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前夕
黑灵城最近的气氛很古怪，自从圣堂的大教堂闭门不开，不再接受信徒们的祭拜后，城中的局势就变得怪怪的，现在这份古怪的气氛甚至蔓延到大街小巷。
用住在城头萝卜巷的老渔夫的话来说，城里像是被浓重的乌云笼罩着，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一场暴雨袭来，就像在水面下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到来的是新鲜的鲈鱼还是鳄鱼的大嘴。
恰逢月圆之夜将近，生活在黑灵城中的人都知道每十年的月圆之夜，黑暗森林中的怪物都会躁动不安，甚至会出现红了眼的怪物直接冲击黑灵城这种危险情况。
因此黑灵城中这段时间来连那些整天在街面上游手好闲的家伙都收敛了起来，戒备变得森严的同时，以往人声鼎沸的街道也难免变得萧瑟起来。
站在圣堂教堂的钟楼上，一席白衣风采绝伦的神父将这座城市俯瞰遍览，绿瓦红砖，大街小巷，高塔尖林，万家灯火一一入眼。
“有时候，我在想，就这样将这座城市葬送会不会有些可惜。”神父发出一声感叹。
“死亡并非终点，作为新神高举神座的薪柴，这是他们的荣幸。”一个沙哑的声音回应了他的感慨。
“你是在可怜他们吗？”沙哑的声音发出一声嗤笑。
“我并不可怜他们，毕竟我怜惜他们，谁会可怜我呢？不是吗？尤弥尔大人。”神父脸色冷淡，眼神中没有一丝波动。
“总有一天，全城的人都要高看我。”沙哑的声音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神父差点没绷住自己的表情，没好气地问道，“你突然提这干嘛？”
“我还记得你说过的话，神座下的位置始终有你一个，亚提斯。”
神父沉默，看着这座恢弘的城市一言不发，想起了自己儿时的回忆。
那时候，他的家庭和煦，父母恩爱，父亲是一名善良的传教士，经常在村庄传道和救人，救下的人越来越多，追随他的门徒也与日俱增。
然而，一座城市有多么光鲜亮丽，其中隐藏阴暗的角落就越多。
父亲的行为严重影响了城中权贵和圣堂某些人的利益，为此他们策划了一场阴谋，神父的父亲和门徒被诬陷成罪犯在大庭广众下处决。
神父虽然因为年龄小逃过了刽子手的屠刀，但这并非幸运。
在沦落成为流浪街头的孤儿同时，他还承受着人们的冷眼，“罪犯的孩子也一定会成为罪犯的”、“别跟他玩，会变坏的。”他们这样说着，像是对待脏东西一样避之不及。
长期的饥寒交迫和精神上的折磨让这个小小的孩子心中充满了怨恨和痛苦，抱着必死的决心，他走入了黑暗森林。
深沉的怨念和决死的意志得到了恶魔的欣赏，卓越的天资更是让恶魔选择了这个内心黑化的小家伙作为自己的棋子。
“我会给予你力量和获取尊重的能力，代价是从此你属于我，你愿意吗？”濒死的时候，幼年的神父在幻觉中听见了恶魔的低语。
“成交。”他喃喃自语，眼底燃起了火焰。
再之后，就是一个孩子复仇的故事了，直到现在，这团火依旧在燃烧。
“父亲，我会将这座罪恶的城市烧成灰……”
神父垂眸，这座城市沐浴在灿烂的日光之下，火红滚烫的色彩就像要烧起了似的。
“亲爱的亚提斯，我期待着你的表现。”
“尊敬的主人，我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就等着月圆之夜那一场盛大的宴会了，那一定很美。”神父面对太阳高举双手，坚定地说道。
“是的，肯定很美，我保证。”沙哑的声音如是说道，信誓旦旦。
如果有人能见到这一幕对话，他会感到莫名的惊悚，因为这场对话，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人在说着话，可偏偏有两个人的声音此起彼伏。
可惜，没有一个人能见到这一幕，圣堂残存的人都被派出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神父独自走在钟楼的楼梯之间，像是走在迈向天国的阶梯之上。
阳光从霓裳色的云层洒下，神父的身影在灿烂的金光中熠熠生辉，在金碧辉煌的光影中，他缓缓走入黑暗。
……
从黑暗中走出的女子白发如雪，眉眼冷冽，所有的怪物在她强烈的气势下瑟瑟发抖，威严浩大，明明身形单薄，却有着如同山峦倾覆而来的威严。
“一堆歪瓜裂枣……”魔女在心底叹气，指望着这群被自己控制的怪物在月圆之夜冲击圣堂简直是做梦。
一眼望去，食尸鬼，妖灵，吸血蝠怪挤在一团推推搡搡，石巨人和山怪互相角力，还有野性难驯的刀猫在一旁偷偷叼着蘑菇怪的尸体，见鬼，你吃素的吗？！
白发魔女的额头浮现出几条黑线，依靠巫术控制的这些黑暗森林中畸变的生物大概只能作为炮灰，好在自己从来没有将希望放在它们的身上。
“你那边做好准备了吗？”魔女问道。
“万事俱备，大家都不想继续这样下去了。”
低沉的声音响起，南瓜头的骑士站在魔女的身后，空荡荡的眼眸中有蓝色的幽光闪烁。
“是啊，等待了一年又一年，花开又花落，终于等到了复仇之时的到来。”
魔女感叹，目光越过山丘下的怪物群落，飘向远方的城市。
南瓜骑士没有应和，他只是沉默，沉默地望着远方的灯火。
……
点点萤火飞舞，灿灿烨烨辉光，祭坛古老深奥，灰雾氤氲翻腾，如梦似幻。
洞穴的石壁被染上血色的艳红，金发的少年站在洞穴的中央，身侧倒在地上的白衣人脸上还残留着极度的惊恐和绝望。
望着眼前的仪轨，法师似乎通过氤氲的灰雾看见了一颗通天彻地的巨树，枝繁叶茂，高入云霄，汇聚着这片大地之上的罪恶和地脉能量。
“大手笔啊。”金发的少年赞叹不已，手中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这是最后一个了吧，希望【诡术】的力量能够撑到明天。”法师做完了布置，轻声笑道。
无人附和，少年背后黑色的人影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萦绕着黑色雾气的【七罪宗】已与真实的躯体没有差别，如影随形跟在法师的身后，像是最忠诚的卫士。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我确信。”
少年走入夜色中，留下的碎语飘散在晚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