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大兴村琐事(一)
“傻丫头！狗王尚如此可怕，更何况狗皇呢？大黄能回家，就说明它完全听懂了国庆的话。也幸好国庆善良，不然大兴村就会有人被咬死了。
昨天王铁柱带着四、五个人想上山，可刚刚到山下，就被十几头狼给吓回来了。你想想，如果这些狼不是大黄的手下，这些人还能活吗？
以俺看，不出半个月，村里就该有人搬走了。”
“娘！他们会这么快搬走吗？”萍萍问道
吴花花冷笑道:
“家里没有木柴烧了，他们还不搬走？难道让他们吃生的粮食吗？
萍萍！你在家看着两个弟弟，俺找你爹去买粮食。”
“知道了，娘！”
一个小时后
李新国和吴花花夫妻两个，拉着一辆人力车来到石湾公社粮站。
“同志！俺们买粮？”李新国说道
“带粮本没有？”工作人员问道
“俺没带粮本，俺带的是粮票。”
“哦！那行。你们是哪个单位的？需要买多少粮食？”
李新国连忙回答道:
“俺们是大兴村的，俺要买？”
“等会，你说你们是哪地？”工作人员打断了李新国要说的话
“俺们是大兴村的。”李新国只好重复一遍
“大兴村的？粮食卖完了，你们改天再来吧！”工作人员的态度立马改变
“同志！你刚才不是？”
“刚才什么？出去。大兴村的人还想买粮，没门！”
李新国心情低落的走出粮站，吴花花看着两手空空的李新国问道:
“他爹！你买的粮呢？”
“本来都准备给俺开票了，可是一听说俺是大兴村的人，就直接说粮卖完了，这不是欺负人吗？”李新国颓废的坐在车把上
“你是说，他们听道咱们是大兴村的人，就不卖给咱粮食了？”吴花花听出了弦外之意
“嗯！孩他娘，你说这咋办？这有钱也买不到粮食。”
“你在这等着，俺去供销社找王丽妹子，让她帮俺买。”
“这不好吧！咱怎能求别人帮忙？”
吴花花一听，火就上来了。
“就你这个窝囊废，你还能干什么？都 火烧眉毛了，你还死要面子活受罪。 是你的面子重要，还是孩子的命重要？”
“哎！”李新国叹口气，一句都没敢回。
吴花花骂完，转身前往供销社。
供销社内，这时很少有顾客。吴花花进入供销社，王丽一眼就看到了。
“花花嫂子！你怎么来啦？”
“妹子！姐求你帮忙来啦！”吴花花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花嫂！你不要哭，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
李姐和张英几个同事，也围了上来。
“妹子！俺去粮站买粮，粮站的人一听俺是大兴村的，就不卖给俺粮食了。俺家里已经断粮了，俺只好找你去帮俺买粮。”
李姐这时问道:
“王丽！这谁啊？”
“李姐！这是大兴村的吴花花，是帮助国庆兄妹两家中的一家。家里断粮了，她来买粮。粮站的人听说她是大兴村的人，就不卖给她粮食，她这才来找我帮忙。”
“哦！那你去吧！能帮助国庆的人都是好人。你不用请假，俺去给主任说说就行。”李姐连忙说道
“谢谢这位大姐！”吴花花连忙感谢
“谢谢李姐！那我先去粮站了。”王丽说着，就和吴花花走出供销社。
“妹子！这次嫂子真的谢谢你和国庆啦！”
“花嫂！你帮国庆的时侯，要感谢了吗？这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妹子！这完全不同。俺帮国庆，只是洗洗衣服，缝缝棉被什么的。可国庆却给了俺们粮食，这是救命的，能比吗？”
王丽笑笑说道:
“花嫂！在你眼里是不一样，可对国庆来说却是一样的。国庆是个好孩子，他能知恩图报就是最好的。”
“妹子！可这次不一样，国庆这次给了俺家两百斤棒子面的粮票和二十块钱。”
王丽听了，心里也是一惊，为国庆的大手笔而感到惊讶。
“花嫂！我家不缺粮食。国庆给你粮食，也是在报恩。”
两人说着就到了粮站。
“妹子！这是英子他爹，李新国。”
“你好！”王丽伸出了手
李新国不知所措，看向吴花花。
“妹子！不管他。”吴花花说完，又对李新国说道:
“进去，跟着一起买粮。”
王丽一进粮站，工作人员连忙打招呼:
“王丽来了，嗯！他们不是大兴村的人吗！”工作人员看到了吴花花二人
“他们是大兴村的人，可他们却是帮助过国庆兄妹的人。他们不应该受到无妄之灾，是吧？”王丽解释道
“对对对！只有善良的人，才会帮助那三兄妹。你们要是早说清楚，粮食早卖给你们了。”
李新国尴尬的憨笑着，吴花花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瞪了他一眼。
王丽听后也呵呵笑起来。
“大兴村帮助我弟弟的只有两家，一家是卢玉英家，另一家就吴花花嫂子他们一家，这位就是吴花花。”王丽介绍着
“你好！你家是好人。如果今天是大兴村其他人来买粮，我们粮站就没有粮食卖了。”
在王丽的帮助下，吴花花很快买好了粮食。
出了粮站，吴花花诧异的问道:
“妹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丽笑着回答道:
“花嫂！这就是人们对你们大兴村无声的抗议。我弟弟一家的遭遇，已经传遍了十里八乡，这就是人们对大兴村的态度。
花嫂！我先去上班了，有时间回去再聊。”
“谢谢你，妹子！”
王丽走了，夫妻二人拉着车子往回走。
“唉！李新国，你看到人们是怎么对待大兴村的人了吗！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大兴村的人作恶多端，也该有此报应！”
李新国只是叹口气，一句话都没有说，拉着车子往回走。
让李新国、吴花花夫妻没有想到的事情还在后面。
夫妻二人拉着车子刚走向回村的路，便遇到了一位带着孩子回娘家的媳妇。
“新国叔、花婶！你们买粮去啦！”
“嗯！香草，你不是回娘家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吴花花问道
“婶！别提了，俺连村子都没让进，就被撵了回来。”香草回答
“怎么回事？”吴花花疑惑问道
“唉！这还不是咱们村造的孽。俺爹和俺娘指着鼻子骂俺，以后在也不让俺回娘家啦！怕俺丢他们的人。凡事大兴村的人，以后一律不让进村子。”香草说着也哭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李新国也是大吃一惊
吴花花冷笑道:
“呵呵！怎么不会。大兴村能对三个未成年的孩子下手，难道不会做更过分的事情吗？这就是老百姓对他们的回应。
俺不用想也知道，接下来咱们大兴村嫁出去的姑娘，再也别想回娘家了。”
三个人沉默着，慢慢的走回村里。
香草的遭遇，在大兴村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信邪的几个媳妇带着孩子回家，结果半天就回来了。甚至有几个孩子，还被揍了一顿。
大兴村的人，彻底沉默了。
原本准备结亲的小伙和姑娘，都被拒绝。
大兴村的村民彻底傻眼，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老百姓讨生活过日子，不就是为了孩子吗？可是现在……
大兴村一下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变的暮气沉沉。
农村的农民以种地为主，经此事件，大兴村的村民已无心管理田地。
这一闷棍，打的老支书李铁牛，村长黄明，民兵队长王宝国，措手不及。
村办公室内
“老支书！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你说该怎么办？村民都无心出工，地里的草都快长起来啦！”
黄明这两天也是急火攻心，嘴唇干裂。
“黄村长！说实话，俺也没有办法。老百姓讨生活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孩子。可是现在，孩子们没有了出路，你让他们做父母的怎么办？
下午召开全村大会，你们再讨论吧！”李铁牛说道
“老支书！你不参加吗？”黄明诧异的问道
“俺会参加，但俺不参加讨论了。俺决定了，俺要搬离大兴村。”李铁牛黯然的说道
“什么？叔！你不能搬离啊！”王保国大吃一惊
“保国！叔决定了，就不会更改。叔已经想了很多天了，才做出的决定。俺留在大兴村，怕愧对俺老李家的列祖列宗。
那孩子不是让俺们搬离大兴村吗？俺们搬就是，俺带头就搬。
保国！那孩子对你没有偏见，你就替这些村民留守在大兴村。过几天，你在带上你的弟弟和妹妹，上门赔礼道歉！俺想那孩子会愿谅他们的。”
李铁牛说完，佝偻着身子走出办公室。
看着老支书佝偻的背影，显的他更加的苍老。
下午
一场特别的全村大会，在村中办公室门前召开。
村里的男女老幼几乎全部到场，连小英子都去凑了热闹。
村长黄明首先发言:
“这两天村里发生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
这种事情的发生，你们不愿意看到，俺更不愿意看到！但这不是俺们不上工的理由。土地是农民的根本，村里的庄稼地里，草都快长出来了，难道你们想让庄稼绝收吗？
没有了粮食，你们吃什么？孩子们吃什么？你们想被饿死吗？”
“饿不死，俺们可以出去讨饭。”一句年轻的声音传了出来
黄明听后呵呵笑道:
“讨饭，俺怕你们连饭都讨不上。大兴村在外的名声很大，不是好的名声，而是臭不可闻。
现在大兴村的人出去，就像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你们出去要饭，能要的上吗？”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人群，彻底鸦雀无声。
“现在讨论庄稼地里出工的事情，你们各自有什么想法都说说吧！”
黄明做了一个简单的发言
村民陷入沉默，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说话。
“老支书！你来说说吧！”很突兀的一个声音传出
“老支书！你说说吧！俺们相信你。”村民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都喊了起来。
李铁牛佝偻着身子站了起来。
“谢谢大家的信任！这也是俺参加大兴村的最后一次会议。”
村民听后，都感到莫名其妙。
“俺李铁牛！生在大兴村，长在大兴村，足足五十多年。俺是吃大兴村的粮食，喝着大兴村的水长大的。
俺要搬离大兴村了。因为俺不敢住在这里，俺怕给列祖列宗丟脸。俺怕死后，都没脸去见列祖列宗，俺愧对列祖列宗。
俺是黄土埋进脖子的人啦！也没有几年好活。
俺只想问问，俺们大兴村到底是怎么啦？
俺们村里人出门，到哪哪不待见，为什么？
村里的姑娘、小伙子都该定亲、娶亲啦！为什么又被退回来？
这样下去，要不了一代人，俺们大兴村就会彻底消失，你们想过没有？”
李铁牛的问话，深深刺痛了这些村民。
就听李铁牛继续说道:
“俺们大兴村，以前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好村子，为什么不到三年就变成一个臭不可闻的烂村子，你们想过吗？
在整个大兴村，除了吴花花和卢玉英坚守本心外，你们都变了，也包括俺。
俺活了快六十岁的人啦！俺都没有做过什么愧心事。
可自从杨兵夫妇来后，俺感到愧心了。俺不敢面对那三个孩子，俺心里有愧。
王保胜对杨兵夫妇的所作所为，俺知道，俺也没有阻止。俺心里当时想的他们只是个外人，又何必和村里人争执。可俺的想法错了，却要了他们夫妻的命。”
李铁牛双眼模糊继续说道:
“王保胜害死杨兵夫妻后，也变的更加变本加厉。
王保胜贪污、行贿、霸占妇女，俺都知道，俺都没有阻止。俺怕事情传出去，俺们大兴村的名声就毁了。可是俺错了，俺错的更加离谱。 ”
李铁牛流下了无比悔恨的泪水
“大兴村不只俺错了，你们也错了。你们为什么会纵容自己家的孩子？去殴打他们三兄妹，你们能告诉俺为什么吗？
那孩子骂俺们大兴村畜牲，俺觉得骂的没有错，因为你们失去了一颗良心，失去了一颗感恩的心。
刘大夫救救治你们的家人，你们的孩子，那是她的职责，不是她的义务。刘大夫来时带来的药，都用在你们这些人身上，你们谁给钱了？
她去世后，为什么让自己家的孩子去打那三兄妹？
你们拍拍自己的胸口，问问自己的良心去哪了！
俺愧对杨兵夫妻，愧对那三个孩子。他让俺搬离大兴村，俺搬就是。
俺没脸住在大兴村，俺劝你们也搬离大兴村。
咱们大兴村失去了大林子，也就失去了依靠。
失去了大林子，你们吃什么？冬天又该怎么办？你们应该好好想一想。”
“老支书！俺们去求那孩子，让他把封锁解除不行吗？”王铁柱问道
“铁柱！你去求他，他能原谅你吗？你们都问问身边十岁左右的孩子，问问他们，让他们天天挨打，会不会恨你们？”
王铁柱连忙问自己十岁的儿子:
“儿子！告诉爹，你如果天天被人打，打的到处都是伤，你会原谅打你的人吗？”
“爹！俺不会。等俺长大了，俺会杀了他们。”
王铁柱和周边的人听后，脸都绿了。
村民们一个一个问，没有一个回答是可以原谅打人者的。
村民们这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村民的脸都垮了下来。
李铁牛继续说道:
“你们现在看明白了吧！想让那孩子原谅你们，你们觉得可能吗？更何况，那是狼封锁的大林子，不是人封的。
明天，俺会去公社找领导商讨搬迁的事情，你们可以在家里好好想一想，但俺还是希望你们把地里的农活干好。”
李铁牛说完，就要往回走。
“支书爷爷！俺家不搬走，俺要等俺娘回来。”一个男声突然响起
李铁牛转过身看过后说道:
“家和！你想好了吗？”
王家和点头说道:
“支书爷爷！俺想好了。俺爹和俺哥都为他们的错误，付出了生命，这是他们应得的下场。
俺和弟弟、妹妹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俺们也没有参与殴打过杨国庆三兄妹，俺想他不应该记恨俺们兄妹。
俺们要在家等俺娘回来，不然俺娘回来就找不到家了。
俺和妹妹会去求他，让他放过俺们家。”
李铁牛听后点点头道:
“家和！支书爷爷没有想到，你们兄妹几个还能保持本心。难得，真的很难得！你们也算是支书爷爷心中唯一的安慰。希望那孩子，不要记恨你们吧！”
李铁牛走了，走的有些悲凉。
村民们也逐渐散去，可是他们的心里却莫名的失落。
王家和和妹妹王家燕喊住了卢玉英一家。
“奶奶、婶子、堂妹、堂弟！你们好。”王家和兄妹苦涩的喊着
“家和、家燕！你们有什么事情就说吧！婶子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
你爹犯下的事情，和你们兄妹又没有关系！他是他，你们是你们，和你爹没有一点关系！你们兄妹四个怎么样？婶子完全清楚。说吧！什么事情？”卢玉英说道
王家燕说道:
“婶子！俺们不想搬家，俺们想等俺娘回来。
俺知道有些话难以启齿，可是俺还要说，俺们也实在没有办法？
婶子！俺想让您给杨国庆说说，俺和哥哥想过去赔礼道歉！您看行吗？”王家燕一脸期待的看着卢玉英
“行吧！明天上午让你田妮妹妹问问情况，下午你来家听消息吧！
俺猜，国庆是会见你们的。”
“谢谢婶子！谢谢田妮妹妹！”兄妹二人鞠躬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