏多于倾慕,探究多于爱慕,他们南鸢的宸王殿下,就像是仙人,神圣不可冒犯。
不是不能冒犯,是不敢冒犯,谁不知道北冥湛从不近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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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湛的突然出现,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一场宴会就这样有惊无险的度过。
季梨离开的时候,往北冥湛的方向远远望了一眼,见他正微侧着头询问着身边的小厮什么,她察觉到自己嘴角似乎微微上扬。
瞧着方才众人的举动,看来北冥湛不近女色之名怕是已经流传已久,从始至终,她好似的确没有看见过北冥湛身旁有女人存在过。
就算是做事也都是小厮,影卫,几乎没有瞧见过女人的影子。
上一世,北冥湛终生未娶,也没有听说过他喜欢谁,这一世也是这样,莫非,他同北冥消一样,爱好龙阳?
这般想着,季梨不禁笑出了声,察觉到有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她微怔,不动声色地收敛出脸上的笑意。
“哎,阿梨,你方才在笑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夏嫣刚同夏煜告别完,回来见季梨嘴角上扬,莞尔一笑,不由好奇发问。
“没……没事,不过是想到好笑的事罢了。”季梨摇摇头,拉起夏嫣往府邸外走去。
她可不敢在这里说,是在猜测北冥湛的性取向……
见季梨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前方,北冥湛收回了视线,挑了挑眉,眉眼闪过疑惑。
那女人方才在笑什么?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她的目光明明看向的是自己。
他这么令她发笑吗?
离府邸越来越远,周围也确实没有闲杂人等,夏嫣不由放慢了脚步,开始询问道:“阿梨,你告诉我,你方才不在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夏嫣总是这样关心自己,无论发生了何事,总是站在自己这边。
想起方才她为了自己,丝毫不管是否会得罪北冥洛,季梨很认真的道:“不过是去地牢里休息了一会儿,不曾发生任何事,倒是你,所有人都对此事讳莫如深,你还要站出来替我说话,答应我,日后无论任何情况下,你都必须保全自己,在设法帮助我,不要为了我因小失大。”
“什么嘛?!我哪有因为你才这么做,若今天站在那里的是其他人,我还不是会这样说,你少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夏嫣点了点季梨的头,哼道。
知道她口是心非,季梨正要开口,便听见一阵脚步声。两人听见脚步声同时转头向来人看去。
“哥哥,你怎么也来了!!”夏嫣惊呼出声,看到夏煜的到来别提有多高兴了。
见到是夏煜时季梨几不可察地皱了眉,面上却仍淡淡笑着打了招呼。
“夏大人!!”
“嫣儿……”夏煜转头看向夏煜,个中意思不言而喻。
“哎,知道啦,知道啦,你们先聊,我有事就先回府啦。”知道哥哥想同阿梨单独在一起说说话,经过这么多次的经验,对于此事夏嫣已经轻车熟路,向两人告别完,夏嫣极有眼色的离开了现场。
“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下来,喝杯茶,吃点东西,我看你席上都没怎么吃东西。”夏煜轻声开口。
“不用了,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说完了我要回家。”季梨很果断的拒绝了夏煜的建议。
今日发生的事太多,多到她已经不知道该以何种方式来对待夏煜。
他对她做的一切,她很感激,也很感动,但这也只是建立在两人同处一个阵营之上,若夏煜执意要同北冥洛为伍。日后若是再有今日的事发生,她怕自己对夏煜的不忍会逐渐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少。
但她不想这样,不想伤害一个第一个对自己流露出善意的人,更不想任由自己的心去伤害一个好人。
见季梨不同于以往的客气与和善,今日就算刻意遮掩也难掩疏离与客气,夏煜不由苦笑,内心深处仿佛如千万只蚂蚁噬过,脸上尽是受伤的表情。
“阿梨……”声音低喃,微不可闻。
明明最普通不过的两个字,季梨却听得眼眶泛红,在夏煜看不到的地方,她藏在袖口的手心不自觉攥紧。
为什么?为什么?听到夏煜这样唤自己,她的心会不由自主开始作痛。
一听到这两个字,好像触及到她曾经的往事般,到底是什么往事,会让她问声落泪呢??
“夏大人注意言辞!”季梨别过脸,脸上不自觉冷下来,用自己的冷脸武装自己内心的情感。
“你与北冥湛已经结盟了吗?”夏煜视线移到别处,转移话题。
结盟?这哪是结盟,她不过是北冥湛的棋子罢了。
“没有!”季梨摇摇头,认真的回答。这不算是说谎吧,她的确没有结盟。
夏煜脸上闪过讶然:没有结盟吗?为何他们两人会一同在地牢里。北冥消又为何会说他们两人不简单?
“小心北冥湛吧,他不简单,你只当今日之事是北冥消做的,但又何尝不是北冥湛布的局,你以为单凭北冥消的地牢还有那几百支冷箭,会困住他吗?”夏煜长长叹息了一声,无奈地劝解道。
真心为她着想也好,私心也罢,从始至终,他都不希望她卷进权谋圈中,也不希望她与北冥湛有半点瓜葛。
“夏大人的劝告,我一定会铭记于心。”
局?利用?亦或是试探?
从始至终,从地牢里遇见她的那一刻,北冥湛都在布局吗?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试探她吗?还是利用她,挖出北冥消与北冥洛的关系,甚至还有其他。
呵!!!
又是利用!
又是试探!
皇室的人难道都是没有真心的吗?那她当时所流露出来的关心与害怕,甚至担忧,全都是一场笑话吗?
呵,又是利用,又是虚情假意。
也是,只能怨她太蠢,方才在地牢中那一队军队,北冥湛甚至连眼都不眨一下,一剑封喉,又怎么可能被暗器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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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梨做梦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中是她与北冥洛成婚那日,准确来说应该是她入东宫那日,她做了他的侧妃,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被迎娶入门。
虽不是正妃,北冥洛却给了她正妃的礼仪。
画面倏地一转,出现了一位男子从屋外推开门进来。而她穿着一袭火红嫁衣,端坐与床榻上,盖着红盖头,紧握着的手心不断出着冷汗。
“梨儿……”男子轻柔的声音唤着她的名字。
“殿下……”她轻声唤道,红盖头下面,垂着眸子,满眼的欢喜。
双眼一片清明,她抬起眸子,见心心念念之人立于自己跟前,手中拿着的是刚揭下的新帕。
“梨儿,你放心,现在的情况只是暂时的,我若为帝,你必为后!”男子在耳畔轻声呢喃,说着世间最动听的情话。
她嫁于他,在乎的又何尝是皇后的身份,但她听到这句话,应该是诺言,她还是感动的一塌糊涂,双眼含泪的望着男子,点了点头:“殿下,我信你。”
该进行的礼仪都完成了,男子对着身边的人客套几句后,嬷嬷便便同侍女一并退了个干净,一时间新房内只剩了他们两人安静坐着。
“我……”她手心骤然捏紧,手心都在冒着冷汗。支支吾吾,终于说完一句完整的话:“我来伺候殿下更衣。”
想到即将会发生的事,她整个人都止不住颤抖。
男子向来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柔情,随意应了声就站起身,张开双臂,任由着女子更衣。
她站起身,微微颤颤地伸手勾到男子的腰际,想要解开腰带,不知如何腰带太过繁琐,无论如何也解不开。
被这腰带折磨得一阵无奈,又得忍受着男子炽热的目光,顿时,她脸色通红。
“别解了,我先来帮你更衣吧。”天旋地转间,她便被男子压在床榻上,腰际的衣带在男子手上轻而易举被解开。
身上一凉,身上的嫁衣突然落在地上,她一惊,谁知男人伸手细细的抚摸着她眉眼,温柔的轻声呢喃道:
“这世间的人再美,都不及梨儿眉间一点朱砂痣。”
说着,她视线一移,看见男子手里攥着一根红绳。
“这是什么?”
男子轻柔地将红绳寄在她手心,“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