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矛盾始也终
朔凛是个不会深入思考的人,也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单纯的一根筋,在王府还好,他是顶尖高手被人敬着尊着,不会缺少衣食。但是在外面,他那性格可不吃香,黎凤绾就是想到了这个才多问一句,没想到朔凛真给出了个心酸回答。
“馒头和果子,有时候是从别人家拿的,后来打了山鸡和野兔,就没再去拿了。官府的那些探子,想找人被我抓到,我问到了一些事情后就把人杀掉,找到了记号,顺着那些记号找过来的。”
好家伙,堂堂暗卫首领居然过得像个野人一样。
她细看朔凛的服饰,发现他身上的那点值钱玩意也都没了,衣衫仍旧干净,但却出现了些许破洞。
“这些时日你受苦了,先去找程远,让他给你找一身衣裳,换上之后吃一顿饱饭再过来,不急。”
“多谢王妃”
目送他离开后,黎凤绾轻叹一声,和英兰小葵说起了心里话
“其实呢,刚才听到他过成那样我是想笑来着,但是看到他那么严肃的表情,笑不出来了。朔凛也真是惨,恐怕在这之前他从未经历过这种事,躲着,还要偷拿馒头,不认路,我都没想到朔凛竟然不认路。”
英兰和程远相好,对暗卫的了解也比其他人多,她也不知道朔凛居然还有不认路的这个情况,后来想到安城和程远之前的一次对话,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王妃,要是有地图的话,朔凛不会找错路,可是他离开那里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别人也不敢接近他,失去了这些,他就有些不会找路。不过看样子,他有在外生存的经验,不会饿着冷着,只是在认路这方面有些困难。”
“王妃之前不是说朔凛曾经受过伤嘛,或许就算别人告诉他怎么走,他也会在路上遇到许多麻烦。幸好,看到了他们留下来的独有记号,不然还要再熬些日子。”
想到这里,黎凤绾苦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他是不想回来,可惜了很久,今天看到他心里的石头才算是落地了。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着实令我惊讶。”
“不止王妃,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朔凛武功高强,没想到栽在了这种事上。”
“王妃,红燃怎么办啊,看它这模样,是生气了?”
黎凤绾也在愁这个,红燃和她分别了好久,看这模样,分明是还记着主人骑走黑麒的事,要想让它重新认可主人,还是要下功夫。不过现在,她有了身孕没法再像以前那样和红燃磨合。
愁啊
“你要是能听懂人话就好了,当时我也是迫不得已。把你和黑麒放在一块,希望它能带好你吧。”
安城听到黎凤绾叫他的名字,走到红燃身边,一边牵着缰绳一边安抚着马儿。
屋中,银景弈虽在床上却未躺下,定定地看着窗子,他睡不着,一想到珏玺的眼神便感觉浑身不自在。
黎凤绾要亲手给他准备晚膳,已经出去了半天。银景弈知道她会忙多久,默然片刻,紧接着用手撑起身子移到轮椅上。
当时匠人按照黎凤绾的要求做了一个最好的轮椅,可银景弈的力气极大,支撑身体的时候把所有力都放在了扶手上,在他用力时,身下的轮椅也跟着微微颤动。
好在有了前几次的经验,这次他终于可以勉强撑起身体,尽管无法站直,但好歹是站起来了。
他的一只脚踩在地面上,要迈出另一步时疼痛全部压在了左侧腿部,这令他无法再继续下去,只得暂缓动作维持躬身的姿势不动。
这股疼,比他之前经受过的还要厉害,异常折磨人。
可银景弈不愿放弃,试着松开了一只手,发现无碍后很是欣喜,忍过一阵疼痛后站到了地上。没什么比双脚沾地的踏实感更让人安心的了,他从轮椅上走下来,完全脱离了轮椅的束缚,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
从轮椅上下来,站起来,这两个步骤耗费了他所有的气力,银景弈想着自己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也能做更多,便尝试挺直身子继续向前走。
早已力竭却还执意强撑,他的身体没法支撑他走下去,再次抬腿时,银景弈骤然失力,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黎凤绾忙完了,从厨房回来才到门口就听见这一声,顿时心慌,迅速开了门,看到银景弈摔在了地上,立刻关门后忙跑去那边要把人扶起来。
听到开门声时,银景弈的心就像是被人揪了一下,慌乱地用手臂支撑起身体。然而越慌越乱,他无力再让双腿直起,支起上半身后腿脚一软,又一次摔在地上。
而这次,还是在人前,他脆弱不堪趴伏在地的样子被人亲眼看到了!
此刻,银景弈不敢想象他在黎凤绾眼中成了什么模样,闭着双眼挣开那双手,随即用双肘撑地,即便是忍着疼自己挣扎起身,他也不愿被人扶起当个需要被怜悯的凄惨鬼。
“松手”
黎凤绾从他虚弱的语调中听出几分疲惫,没心思再和他争,在他又要倒下时揽过他的手臂,把人架在自己身上,给他借力的机会。
可这次,银景弈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平静起身,而是一下抽回了手臂,背向地面倒下。
“本王说了,让你松手。”
他咬牙说出这句话,还在用双臂使力。
黎凤绾看他还这样,忍住心底的火气俯身再去扶
“你到底在怕什么,我是你的妻子,让我扶你起来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倔什么倔!”
“本王自己就可以,不用你来!”
正是因为知道她是自己身边的人,银景弈才不愿意露出这副难堪的样子。
“银景弈你犯什么倔呢!”
她气愤极了,扶着银景弈的双肩和他对视,怒声质问他
“你到底在纠结什么,有什么想不通的,我扶你和你自己起来有什么区别,你就这么嫌弃我吗?要是嫌弃我,之前那些日子算什么,哪次不是我扶你起来的!”
“之前本王有伤在身,权衡利弊才选择让你搀扶,可现在腿伤都已经痊愈了,不需要你再扶着,缺了你本王也一样能站起来。”
黎凤绾不想和他吵,好好和他讲道理:“那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要是没事我当然愿意让你自己起来,可以现在你都摔成这样了,我扶你一次又不是犯罪,怎么就不行了。”
“本王又不是没受过伤,从前这样也都是自己咬牙站起来的,有了力量哪还需要别人的怜悯。”
“怜悯?合着我对你的好和关心在你眼里就是怜悯,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拿强弱说事。我们是夫妻,又不是朋友,哪来那么多强弱之分,你受伤了我心疼你对你好还不行了吗。听你这话,是不是也要把我之前相信你的事归为无能依赖?”
“本王没说过”
“没说过可你就是这个意思,银景弈你就是高傲自大的人,可我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你还是这样。让别人帮忙又不是丢人,你以为你是神吗,一个人能让所有事都按照你的规划发展吗?难不成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吗”
“临夏国缺了你也不会灭亡,或许他们还会找到其他可用之人,你能不能不要总把责任担在自己身上!对其他人来说,你没那么重要,也许在他们眼里你只是个帮他们挡住危险的盾牌!你为什么还要逼着自己去坚强!”
“黎凤绾!”
“银景弈!你要是再这样倔,以后我就不管你了!”
“好啊,不管就不管!你不是喜欢俊俏的人吗?现在我这个样子怕是入不得你的眼,你大可以离开这里去找别人!”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越吵越激烈,声音随之增大,屋外的人也都注意到了那边,屏气凝神地一齐盯着屋子。
不过在那道声音过后,院子一下安静了,也没了争吵的声音,这让英兰她们感到疑惑,同时犹豫着是否要进去劝说。毕竟方才这场争吵实在是太激烈,在场众人看着上面两位主子始终恩爱,乍一听到这番争吵,心底还起了几分惧意,根本没人敢靠近那个屋子。
而在银景弈说完那句话的时候,黎凤绾就被气得笑了。两人都是喘着气死盯着对方,她看银景弈额上手上的青筋,感觉有话梗在咽喉,怎么也说不出来。
“好”
她仍旧是像那时一样半蹲着身子,松开了抓着他衣领的手,眼眶微红
“我们两个人,脾气一样,有些地方却是不一样的。我不怕你会困在那个死胡同,因为我会像你当初那样耐心地给你安慰和安全感,让你安心,你是我的夫君,一次不行还有第二次,总之,你会好的。”
“那时候我难过失意,只想得到安慰和信任,你给了我,我也想让你感受到我的心意。可现在,你却恨不得我离你八丈远,嫌我多事。我想过你或许会拒绝我的帮助,但我没想到,你会这样把我推走。”
她吸了吸鼻子,用手抹掉流出的眼泪,起身不再看他径直走向外面。
两人沉默那时,银景弈冷静下来,也察觉到自己说的气话属实伤人,看她抬腿要走便抬手去拽她的衣袖。
可黎凤绾走得太快,那柔软衣料从他指尖划走,他什么也没拽住。
“梦梦,你听本王说……”
耳边的嗡嗡声让人烦躁不已,黎凤绾觉得头疼,用一只手揉了揉耳朵,另一只手才碰到门,视线中的景物就开始来回摇摆。模糊的视线和摇摆的物体让她愈发头疼,才迈出一步,便感觉身子也跟着晃起来。
“这是……”怎么了
没有任何反应时间,在她头疼难忍的下一刻,意识顷刻消失,她便不受控制地倒在了门前。
银景弈见此一幕,急得大声喊人,同时撑着身子移过去。
英兰闻声顿觉不妙,立马冲了进去。推开门看到晕倒的人后,小葵慌张地叫了一声,随即动手和英兰将人搀扶起来。
百日娆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手足无措慌得不行,好在英兰沉稳,叫了暗卫去找郎中,又让人去屋中照看好银景弈。
朔凛本来是想教训教训珏玺,没想到听到了一场夫妻争吵,他看英兰她们搀扶得不够快,几步走上前就把人抱起来送进了屋子。
结果出来之后他发现珏玺又溜了,暗暗决定下次一定要把这次的份加上。
微生泽炎早就循着声响跑了过来,看到黎凤绾被搀扶出来急得不行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催促着安城他们快去把郎中叫来。
看英兰她们全都涌进屋子去照顾,他明白眼下根本做不了其他,干急着也不是办法,余光瞥见暗卫走近,出言拦住了他们。
“你们先去找郎中,我去就好”
说着,他小跑着进了屋子,暗卫看见他关门,懂得了他的意思。
进门后,微生泽炎看到银景弈还在艰难站立,跑过去扶住了他。
“父亲”
那时的情绪已经在争吵中消磨殆尽,这时候,银景弈也不再纠结旁的,借着他的搀扶坐回轮椅上。
他想去看看黎凤绾的情况如何,还没转动轮椅,就被微生泽炎按住了。
“父亲还是先别去了。”
银景弈与他对视,提醒他道:“本王是她的夫君,比你更了解她的性情和心思。本王知道你聪明,可不要自作聪明,有些事,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提到这点后,他自己也叹了口气,说微生泽炎自作聪明,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本王知道你关心母亲,可我们之间的事,你不能插手,你也没法改变什么。”
微生泽炎被他说得愣在原地,良久,才缓过神跟上了他。
因为黎凤绾有孕在身,所以这郎中就被请到了附近住着,一有急事就能及时赶到。
其实郎中并不知道他们这群人是什么身份,但对方给的银子实在是太多了,在他们这边,那些银子足以让他富贵一生。有了这些,看护一个有孕女子就变成了一件极为简单的事。
郎中以为在生产之前帮不上什么忙,最多就是熬些药帮着护胎,因而在被人带来的时候看安城那样焦急,心也跟着提了上去。
还好不是什么难医的杂症,他及时过去后赶忙让人按照方子去他的屋子里拿药,并且讲明了情况安抚众人。
除了那两次意外,银景弈还从没见她晕倒,想到了根源,犹豫了很久,问道
“她一向康健,这一次晕倒,是因为急火攻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