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圣者的回忆·二
“你好像很累的样子啊，你还好吗？亚丹。”
伴随着令人舒适的声音，双颊被温柔的双手包裹住，这是一双比轻抚麦子的微风还要柔和，比倾洒在树木上的阳光还要温暖的手。
背靠着大树紧闭双眼的亚丹轻唤着∶“艾拉。”
虽然身体上的疲惫般慢慢退散，心里堆积的阴云也在艾拉的安慰下逐渐消散放晴，但他最令他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得到解决。
与索姆努斯的交谈最终以两人的决裂而告终，而根据亚丹对自己这个固执的弟弟的了解，以后不难想象自己将会在他的追杀下度过余生，但即便如此，亚丹仍然坚持自己的主张和决定，王不应该牺牲无辜的百姓来换取一时的安稳。
“谢谢你，艾拉，别担心我。”
如果世界上真有天使的话，那她一定是艾拉的模样。
亚丹的嘴角泛起美好的笑容，缘分真是美好呀，只要一想着要在一起，那个美丽的身影就会出现在自己的身前。
来到这个两人的秘密地点，只要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碎金色头发随风吹动，与大海同色的湛蓝眼瞳，那是亚丹眼中最美丽的色彩。
“只要一到这个地方来，我就会想着能不能遇见你。”
“嗯，我也是。”
艾拉微笑着回答，亚丹只是看着她的模样，心中就燃起了温暖的火焰。
每当这时，他也会想起那些因为星之疾病而变成使骸的人民，那些病患本应该也能拥有爱别人的资格。
他们也应该有与心爱之人相遇然后一起过着幸福生活的未来，与重要的人一起携手白首，这份幸福应该属于每一个人，没有人能够随意剥夺他人的幸福。
为了守护人民，神明将拯救人民的力量赐予了可以与众神沟通聆听神谕的神巫，以及与她在一起的自己。
所以，索姆努斯，我会证明你是错的。
“我要用这份力量去拯救那些陷入痛苦的人们，哪怕能多救一个也好，这便是我对神明这份赐予的回应。”
亚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掌心，他张开双手，与艾拉十指交错紧紧握在一起。
“亚丹，神明一定会见证你的努力的，笃定信念，尽力去完成你的使命吧！”
索姆努斯曾断言说我，“你孤身一人又能做什么呢？”
但，我并不是一个人，从来都不是，至少，我还有艾拉在我的身侧。
“亚丹，不要太压抑自己了，现在的你需要两样东西，一样是休息……”
“那另一样呢？”
艾拉的脸颊泛起点点红晕，雪白的肌肤上晕开玫瑰色的红晕，她的眼神中浮现出一丝淘气的笑意：“是我哦~”
亚丹以轻笑作答，随即将艾拉紧紧拥入怀中。
“艾拉，你要一直一直和我在一起！”
艾拉轻轻点头，将自己的头靠在了亚丹的胸膛之上，“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无论此身终将如何，我一定要完成我的使命，随便索姆努斯怎么说，怎么可以就这样屈服与他。
抱着艾拉，亚丹的眼神变得坚毅。
……
“报告大人，领地内的各个地方都搜查过了，依然无法掌握亚丹大人的行踪……”
“够了！”
索姆努斯气愤地挥了挥手，打断了士兵的报告。
“好了，下去吧。”
压抑着自己的愤怒，索姆努斯望着挂在墙面上的地图，摆摆手让瑟瑟发抖的士兵退出了房间。
与兄长亚丹的那场争论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那是索姆努斯最后一次见到自己那可笑的兄长。
大概是明白光凭语言已经无法达成共识，所以再怎么说都是无用之举，因此亚丹就这样直接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索姆努斯脸上浮现出不愉快的神情，他回忆起兄长最后的表情——焦急、愤慨、鄙弃以及对自己的死心。
呵，这便是自己的兄长，那愚蠢到了极点的善良，可偏偏这样的家伙却被人民所爱戴并寄予希望成为下一代的王者。
说不定，他那副惺惺作态的面容正是民心所向，索姆努斯不无恶意地想。
明明都已经是个大人了，但为何自己这个兄长总是抱着如此不切实际的天真想法？
太过幼稚，太过天真，过于信赖自己看见的那些。
不只是那些刁民，所有的事物他从来都只关心美好的一面，而对背后的黑暗却避而不见。
无论是统率的人民，亦或是国家的事物，从来都不是光鲜亮丽的，那些淤积在这片土地上的丑恶、肮脏的部分也是存在的。
那些肆虐的土匪，那些领地外的威胁，那些危险的野兽，兄长从来都不会去关注，只有我率领军队四处征战，驱赶敌人，歼灭威胁，但人民却将赞誉和感激全都送给了只会在事后治疗人民，用话术蛊惑无知人民的兄长。
那些人性的罪恶，那些隐形的威胁，他从来视而不见，做为王者，应该用强硬的手段来统治王国，将所有可能破坏这个国家的东西压制并且毁灭，王，不正是因此才存在的吗？
“就是这样，王必须统率万民，而不是一味去讨好民众，说些人民爱听的话，这样的话，国家怎能强盛？”
索姆努斯的脸上浮现出不屑，他对自己兄长的软弱和幼稚感到由衷的可笑。
国家必须要强盛才能保全自己，只有这样才能让领地成为不受外来侵犯的安全之地。
如果只是将乌合之众聚集在一起，用软弱可笑的言论来治国，这怎么可行？
而事实上，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如今他们的生命和家庭都正在受到“使骸”的威胁。
他们的生命安全由谁来保护？
是那些驱除使骸的士兵们
而养病、练兵、用兵的人是谁？
是我！
“兄长真是什么也不懂……”
哪怕是多救一个也好，兄长是这样说的，但他的做法救不了所有的人，反而会害了大家。
在有人被拯救的同时，也永远有人被埋葬在黑暗之中。
往往，“尽可能去拯救更多”无非只是将那些没被选中的人舍弃掉。
兄长从来不会去考虑这些，因为他从来都是被选中之人，从来都是怀着周围人的信赖和期待，肆意地发光。
然而，那些未被选中之人是怀着怎样的情感看待那些被选中的人呢？
当有人得到救赎欢天喜地时，那些被遗弃在无人问津的人是以怎样深沉的恶意看待这种事？
当什么都没有做却被众人交口称赞的人在挥霍着多余的善良时，那默默在暗处的人，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待这一切？
“所以，善良一点也没有用，如今简单粗暴的方法才是最有效的。”
简单的方法就一定是错的？
至少，能够平等地对待那些使骸化的人们，那些带着未被选中的遗憾、嫉恨、怨毒死去的人也就不会存在。
也许我无法给予你们救赎，但我会赐予你们共同的死亡，残酷但又公平。
“索姆努斯大人，您要去哪里？”
背后传来侍卫关切的疑问声，但索姆努斯不受一点影响，只是回答：“不用跟来。”
如今身为神巫亦是兄长恋人的艾拉正闭门不出，在圣堂中倾听着众神的神谕，我必须赶紧见到她，向她确认，然后……
索姆努斯忽然将视线落在自己的手掌上。
“我不会祈求你会原谅我，也没想过能得到你的原谅。”
即便弄脏这双手，我也有必须去做的事情，兄长，我会证明你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