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白鹿领伪装
巴福管家代表领主去拜见了绿麻城来的大官们。
年过半百的管家不亢不卑地告诉车迎：“很抱歉, 吾主不知道今年税收的阵仗会这么大，他以为就和往年一样，把白鹿领的税收送来三树城就好。因为每年税收额都是固定的, 所以往年都是鄙人代替吾主前来交税。”
车迎沉默不语, 三塔郡的税务官也跟他一起过来了，这时就在他耳边低语告诉他往年确实都是这么做, 这也是为了减轻税务官和押粮队的负担，一般税务官会选择在一个较大的领地落脚，让附近领地主人把税收送来。
“唐领主现在人在哪里？什么时候能回来？”有人不耐烦地问道。
巴福一脸不解地问：“吾主回不回来很重要吗？鄙人已经把今年的秋税带来了。”
三塔郡税务官干咳一声，提声道：“今年税收可以这样, 但因为白鹿领行商规模每年都在增大, 而且出现了一些很特殊的商品，在很多地方都卖出了高价，其他领主知道后都感到白鹿领如今的税额不太公平。税务大臣阁下对此事非常关注, 也是出于对白鹿领的重视, 就请了车迎大人亲自带队过来审核白鹿领的现况, 并决定以后白鹿领的新税额。”
巴福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但很快他又露出困扰神情：“非常抱歉，因为吾主没有提前接到通知, 他现在人不在白鹿领。秋天猎物肥壮, 为了给领地增加一些肉食储存, 他带人出去打猎了。”
车迎微微皱眉，“派人去找他, 让他尽快赶回来。”
“好的，鄙人回去后立刻就会派人去找吾主。”巴福毕恭毕敬地回复。
车迎：“唐领主最快什么时候能回来？”
巴福估摸着说：“吾主已经走了好几天, 现在应该已经进入深山老林, 派人过去就要三五天时间, 再加上寻找的时间和返程的时间, 最少也需要十天到十五天左右。”
“要这么久？”有人不满。
巴福露出为难神情，不说话。
车迎抬手，放过巴福，让三塔郡税务官正常去点收白鹿领今年的秋税。
三塔郡税务官自然不用亲自动手，但这时候他还是做出样子，跟着巴福一起退出了大厅。
车迎转而看向唐泽，这位前领主神态萎靡，昨晚想必玩得很迟。这也是大多数贵族的现状，他们没有具体工作，每天就是吃喝玩乐，晚上尽情放纵，次日要睡到中午甚至下午才能起来。
“男爵阁下。”
“嗯？”唐泽像是惊醒一样，连忙坐直：“抱歉，我刚才走神了，有什么事吗？”
车迎不冷不淡地问道：“你昨天说会让造纸的工头今天过来。”
“啊，这事啊。对对对，您稍等，我问问怎么人还没来。”唐泽跑出大厅找人去了。
过了一会儿回来，跟车迎说道：“我派去的人还没回来。不用担心，这是常有的事，白鹿领路难走，中间还要爬一座山，顺顺当当也要一整天，如果走路崴脚或遇到其他事情，耽搁久一点也正常。以往还有人途中遇到野兽，就这么一去不回来的，哈哈哈。”
大厅里就唐泽一个人的笑声，其他人都没笑。
车迎挥挥手，让唐泽去等工头，让工头到了，就立刻把人带来。
唐泽非常干脆地答应，施施然地走了，他要回去补眠，至于他派去的人什么时候能到白鹿领、什么时候能回来，那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等唐泽离开，大厅里的几个官员们就议论开了，一个个都说唐博是在故意躲着他们。
“也不一定，我们这次过来虽然不算太秘密，但唐家在绿麻城毫无根基，加上大公刚决定，我们就出发了，就算有人给他们传信，也不会比我们快。另外，我还听到一点消息。”
车迎看看众人，不再卖关子，说道：“四塔郡郡主跟大公告状说白鹿领主跑到他的郡地杀死了野猪领领主一家，带走大量领民，如果此事属实，白鹿领现在应该非常缺少粮食。”
“哎？”众人惊。
“这白鹿领主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跑到四塔郡杀死另一个贵族，还一杀就是一家？”
“他为什么跑到四塔郡带走四塔郡的领民，他确人吗？他带走了多少人，马上就是冬天了，能养得活吗？”
车迎等大家把疑问都问出来，才说道：“大公已经派人去调查过，白鹿领主确实去了四塔郡，也确实杀了野猪领领主一家，并带走上万名领民，但其中也另有内情。”
众人都竖起耳朵。
车迎哂笑：“白鹿领主手上有一艘大船，大公怀疑那艘大船并不是白鹿领所有，而是属于蓝稷公国。那船主很可能是想去四塔郡购买奴隶和做一些交易，就让白鹿领主陪同。白鹿领主年轻，又带了一些小孩子同行，那些小孩子心软，禁不起灾民哀求，竟然给那些灾民发放粮食。之后那些灾民就黏住了白鹿领想要做交易的车队。”
“白鹿领车队能带多少粮食？那么多灾民跟着他，他早就慌了。他们当时经过野猪领，白鹿领主已经拿不出粮食，就想去野猪领求救，但野猪领主拒绝了提供灾民粮食的要求。之后愤怒的灾民就裹挟着白鹿领车队一起，冲击野猪领城。那些灾民数量据说达到了上万。”
车迎一顿：“这不是我为唐博说话，而是大公调查到的事实。”
其他人听后也都表示理解，比起唐博一呼百应率领上万灾民攻打野猪领，年轻不懂事的小领主被灾民裹挟更容易让他们相信和接受。
“也是，那唐博能带多少人和粮食去四塔郡？当时那种情况，他想保命也只能跟着灾民一起往前跑。”
车迎点头：“野猪领城之所以被打下来，其实不光是靠灾民，据说当时天上突然打雷，雷电击毁了野猪领城墙。”
“天灾啊，怪不得了。像这种大型天灾发生的时候，气候总是会很怪异，各种天灾都会发生。”众官员又纷纷表现自己的博学。
车迎忽然叹息：“另外，野猪领被打下来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这也是四塔郡郡主没有跟大公说的事。你们知道爆王河领主吧？镇领主的长子五年多前失踪，却出现在野猪领城的奴隶兵中。”
众人皆惊。
车迎继续道：“那位镇大少本身也不弱，他听到雷声，打听到灾民攻城，就趁机率领奴隶兵反了。有奴隶兵里外配合，那些灾民这才能攻破野猪领城，至于野猪领领主一家是谁杀的，其实并没有定论。”
但众人都明白了车迎的意思，那倒霉领主肯定是被镇大少杀的呗。想想看，一位贵族之子，还是铁板钉钉的继承人，被人抓走，还被打上奴隶烙印当做奴隶兵训练，这心中得多恨？
而这也是绿麻大公“挖掘”出来的真相。
大公也能理解四塔郡郡主隐瞒这一事实的原因，他甚至能猜出来镇大少被抓被打成奴隶是谁干的好事，所以大公自然而然就把四塔郡的混乱和野猪领主之死的原因都栽到了爆王河领主身上。
偏偏爆王河领主现在确实率领一干人手，用粮食笼络灾民，到处给四塔郡郡主找麻烦。
车迎又道：“唐博带走的四塔郡领民其实都是灾民，那些灾民冲入野猪领□□杀，完事后都非常惧怕四塔郡郡主找他们算账，听说白鹿领车队要回去白鹿领，这些灾民就赖上了唐博，非要跟着一起走。唐博据说也是没办法，只能把人带回来。”
“那这么多人他要怎么安排？”
“还能怎么安排？当然是他们去开荒。”有官员幸灾乐祸地道：“这也可以作为增加白鹿领税收的一个借口。那些灾民可不是被买卖的奴隶，都是自由民。白鹿领想要收下他们可以，也得按照自由民的人头数来纳税。”
车迎也笑道：“我听说唐博派人跟四塔郡郡主商谈，让他派人把这些灾民都带回去，或者他交纳一笔税金把这些灾民都定为奴隶。但安郡主拒绝了。”
众人一起笑起来，心里都道安申狡猾。
众人这时的神态都很轻松，从这些情报中，他们自认已经差不多分析出白鹿领领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样的能力。
车迎也道：“这次我们过来重点有两个，第一是得到造纸技术，第二是摸清楚那艘大船的主人，也就是白鹿领到底在和什么人合作。他们又是从哪里过来的，大公想要那条密道。”
众人都表示心里有数。
车迎：“唐博现在不在白鹿领其实也是一件好事，等会儿我们就派一些人假冒游商进入白鹿领看看情况，如果我们的人能直接找到造纸工坊和那群神秘商人，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达到了一半。”
当天，车迎的人不止去寻找进入白鹿领的路，也在三树城闲逛起来。
车迎等人在逛过三树城的市集后不禁为这里的繁华和所卖商品大为吃惊，就是自认见多识广的他们也忍不住在这里买了很多小玩意，比如煤炉煤球折叠桌椅之类。
尤其是三树城的美食街简直让车迎队伍从上到下都流连忘返舍不得离开，面条馄饨锅贴油条、豆腐脑豆干豆丝油炸臭豆腐、煎饼卷鸡蛋饼手抓饼、灌汤包小笼包大肉包乃至各种馅料的包子……
除了这些小食和点心，还有大铁锅炒出的各种小炒菜、瓦罐闷烧出来的红烧肉、下锅就熟的涮肉片、放到汤里煮熟滋味丰富的串串、以及烤得滋滋响的喷香烤肉……
这些绿麻城来的官员和从属们一个个大开眼界，有不少人当场就让做食物的厨师跟他们走，不跟还不行。
还好美食街的老板与厨师们都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他们都很恭敬又很淡然地告诉想要买他们的官老爷和贵族老爷们，他们的身契都属于三树领领主，想要买他们，必须得到古小领主的同意。
如果这些厨子属于白鹿领领主，说不定这些绿麻城官员就要强抢了——在他们眼中，白鹿领主倒霉定了。但这些厨子属于古鼎，而他们又不小心知道了古鼎的“身世”，那么这手就不好伸了。
虽然不确定古鼎是否得到上面的喜爱，但看三树领能发展成这样，不管上面态度如何，他们敢跟古鼎伸手，上面就算不会明着说他们，但一定会给他们穿小鞋。
无论是绿麻大公还是他的长子，可都不是心胸宽阔的人。
一天、两天……，五天过去，这些乐不思归的绿麻城官员忽然发现他们来办的事似乎一件都没办成。
唐泽说好要找的造纸工头，找到今天还没来，据说是找不到人。唐泽还跟手下大发雷霆，扬言说他要亲自去找，昨天出发，到现在还没回来。
倒是车迎派出去查探白鹿领情况的人回来了。
他们带来的消息是白鹿领就是一个很贫穷的小领地，当地人过得非常辛苦，一个个连衣服没得穿，住的都是低矮的土坯房，秋粮被收走后，据说他们的领主又收走一批粮食，说是买，但没给钱。
车队里的人还有麻家的人，不是麻林伯爵的麻家，是曾经跑来行骗的麻金的家人。
麻金的父兄左等右等都没等到麻金归来，听说这次车迎来率队前往白鹿领，他们就也跟了过来。他们一来是为了寻找麻金，二来也是想从白鹿领弄到点好处。
麻金家的人甚至偷偷溜入了白鹿领领主府，在里面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麻金。
车迎听到回报，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手上还有一份报告，是来自于他手下对三树城人的调查。
他这些手下都是车家精锐，他们在三树城冒充商人的仆从，就和普通的三树领人搭话，询问他们三树领和白鹿领的情况。
非常古怪的是，三树领人对白鹿领的印象都非常好，说话中还流露出对白鹿领的渴望，似乎非常想要住进白鹿领。
另外，他的手下还打探到三树城有前往白鹿领的大车，据说还特别设定了一个车站，凡是前方白鹿领做工的人，就可以凭借工牌坐那边的大车前往白鹿领。
可惜那车站管理严格，车迎的人几次都没能混进去，想要半途进入大车，却发现那些大车跟着跟着就跟丢了。
车迎最终决定，亲自带人前往白鹿领查看。
车迎亲眼看到了手下汇报的白鹿领，确实很贫穷，但也没什么特殊的。车迎看过很多贫瘠的小领地，白鹿领和那些小领地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车迎在这个白鹿领走了一圈，当即就表示：“不对。这里不是真正的白鹿领。”
车迎立刻命人抓捕了几个在田间干活的白鹿领人，对他们严刑拷打。
这几个白鹿领农人最终禁不住拷打，什么都说了。
原来这些农人住的地方也是白鹿领，不过不是最好的白鹿领，而是边缘地带，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一些农奴和犯错的白鹿领人。总之，白鹿领最穷的人都住在这里。
车迎起身，终于露出一点笑脸：“这里果然不是真白鹿领，只是唐博故意留下的一点样子货，用来欺瞒税务官。”
众官员大拍马屁，称赞车迎火眼金睛。
车迎逼迫那几个白鹿领农人带路，前往真正的白鹿领，也是白鹿领的中心地带。
那几个农人害怕再被鞭打，乖乖地带着他们穿过一片山林，来到了真正的白鹿领。
当众人穿过山林，看到那位于河岸边的小镇，再无任何怀疑。
看！这里才是他们想象中的白鹿领。
河边是大片的田地，田地应该刚刚收获过，只留下大量的根茬。
小镇不大，却分成了好几个区域，每个区域外面都建着高高的围墙。车迎等人猜测那些被围起来的地方九成就是白鹿领的工坊。
车迎还看到了一座不大的正在建造中的城堡，那里毫无疑问必定是白鹿领领主的住处。城堡建造费时费力费钱，很多贵族的城堡建造几十上百年的都有，都是一边建造一边住在里面。
小镇的土地都是被平整过的碎石地，小镇居民的精神面貌看起来也非常不错，他们住的房子也大多是木造或砖石混合，身上也都有完整的衣裤鞋袜。
这样的小镇对于车迎等人也不算稀奇，一些中大型领地，他们的中等平民和富户都是住在这样的小镇或中心城中。
外围是穷鬼住，中圈是平民和富户，最中间是领主和贵族。这样的划分，非常符合现在的主流城市规划。
而白鹿领刚开始发展（刚富裕）没几年，它的中圈能发展成这样已经很值得夸赞。
小镇外围也有城墙，同样在建中。
有守门人发现车迎一行，立刻迎了上来。
在知道车迎等人的身份后，守门人立刻找来了管家巴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