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帝国最后的余晖
维吉发来消息的时候，阿拉尼雅刚跳下来，还在垂直下落。
“大姐头，这些使骸似乎我们能摆平，到时候在前方的大桥汇合如何？”
即便一边在空中与飞行使骸群做着缠····斗，维吉还是一直在关注着比格斯和阿拉尼雅这边的情况。
闻言，阿拉尼雅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她和维吉都可以追的上那辆死亡列车了。
“明白，我马上过去！”
阿拉尼雅一边回答，眼看着马上就快要接近地面时，开启魔导枪的逆喷射反重力系统，时机刚好。
只是，似乎由于脑袋有些昏沉，导致落地时没调整好姿势，脚好像崴到了。
“痛痛痛~”
疼痛从脚底直冲脑门，龙骑将军骂骂咧咧地站立起来，打量着四周。
还好，这点痛比起之前被亚丹击中的痛楚只是小意思了。
接下来，就只要向着跟维吉约定好的汇合地点直奔而去就好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
无线电中充斥着噪音，似乎有其他的信号强行接入了频道之中。
阿拉尼雅心中冒出不好的预感。
“阿拉尼雅！”
熟悉的声音在无线电中狂吼。
阿拉尼雅捂脸。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啊，龙骑将军这一刻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针对他。
“你这混蛋去哪里鬼混了？快滚去清理使骸啊！”
在阿拉尼雅的后方，一艘军方专属的重型魔导机甲将街道上聚集的使骸轰成碎渣，然后注意到龙骑将军后，跟在了她的后面。
亚萨·托姆鲁托，阿拉尼雅的同事，也是军队中，在阿拉尼雅认知中最为麻烦的那一类人。
在二十几岁就被提拔为准将，虽说一定程度上依赖了家庭方面的帮助，但能力还是有的。
但在印象中，他一直是那个刻板到苛刻的人，无论是对自己还是下属，明明是个年轻人却总是一幅成熟稳重的作态，实在是让向来洒脱的自己难以接受。
“你要去哪里？守卫国家，是全体国民不可推脱的责任！”
是在是受不了他那快要冲破耳膜的狂吼，阿拉尼雅暂时关闭了无线电。
这家伙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你的嗓门也忒大了些吧。
而且现在我可没功夫跟你解释些什么，那些孩子还等着我去救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阿拉尼雅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跑着。
但是，亚萨这家伙似乎不打算放过龙骑将军，他死死地跟在阿拉尼雅的身后，并在阿拉尼雅即将抵达汇合地点之前，追上了阿拉尼雅。
亚萨驾驶的重型魔导机甲究拉斯号的庞然身躯横在阿拉尼雅的前方，举起两侧的机枪对准阿拉尼雅。
似乎知道无线电已经被关闭，这家伙直接用着扩音器喇叭在喊：“阿拉尼雅，停下！”
“你到底要干什么？”
阿拉尼雅内心狂躁，这他妈都什么时候了你干嘛非要缠着我不放？
“你这家伙是准备偷溜了吧？帝国不允许有逃兵的存在，我不会让你就这样走掉的！”
“让开啊，蠢货！”
阿拉尼雅面色难看，再不抓紧时间，预定的汇合时机就要错过了。
“不让！”
亚萨丝毫不让步。
阿拉尼雅开始头疼，跟这种固执又死板的家伙完全说不通道理。
她拔出了魔导枪，朝着究拉斯直直冲了过去，既然讲道理讲不通，那么只能讲物理了。
先对机甲的左支撑足来一枪，趁他失去平衡之际，再去破坏机甲的侧足，想要先手让他无法动弹，就必须将伤害集中在承重的结构上，而阿拉尼雅刚好精通于此。
“该死。”
侧身躲过究拉斯的撞击，阿拉尼雅低声咒骂一声。
令人意外的情况发生了，没想到究拉斯的机甲这么难破坏，亚萨在这辆机甲上的改装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阿拉尼雅虽说可以凭借着灵活的机动性攻击到它，但她的火力始终处于劣势，最终也没能将它的承重侧足破坏掉。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自己的身体终究不是铁打的。
三十多个小时的不眠不休再加上一连串的高剧烈运动，阿拉尼雅感觉自己的手臂已经沉重得像是托着一座山。
可是，再不解决它，局面就变得更加麻烦了，时间已经快不够了。
阿拉尼雅的心中开始泛起焦虑。
就在此时，从扩音中传来了另一个声线的叫声，那是小女孩稚嫩的声线。
“小心上面！”
阿拉尼雅被这略显可爱的声音带着向上望去。
“（尼夫海姆粗话）！”
阿拉尼雅的叫骂和亚萨同时发出，天空中有一只飞行类使骸急速地朝着阿拉尼雅俯冲而来，这般的距离和这样的速度，已经来不及躲闪了。
阿拉尼雅危机之刻，借助魔导枪反冲的力度跳起来刺向它，来吧，狭路相逢勇者胜，看看你死还是我活，生死之刻，龙骑将军的眼中带着几分狠色。
但同一时间，使骸的身体却像是被什么砸中一样，轨迹偏移重重砸到了地面，化作黑色的烟雾消散。
总之，阿拉尼雅躲过一劫。
“阿拉尼雅，你欠我一个人情。”
“多亏了我！”
从扩音器传来两个声线的声音，阿拉尼雅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魔导枪。
亚萨也打开了舱门，两人现在已经没有战意了，终于能好好谈谈了。
“看来是不想打了？”亚萨说道。
“你到底要干什么？”
阿拉尼雅横眉问道。
然而亚萨却抱着一个小女孩从机甲的舱门中出来，阿拉尼雅面色古怪侧目以视。
她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刚才开口提醒自己的小女孩，不过她究竟是什么人？
没听说过亚萨有过私生女啊？啧啧啧，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是这种人。
阿拉尼雅看向亚萨的眼神越发古怪。
“你现在准备去哪里？”
亚萨没注意到阿拉尼雅看向自己的眼神，而是将小女孩放下地面一边问道。
“我要去特湦布莱耶做些事情。”
“已经只剩哪里了吗？”亚萨放下女孩，嘴里嘟嚷着。
“什么意思？”
“帝国疆域内还算安全的地方，只剩那里了啊。”亚萨感叹道。
“也就现在而言。”阿拉尼雅冷冷地说道。
在那个所谓安全的地方，马上即将有钻石兵器掀起新一轮的杀戮和灾难。
“果然使骸使唤多了还是会遭报应的啊。”
亚萨的话语中蕴藏着些许自嘲，阿拉尼雅也感同身受。
“自从那个男人出现之后，这个国家就迈上了覆灭的道路了。”阿拉尼雅说道。
在自己还未出生之前，当亚丹被帝国高层吸纳的时候，帝国的未来就已经注定了。
“你要一起去特湦布莱耶吗？”
亚萨沉默了片刻，摇摇头说道：“不，我要留下来。”
他的眼中闪烁着光，那是阿拉尼雅在此前未见过的。
“我要跟帝国同存亡。”他如是说道。
阿拉尼雅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与阿拉尼雅这种以佣兵身份升上来的准将不同，亚萨的家族世世代代都是帝国的精英将校，对于他而言，帝国就是他的一切。
从心底里无法理解这种行为，毕竟国都没了还留下来也不过是于事无补。
虽然不赞同这种送死的行为，但这并不妨碍阿拉尼雅对这种行为的尊重。
“国亡我亦亡！”
“我也要战斗！”
打断亚萨话语的是刚才的小女孩。
她看上去差不多七八岁的样子，红润的脸颊映着健康的颜色，大大的眼睛中闪烁着光泽，抿得紧紧的嘴唇透露着坚毅和倔强。
“不行！”亚萨大声说道。
“我也能战斗的！”
“不可以，听好，我是为了保护你才……”
“我才没有拜托你这种事情！”
“这是任务，你不能去，我才是守护……”
正在争论的两人被烦躁的阿拉尼雅打断:“够了，你们两个!”
亚萨和小女孩同时看向阿拉尼雅。
“带着这个小家伙，你能好好战斗？”
亚萨被问得哑口无言。
“还有你也是，战斗是大人的事情，你离上战场还早了十年。”
小女孩嘟起了嘴唇。
看着小女孩倔强中带着坚毅的神情，阿拉尼雅的神情有些恍惚，曾几何时，她也有过这样的表情，在自己的脸上。
在阿拉尼雅跟这个小女孩同样年龄的时候，某一天，使骸群在夜间袭向了阿拉尼雅所在的村落。
孩子们被击中在村中的教堂里，他们被命令躲进狭小的地下室里去，大人们手里拿着武器准备去抵御使骸的袭击，其中也包括阿拉尼雅的双亲。
“我也要去，我也能战斗！”
阿拉尼雅当时的表情和小女孩脸上的是一样的，一样的倔强，她有着一种强烈的预感，要是在今日与父母分别的话，自己有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不行!”
当时也有人充当了今日阿拉尼雅的角色，但他并非如此强硬，而是面露难色地劝解。
虽然记得是村中的人，但阿拉尼雅实在是想不起那张脸了。
“你还早了十年呢。”
这样说的人是父亲，母亲也随后帮腔道：“你就安心留在这里，保护好小伙伴们，好不好？”
面对温柔却又坚决的两人，阿拉尼雅一时无言，强忍着不让泪水涌出眼眶，她目送着双亲离开，然后一去不回。
回忆起往事的龙骑将军目光变得温和许多，她看着小女孩，向亚萨问道：“具体的事情我不清楚，但这个女孩对你应该很重要吧？”
毕竟，小女孩全身上下密密实实地被亚萨的外套包着，他之前小心翼翼的样子也表明了自己对她的关切，这也是阿拉尼雅会认为她是亚萨私生女的原因。
“陛下亲自对我下令，让我找到这个孩子并把她救出来，这是我的任务。”亚萨回答道。
难怪，之前亚萨对待她就仿佛对待着精致的玻璃工艺品一样，唯恐伤到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说得通。
阿拉尼雅绣眉一扬，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更不应该让这个小姑娘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亚萨点点头，她说的没错，遍布在帝都内的使骸和失控的魔导兵，这里确实已经不是安稳之地，这也是他拦下阿拉尼雅的目的。
“我知道，所以我需要你帮我把她带出帝都，好好安置她。”
亚萨用着恳求的目光看向阿拉尼雅。
阿拉尼雅叹了一口气。
“大姐头，久等了！”
无线电中传来了维吉的声音，而随之而来的是跟在飞艇后的乌泱泱的一片飞行使骸。
阿拉尼雅向女孩伸出手：“来，这里就交给这位哥哥好了。”
飞艇落下，阿拉尼雅一把抱起来尚存怯意犹豫着是否过来的小女孩。
“你的人情我还掉了，可别死了。”
“抱歉，阿拉尼雅，可能会让你失望了。”
亚萨爽朗地笑了，这个古板而固执的男人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爽利笑容。
“拜托你了！”
阿拉尼雅向着亚萨敬礼，着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行帝国的军礼了，毕竟现在她已经退伍了。
不过好在，这一次非常值得。
“谢了。”
飞艇舱门打开，阿拉尼雅抱着小女孩飞跃而入，回首望去，亚萨也朝着自己敬着军礼。
随后，他进入魔导机甲的舱内，驾驶着究拉斯对准飞来的飞行使骸。
“来啊，你们这群狗娘养的混蛋！”他的大嗓门在这片区域回荡。
阿拉尼雅关上舱门，将小女孩放在座位上，喊道：“维吉，启程，去特湦布莱耶。”
无论是被托付给自己的这个小女孩，亦或是列车上的孩子，还有特湦布莱耶的居民，都要让他们活下来，才对得起这么多人的牺牲。
阿拉尼雅在心中默默做下决定。
飞艇加速拔高，疾驰着离开。
在地面上，亚萨驾驭着究拉斯正向着使骸群狂轰乱炸。
扩音器中传来这个男人爽朗的大笑，他高呼着：“太阳将再次升起，尼夫海姆帝国荣光永存！”
视野中的魔导机甲越来越小，阿拉尼雅看着它逐渐被密密麻麻的使骸包围，那些使骸像虫子一样爬上机甲，挂在机甲的背部身前，将它逐渐吞没。
随后，一团火焰之花从中央绽放。
阿拉尼雅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说道：“维吉，加速，我们去和那个大块头做个了结。”
飞艇速度再提，刷掉了尾速的使骸，消失在落日下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