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肉针
一名副将看着站城门墙上一言不发的悉多于“将军，要不要追杀过去。”
悉多于看着已经大亮的天空，以及城外远方丘陵的急速远去的黑点，摇了摇头“不用了，现在传信让烽灵堡的勃论赞刃带军来阳关，否则挡不住唐人的大军……。”
“唐人的大军？不是刚刚杀退了？”
“刚刚的大军的确是唐人的精锐……”悉多于的目光看着面前家族中年轻的副将。
“……孩子，那也仅仅是唐人的前锋而已，的确很勇猛，不然也不会差一点让他们得逞。不过唐人真正的大军还在后面，仅仅依靠现在的兵力是抵挡不住的。”
“是！”
随后片刻，一只信鸽在阳关中盘旋而起，朝着西方的天际扇动起翅膀。
看着在天空中变成一个小小黑点的信鸽，悉多于暗暗咬牙，目光遥望着南方天际高原的轮廓[要不是怕被那些家伙劫信，现在大兄也应该早就得到消息了吧。]
沙洲城内，几个荒废的百姓家中临时伤兵营在这里打通了相邻的院墙，上百名伤员躺在院子里不断的呻吟着。
而这里仅仅是三个沙洲内仅有从玉门关赶来的郎中加上他们的徒弟，以及一些伤兵战友在不断的忙碌。
虽然在这西域已是初春，但不知为何院落当中仍然升起了一个火堆。
武汐看着木门板上的一个奄奄一息的身影，这是一个重骑兵也是第一时间冲进阳关城内的。
不过随着杀到了西城门时，西城门竟然打开，随即如海潮一般的吐蕃军涌了进来，掩护同袍后侧时大腿上被刺了一矛而这时已经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异常。
听着一旁的六个大汉在木门板边那里双目通红的述说，武汐感觉自己的脑袋微微痛“……你们……”一手抱着小木盒放下后，拿起其中出发前由平务坊董铁匠打造而成的弯曲细长的铁针，林老称为肉针。
当初林老决定要跟随征西军去西域时，当天下午武汐听到要自己去铁匠铺中打造肉针，心中顿时明亮……这不就是缝合针吗。
看着一旁的医卫把温开水倒进伤口上，把覆盖的草木灰给洗干净后，露出发白的血肉。
武汐穿好桑白皮线后，正当下针时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抬头却发现六个大汉死死的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盯着我干什么？”
一个在六个人中看起来年纪最大的人，犹豫的发声。
“那个，武小医师，这人不是布啊……这还能缝上？！”
“啊？这左大腿上的口子一指宽，这不用针线缝合让它自己长到一起，人流血流死了这口子也长不开。”
“……这……”
“别告诉我，这种情况你们都绑个绑带就完事了？”
“不是的，以往受了这样重的刀伤了都是按上一把草木灰，用布条绑住。能活着回到营地后，洗干净直接用烙铁往上一按就行了，能找到药的话就敷上，然后就看命了。”
“啥？！这以前的医师也这样干？”
“以前的医师都是停血敷药，左威卫骑是骑军……医师都不愿意，就算愿意有的也待不了多长时间。”
看着面前低下头六个还未洗下身上鲜血的左威卫骑，心中顿时明白。原来在这个时代伤口缝合还没有出来吗？或者……只有极小部分人懂得，比如林老。
“行了，再说你们的什长就真的没救了！”武汐这时也不管其它，深吸一口气便用手中弯曲的肉针刺进了伤口旁的皮肤中。
脑海中回忆着不久前林老在沙洲城的动作，手中也笨拙的缝合上伤口。
虽然在这西域现在已经见够了血肉，但手下的那个被长矛自下而长捅出的伤口，武汐缝合的手还是时不时的控制不住微微颤抖。
武汐明白现在可不是大意的时候，摇了摇头直把手下的血肉口子当成一匹布，来缝合。
在武汐眼中不知过了多久，当自己用腰间的竹柄小刀隔断多出的白桑线后，自己人生的第一场手术终于结束。
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紧接着从一旁的药箱中拿出一瓶金疮药，小心的细细洒到缝合完毕犹如一条扭曲的黑红色蜈蚣上。
数息之间，缝合伤口的血液肉眼可见的凝固起来，这让武汐不由得感慨这林老配置的金疮药的神奇。
当用绷带绑好大腿上的伤口后，武汐站起来一边收拾针线药箱，一边对着六个左威卫骑说“好了，就看你们的什长感染能不能顶过去。剩下的用四物汤补血就行，当归、川芎、白芍、熟地各三份，早中晚三次，去药房领。”
看着仍在昏迷的这名什长，自己做完应做的一切后，武汐只能在心里祝他好运。
“多谢医师！多谢医师！”
武汐背起药箱，走向了下一个躺在木板上的伤员。听着身后的声音，自己也莫名的感觉到了一丝丝的舒畅。
而身后也跟着一名医卫，武汐不知道为什么林老要疏远这四名医卫，按理来说他们也是出来协外也是扶着保护自己的安全的。
来到去阳关时自己也主动搭话，可是自己得到的也是一阵沉默，这种感觉让武汐非常不适应，犹如跟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一般生活这西域之行一般。
在软磨硬泡之后，终于让四个医卫中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医卫搭上了话语。原来四个医卫都是长安人，都是无父无母的罪臣之后发配从军当做后勤劳役，因为四个人的家人幸运的平反后，他们也被调到了医卫这个在大军中相对安全的位置。
但医卫也有医卫的规矩，身为医卫相当于军队医师的仆人，医师一旦不满医卫也可立即告知军队中的将领换掉医卫。而且在医师治疗伤员时要闭眼闭口防止医卫偷学医师医技，而这……也是一般医师不愿随军的原因之一，不过最大的还是性命为先，毕竟刀剑无情。
而且在这个时代，太多奇特的技艺是依靠血脉传承，师徒关系。在军队中的医师与医卫的关系，就相当于雇主跟仆人的关系，所以往往一场战役结束后也绝大部分也一生不会相见，所以绝大部分医师就不需要浪费时间与感情在这上面。
不过很明显，这个绝大部分不包括了如今的沙洲左威卫骑唯一的医师，武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