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天命难违
下雨了,雨点儿初始淅淅沥沥,又轻又缓,接着便是狂风而至,豆大的雨点砸在枝叶间啪啪作响。虽说春雨贵如油,但这场大雨似乎预告着夏日的暑热即将来临。岑我寻出门时可没有带伞,现在急需寻找一处避雨的所在。
大路两边开,各设了一座小亭子,大概是供过路客人歇脚所用。岑我寻步入亭中只等雨停,雨越落越紧,就算避入亭中也难免打湿了衣襟。
好大的一场雨,水气逐渐弥漫开来,遮住了远方也遮住了岑我寻的视线。当视觉不再敏锐,其他的感官就会极快的提升敏感度以弥补视线不清造成的缺憾,所以他很快嗅到了风雨之中的血腥杀气。
岑我寻只好将手中的离合扇轻轻一化,权当作油纸伞来用,握好伞柄气态沉稳的步入雨中。他一步入亭外,雨点仿佛都化作了剑光,直冲他而来……但这剑阵要破实在也不难。
他一路行来直至一处山巅,眼前气象万千,终年缭绕不散的云海挡住了山下的一切。岑我寻衣袖轻轻一挥,云海腾然如涨潮,澎湃着朝两边翻滚,一波快一波的渐次散开。他的视线豁然开朗,宇清神宁,目下无尘。
以他观之,解锋镝没有给碎无泪留手,他出招极快毫无迟滞,碎无泪渐落下风,幸而她剑走偏锋,擦过他的衣襟,使得解锋镝无暇他顾,回手与她对掌。
碎无泪与解锋镝两掌相接,她自己倒退了十几丈,当即吐血。神机一看碎无泪难以久持,心中便有不好的预感。事已至此,又无法后退,只有再次使出湛然留机做最后一搏。神机心中想道:况且还有九轮天的战力,这次必定要为棋邪杀掉他毕生的宿敌解锋镝,绝不可功亏一篑。
“碎无泪,克制他的水风行步……”神机急呼一声。
碎无泪冷冷眸光轻轻闪动,她有了新兵器——量天尺,拿解锋镝来试剑岂不好。神机确实事先交给她一本秘籍,内中有如何克制水风行步的方法。
但是解锋镝在水风行步之中融汇了八卦迷踪步,步法更难揣测,所以说这个人很狡狯。
“一刻钟无法拿下他,你我各自退……”碎无泪张口道。
神机不语,退,是不可能退。今日必定要在此斩杀解锋镝!
“碎无泪,吾以为你改过向善了,想不到你竟助纣为虐,既然如此,留你不得!”解锋镝手中的折扇飞出去如一把在空中飞舞的镰刀,准备收割碎无泪的性命。
这时烟尘再起,只听到一声雄浑诗号:“反日月,照看恶世欲念。并天地,倒逆凶罪祸衍。”绝日狂图赶到,替碎无泪撇开了这道杀劫。他冷声道,“记住,你的性命是天相所保。”
解锋镝收回折扇,形势稍有复杂,九轮天已经直接参与进这场战斗了。
不仅来了绝日狂图,还来了先前的手下败将战玺主。九轮天难得派出豪华阵容来杀解锋镝,这样看来解锋镝今日必死无疑。碎无泪不禁想到这一切肯定是苍羽凌霄的手笔。
果然,苍羽凌霄站定在了不远处,他只是冷眼注视着现场的一切。他不得不来,他相信天譩也一定立在某处静观这场杀局。
“人都到齐了么?”解锋镝淡淡道,此刻他一脸平静,双眸掠过阵中每个人,他将眸光落在了苍羽凌霄身上,“天相对这一局满意否?”
“我若说是意外之局,你可愿意相信?”苍羽凌霄道。
“意外?没有天相的筹划,解某恐怕无缘与诸位在此。”解锋镝淡淡一笑。
苍羽凌霄一摊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此刻辩解再多也毫无意义,尤其战阵之中还关着一个碎无泪。苍羽凌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却没有看他。
“解锋镝,要怪就怪你信错了人。”绝日狂图冷笑道,“你们不该信任她!”说罢,他一手指向碎无泪,又道,“恐怕你晓得的只是她杀手的身份,还有另一重的身份你不晓得吧。”
解锋镝眸光很沉,似秋水一般泠泠,他不作声,周身却散发无形的威压之势。
“这位是我九轮天雀陵台公主冠羽翡翠……你说,她为什么要效命苦境中原。”
“碎无泪,是他错看了你也错信了你。”解锋镝叹了一口气,将折扇收拢插在腰间,“石破天惊混元掌!”
解锋镝一生气使出了素还真的绝招。
碎无泪讨厌这些巧舌如簧之人,她擎剑杀向解锋镝,绝日狂图正好抱着看戏的心态,反正他刚才已经出手为碎无泪挡下杀招,这一点诚意,天相在战圈外看得明明白白。
解锋镝甫与碎无泪接招便朝她使了个眼色,碎无泪闭眼被解锋镝一招轰出了战圈外,苍羽凌霄眼明手捷,恰好接住了负伤的碎无泪。
“翡翠!”苍羽凌霄松了一口气道,“你无事就好。”
“我,我有事……我心口好痛……”碎无泪的话还没有说完,又是一口浓血喷了出来。
苍羽凌霄见状立刻为她运功疗伤!
岑我寻隔岸观火,把整个战圈看得清清楚楚。自他身后气化出一个人形,“你是谁呢?”
天譩露面,这处观战的位置又隐蔽又安全,她也对这里很满意,只是不知道被人已经捷足先登了。
岑我寻转过身,说道,“在下是过路人。”
“你也懂得观战?”
“会一点。”
“据你看,谁赢谁输?”
“天知道。”
“哈哈!”天譩笑了笑,“确实,由天譩决定。”说罢,她走上前与岑我寻并肩而立,“继续看吧。”
“在下还有私事,不克奉陪了。”岑我寻开口道。
天譩忽地张开一道结界,“我没有说走,你不能走。”
岑我寻从善如流道,“好吧。”
“那一个叫解锋镝,吾先前看重他,邀请他留下,辅助吾开创万世基业。他说他无意于此,现在看来么,对抗天……终究要付出代价。”天譩开口道,“吾乃九轮天最高领导人天譩。”
“在下,天机晓梦岑我寻,无意之中走入此有幸观战。”岑我寻说道。
“不曾听闻这等名号。”天譩淡淡道。
“吾辈乃无名小卒,不足挂齿。”岑我寻道。
“是吗?”天譩转过脸看向他,此人身姿飘逸挺拔,声音清朗如淙淙流水,即使只观表相也知道不是凡夫俗子。她暗自凝气,自胸口迸射出一道气劲直接打入岑我寻心窝,她的气化之功,可说是独步天下,任何人中了此招都不可能毫无损伤,且看他如何应付。
岑我寻一手按住左胸陡然单膝跪了下来,“唉呀!吾受了重伤……”说罢,又吐了一口血,血迹差点溅到了天譩的鞋面上,她下意识的朝后轻轻退了一步。
“岑我寻,你……”天譩看他久久未动,只有崖上的风吹起他的发带,她又喊了一声,“岑我寻!”
“莫非已经被我打死……”天譩自觉出手已经有所保留,想不到此人竟还是禁不起自己轻轻一掌。随即她就见着此人像是被气化之掌融散一般,化作轻烟飘得无影无踪了……
解决掉一个蝼蚁,并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天譩继续观战,苍羽凌霄的表妹已经回到他怀里,要想除掉这个拖累也不容易,绝日狂图战中救人,到底是故意向苍羽凌霄示好,还是故意不懂吾的意思。解锋镝此人是九轮天大敌,今日不可再让他逃脱。
逆三教与九轮天都要杀解锋镝,看来解锋镝今日在劫难逃。
没有碎无泪在战圈中阻碍,解锋镝便再也毫无顾忌,神机死不肯退,结果被解锋镝一招取命,只留下残存的气息拖命回到纵横峰见棋邪纵横子最后一面。
原来这个神机并非真正的神机,而是神机的贴身护卫一刀斋所扮。虽然含恨而终,但大约在身前最后一口气时终于领悟了终生不解之谜——红叶一先,也算求仁得仁。
神机就是纵横子,纵横子非只是神机。贴身护卫身死,令纵横子伤感难安……也就越发恨解锋镝了。
逆三教首领一死,他的残部又遭到守在外围的不动城众将的绞杀。燎宇凤与银豹并肩,银豹道,“你今日的剑很有些迟钝。似不如往日了……”
“没什么。”燎宇凤不想说话,只专注杀敌。
“你在担心解锋镝?别担心,还有苍鹰在伺机而动,应该没有问题。”银豹与燎宇凤打了个漂亮的配合,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原因致使燎宇凤心不在焉。
很快的,外围战斗已经结束,燎宇凤一马当先冲向了战团。解锋镝一人对战绝日狂图与战玺主。近神天司率众人在外围护持,正好遇上赶来支援的不动城众人。
燎宇凤目下一寻,解锋镝双拳难敌四手,久战不利。战圈之中不见神机,那碎无泪呢?他眸光逡巡下,便见着伤重的碎无泪正得苍羽凌霄的护持。
“她在那里……”燎宇凤对身边的银豹说道。
银豹不知道他突然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只是莫名的朝碎无泪那方望过去,“是,人是在那里,你,你是要去救她?”
燎宇凤点了点头,正准备飞身去救人,还没起飞,先被银豹一把拉住了,“慢!说好的计划呢?”他急道,“你先前不是怀疑她有问题吗?你看现在她和九轮天的人相处无碍。你若是这时候去救她,岂不是暴露了一切……”
“九轮天之人心机叵测,碎无泪未必是他们的对手,我必须去救她……”燎宇凤坚持让银豹撒手。
银豹不肯,两个人争执了起来。
近神天司很是不爽的呛声道,“你们眼里还有我吗?”
“我说你先放开我。”
“不放。”银豹道,“你没见解锋镝那里需要支援吗?”
“你方才不是说有苍鹰吗?”
“我是说过了,可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呀。”
“碎无泪也是我们的同志,难道不救她?”
“救?也需要方法。你这个方法我不同意。”
“银豹!”
“燎宇凤你应该服从组织的计划。”
“我当然执行无疑。不过不能坐视同志陷入囹圄。”
“我是没话讲了。你要不要帮解锋镝?”
“帮是要帮……你先去。”说罢,燎宇凤推了银豹一个踉跄,银豹借势往前横着一冲,尖利的钢爪扯破了近神天司的袍服。
银豹一边和近神天司死斗,一边暗骂燎宇凤不讲同袍之情。
苍羽凌霄看不动城众人围杀过来,他立刻扶好碎无泪,“感觉如何了?”
“我已无碍,多谢。”碎无泪仍然是那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苍羽凌霄道,“今日杀解锋镝,你力有不逮,恐怕不能为自己在九轮天谋得一席之地。”
“是吗?”碎无泪淡然道,“我已经尽了全力,你没有看出来吗?”
“无效的全力有何用?不能证明你的价值,就不能为天譩所用。”
“过河拆桥。”
苍羽凌霄冷笑道,“就算如此,你也毫无办法。”
碎无泪只是关心战中的局势,蓦然,燎宇凤自天际降落在两人眼前,“放开她!”
苍羽凌霄很纳闷……
“你是指她?”他以手指向碎无泪。
燎宇凤很肯定的点头。
苍羽凌霄淡然一笑,“我不放又如何?”
“五……”一旦使用五曦燎原容易暴露自己本真的身份,燎宇凤换了一招,“极光封神剑,看招!”
碎无泪自觉走到了一边,她不明白燎宇凤突然杀出来做什么,不过看不动城的架势,大约是要在此地与九轮天拼个死活。那么结果将是两败俱伤。
得意的会是三教吧。
想到此,碎无泪沉下一口气只管暗自蓄力,以备随时出招。既然预见了这样的结果,她不禁开始思考今后该如何取舍。不动城虽然有不俗的战力,但是甘愿践行夜色之中的正义,必不能容忍自己暗做手段。九轮天吃一堑长一智,失去沉沦王,就该寻找合适的战力。自己能行吗?
苍羽凌霄的羽扇化为一把璀璨夺目的杀人剑,正与燎宇凤的极光封神剑砍出四处飞溅的火星。
“幼稚!”苍羽凌霄冷笑道。
燎宇凤道,“侵略苦境,这是你该承受的。”
“既说是为护卫苦境,何必提翡翠?”
“碎无泪是我方同志,当然不该放弃。”
“愚蠢。”苍羽凌霄有些恼怒,碎无泪的演技已经出神入化了么?到了这步田地,不动城难道还看不出来她的用心,还将她当作同志?
燎宇凤一剑舞起漫天火凤,苍羽凌霄也丝毫不逊色,他正有九轮秘式以待,两招相击,苍羽凌霄又更显一筹。
“不动城不过如此。”苍羽凌霄单手持剑,燎宇凤难越天堑。
燎宇凤叹气,若不是因为脸上这块面具,他封印了实力,哪里轮得到此人嚣张。
既然如此,招式也不必报了,看我杀招吧!
燎宇凤不管不顾使出了倦收天的绝招,差点把面具震飞,好在他眼疾手快。一阵金光耀得碎无泪都睁不开眼,恍惚之中已经被人牵着手跑出了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