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华夏根本
夜色渐深，王孝杰翻身上马看了一眼身后已经拆解大半的楼山大营，而一条由举着火把构成细小光流在夜空中连接楼山跟龟兹，而这条赤河旁光流对于寂落破败的龟兹城仿佛是一条不断输血的血管一样。
无数木材、帐篷、马匹、粮草都在万千个火把的光照下被运送到龟兹城中，而龟兹城也渐渐不断修复自身。
城墙被修复，房屋被重建，就在这几天之内连城外大片荒废的田地被重新开垦。龟兹附近或者说是整个西域的百姓没有任何命令，自发趁着晚春尽可能补种自己所能开辟的土地，而这些原本被赤河所滋养沃土也离开了吐蕃羊群的啃食，重新被绿色覆盖。
这就是华夏底蕴所在，无数辛劳勤朴的百姓构成了华夏最基本的轮廓，无论是战火还是瘟疫，饥饿或是灾荒。只要有华夏百姓存活的地方那么无论经受了怎样的打击，都会一如既往的生活下去。
洪水来了就拿起手中耒耜(lěi si)，疏治洪流，划分九州！疫病来了也是神农百草，化物为用！哪怕是最为恐怖的蝗灾饥荒也是树皮为食……直到最后‘岁饥，人相食’在史书上留下这短短血泪数字。
而异族来了，哪怕铁蹄已经踩踏中原，弯刀割下汉人发冠。但华夏对于周围文明无比富足的生活跟云泥之别的文化都会在百年尺度上去同化他们，直到这些异族与他们的土地变为自己的一部分。
忍耐这一切，耕耘这一切，最后在废墟之上重建一个更加强大广阔的华夏。这便是原本黄河旁一支小小部落，一步一步成为一个古老辉煌文明的根本因由，根本特质！
那就是化解，融合……仇恨。
上古炎黄时代是这样，夏商周是这样，春秋战国是这样，秦、汉、魏、晋、南北、隋、唐……直到如今的武周，甚至往后千年，都是一如既往。
被灾难围绕的民族啊，但同时也是被苦难所磨炼出来的文明！
…………
不过，在此时王孝杰眼中看来就六个字……太少了，太慢了。
王晓杰皱着眉微夹马腹让身下坐骑小跑起来，转头看着楼山大营仅仅几百米外那一处仍然没有彻底清理干净一条曲折蜿蜒到赤河的尸山，只不过现在变成了一米左右的尸堆而已。
嗅了嗅就算距离数百米也能闻到空气中的腐臭，再看到这片区域所亮起火把数量，不禁脸色变的阴沉起来。
“粮秣官，本将不是大战一结束就拨给你一万人吗？现在这都几日了，怎么还没有清理掉这堆积的死尸！”
身后跟随着的几十人中一名当时楼山帐议时的官员策动缰绳上前，此刻跟那时相比面目憔悴，眼眶深陷，现在也没有穿着曾经官服而是一身将甲，对着怒目而视的王孝杰一拱手。
“大将军，下官办事不力还请责罚！”
“暂且记下……”当王孝杰看到粮秣官这副样貌时脸色也稍微缓和一下“……但是，你也知道这些尸体要是再拖下去，那么疫情肆虐的地方可就不止碎叶、于阗、疏勒。而是再加上这个龟兹，乃至整个西域了。”
“大将军，这事下官岂能不知啊。”
“好吧，因由。”
“多谢大将军，死的人太多了啊……初步估计吐蕃人阵亡人数起码十万以上，这本是本朝开国以来第一大捷。”
“但是我军也顺势尽半啊！盾军折损大半，矛军竟只幸存一人！”
“这些，本将都已晓。”
这时粮秣官仿佛鼓起了勇气，原本拱起腰背直接直直挺起“五千左威卫骑，跟一万右威卫离开后，将军……您给下官的一万人不够用啊！”
“就单单宰杀战场上马尸风腌或分发百姓就得千人，不然军中粮草根本支撑不住这龟兹城跟百里之内的百姓。”
“吐蕃狗的尸体暂且不论随便挖个土坑埋了就行，但我大周天朝将士岂能这样啊……要从尸山里分辨出敌我，然后各自分离出来。”
“然后就是根据铠甲上身份木牌来识别各自军中阵亡人物，然后单独活化为灰装入罐中，跟随大军得胜回朝时交给家中。”
“太多了……弟兄们死的太多了呀！就算让一些百姓帮敛直到今日也才堪堪达到一半……木材也已不够！”
王孝杰目光注视着粮秣官，直到最后一句话说完随即伸手向着身后招了招手，数息之后一名随身传令兵便来到身旁。
“……传令下去，楼山大营所拆解木料停止送往龟兹，就地活化我军尸首。还有另招百姓砍柴，不让他们白干……百斤材，三十文。”
心中叹息一声，今日这样的场面大半也是自己推动，如果此次征西推迟到九十月份那么自己就可以带着十几万大军一步一步夺回西域。因为只要不是在吐蕃所居住的高原，无论来多少，来的是何国军队，碰上自己带领十万以上的唐军……攻城步战，敌军必败。
自己有这个信心，而朝廷也有这个底蕴！
但，终究还是太仓促了，如今还需防备吐蕃卷土重来。无它此次拼杀死的大多都是吐蕃仆奴国兵卒，真正的吐蕃军虽然可以称的上伤筋动骨但也远远没有达到一蹶不振的地步……。
“喏！”
听着激烈马蹄声从身后远去后，另外一阵马声却从前方而来。
王孝杰抬起头望着几十步外即将进入的城门，而透过城门可以看到一匹战马向着自己奔来，还未看去来着身上铠甲是属于那一军，一声带着沙哑喊声却传到了自己耳中。
“战传！休循城敌情传来！”
…………
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武汐此刻感觉身后已经被汗水所浸透。看着面前已经被自己扎成一团刺猬的巴特，紧接着咽喉又不安滚动起来。
低头看了看左手上翻开的书，又转头摸了摸已经空了的银针囊“……应该没错啊，这穴位……差不多都对吧。”
“唐医，怎么样了！”
身后一声可以压低的声音让武汐身躯微微一震，如机械般回头看着毕力格一脸期望，只能重复说出二字“……尚可，尚可。”
当合上盘膝而坐膝盖上的书本后，只见书封面上用着跟《百草纪要》一样笔记清秀写着两个大字……百穴针。
突然一声悠长从喉咙中发出的出气声从两人面前传来，武汐只感觉浑身一软冷汗从额头上浮现，直接身躯后仰躺在地面上。
“哈哈，果算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