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借花献佛
摩托车披着朝霞一路轰鸣,漫天的风与雪都被抛到脑后。
军阵轮廓在前方越来越清晰,林立的铳炮铁光锋利刺目。陈酒掐算着距离停下摩托,从个人空间取出小玉瓶,抿了一口。
【仲甫水丹】
“甜的。”
陈酒咂咂嘴,口颂歌诀,脚踏步法。
——值得一提的是,黄南塘给陈酒的符纸,并非是【仲甫步决】的实体,而是技能的具象化。李仲甫学道于王君,经年方有小成隐身法,而摆渡人却只须将技能添进个人栏。这种捷径,是任何位面的土著都无法比拟的。
冰凉温润的液体顺喉咙滑落,没几秒钟,小腹便氤氲起一层清光,扩散到衣服表面。山文甲大帽盔笏头带,包括怀里的小白蛙,都被清光完全覆盖。
陈酒小小松了口气。这种内服丹药,若是效果只局限于肉体本身,那他可没初说理去,估计只能脱光了在冰天雪地里裸奔。
“蛙兄,露个头。”
小白蛙探出小脑袋,呱咕了一声。落在陈酒眼中,便是颗凭空冒出的蛙头。
“好,请回吧。”
小白蛙抬眼白了他一下,缩了回去,重新消失不见。
“还不赖。”
陈酒将巴掌举在眼前,目光直接透了过去,投向天边的朝阳。
只是这效果也并非完美,陈酒发现,若是自己不动,便能完全隐形;可一旦有所动作,光线就像是被剔透的玻璃折射了一般微微扭曲,若是用力仔细去看,依然看得出端倪,幸好此刻阳光还不甚明亮,陈酒估算,得在十步内才会暴露。
“十分钟……趁天还没亮透,先入阵。”
摩托载着若有若无的人形,重新发动,仿佛传说中的幽灵骑士。
……
蒸汽机车摇摇晃晃,裹着履带的车轮笼罩在淡红蒸汽里,将冻土碾得松软如泥。
几个士兵坐在车壳顶上,用牛皮靴尖卡住身子。蒸汽裹挟着高温一股股冲刷脚底,他们却依然必须披挂全套铠甲,用头盔盛着半融化的雪水,不停往领口里灌。
咔哒一声,金属指尖燃起小小的火苗。
其中一个士官操控着精密又精致的机械义肢,用火苗在烟斗上来回打圈,蜷缩的烟草发出嗤嗤的响音。
“呼……”
士官吐出一口烟,目光透过淡红汽幕,百无聊赖地投向了视野尽头。蒙蒙的朝霞下,风雪如海浪般呼啸卷动,遮天蔽日。
“上尉,雪变大了,您不回车舱里么?”
“我宁可用雪水洗个澡,也不愿意回那个闷热的车舱,闻那该死的汗臭味儿。唔,特雷维尔的小队还没有归队?”
“暂时没有。”
“看来,特雷维尔的屁股又痒了。火铳的教训还不足以让他警醒,我该选炮管的。”
上尉有些烦躁,腮帮子用力咬着烟嘴,
“狗日的天气,狗日的下属,狗日的急行军,狗日的明国人……希望那个明国城镇里有够劲的好烟草、够多的金银财宝和够咱们分的好女人,才对得起大家伙的辛苦。”
粗俗的笑话引起了一阵哄笑,士兵们深有共鸣,一双双眼睛里闪烁着野狼般贪婪的神色。他们都很喜欢这个粗鲁的上尉,他不像别的长官那样严肃又正经,整天把国王和红衣主教挂在嘴边,似乎法兰西远跨重洋向这片土地发起远征,真是为了上帝的荣光似的。
突然,有个士兵伸手一指:
“上尉,特雷维尔少尉回来了!”
上尉摘下嘴角的烟斗,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风雪中浮出一辆单人摩托,离得有些远,只能隐约看出轮廓的模糊。
“嘿,有人的屁股要遭殃了……”
他刚露出一抹狞笑,表情便凝固在了脸上,话音也戛然而止。
空无一人的摩托越来越近,金属外壳上满是伤痕。车尾的鸢尾花小旗破烂不堪,被大泼的鲜红血渍浸透,软塌塌耷拉着。
刺耳的打滑声响起,机车刹车停住,连带着周围一片也暂停了进军,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没等下命令,一众士兵便举起武器,锁定了那辆摩托。
“先别开枪!”
上尉抬起金属巴掌,额角流汗,
“特雷维尔的摩托,我认得它……狗日的,我没看花眼吧?”
“上尉,特雷维尔先生一定被诅咒过了。”附近一辆车上,有人声音颤抖,“说不定就是明国人的巫术,他们可是魔鬼的后裔……”
“魔鬼的后裔,不也被我们的子弹打成了筛子么?”上尉咬着后槽牙,大声说,“再等等,或许特雷维尔就藏在摩托后面,在跟咱们开玩笑。”
很快,这个猜测也破灭了。摩托离机车只有几步之遥,上尉终于借朦胧的霞光,隐约瞧着了坐在车上的一道人影,透明,飘忽,若隐若现。
“幽灵!”
上尉巴掌狠狠切下,
“开火,国王保佑着我们,上帝的荣光也保佑着我们!”
枪声大作!
子弹如暴雨般倾泄,摩托上的人影一下子凝实了起来,眨眼间便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上尉,我们打中了……”
士兵扭过头,瞳孔骤然收缩。
——他身边空空如也,上尉居然凭空消失了!
与此同时,那辆摩托借着惯性继续前冲,砰一声撞在机车上,撞得众人险些摔下去。血肉模糊的尸体趴在车上,机械义肢耷在身侧,残破的零件哗啦啦掉落。一只烟斗从尸体嘴里滑落,沾满了触目惊心的血色。
【借花献佛】
陈酒半蹲在机车壳上,看那些士兵冲下车去,看他们惊慌失措,看他们捏着十字架祷告,就像一群没了头的苍蝇。他巴掌一翻,凤图刀握在右手里,伏火雷落在右手掌,舔了舔牙齿。
驾驶室的门一下子弹开,司机终于按捺不住钻了出来。陈酒立即塞入一枚伏火雷,同时用尽全力虎跃而出,爆炸声在背后轰然作响,烧熔的钢壳碎片擦着脸颊砸在面前。
下一刻,刀芒如轮。
一颗颗头盔都来不及戴的头颅离开了脖颈,颈腔中的血光冲天而起。若有若无的缥缈幽灵在人群中穿梭纵横,刀光,雷光,炸裂的火光,紧跟在后连绵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