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最后的时间
“老朱，这都是自己人，你就别用以前的那套了，还真准备让我三顾茅庐啊。”
会上，李胜利还在劝，别看轧钢厂的人不少，可让他放心的只有朱祥，这个相识了几十年的老朋友，从关系远近到工作负责上，都是无可挑剔的。
与此同时，参会的一众人员的目光全都聚焦在朱祥身上，只等着这个男人点头，那以后就是大伙的顶头上司。
王春生也不例外，眼睛里充满着火热，在两人不多的相处过程中，朱祥的许多想法和自己的不谋而合，要是对方能够接任轧钢厂厂长的位置，那自己以后就能大展拳脚。
“李总。”
在众人希冀的目光中，朱祥突然改用了非常正式的称呼，神情也变得落寞，“我已经五十多岁了，再担任厂长一职，可能精力上会跟不上。”
“老朱……”
突如其来的伤感让李胜利有些措不及防，再看向对方时，才发现，朱祥的两鬓不知何时已经泛白，眼角的皱纹虽不明显，但隐约可以瞧见，仗着身高，李胜利甚至可以看见对方头顶的“地中海”。
不知不觉中，他们把最好的年华都奉献给了轧钢厂。
“另外，轧钢厂的发展已经证明了一点，过去我们沿用的那一套，已经不符合现在的市场规律，而我所擅长的，无非是在生产这一块，厂长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责任太大。
我，
承担不起！”
朱祥还在找着理由，他是真的不敢接任，自负盈亏几个字可不是说了玩玩的，上万人的大厂，未来的命运都寄托在自己手里，只要自己一个失误，就会造成巨大的损失。
而这个损失，可不会再有人兜底，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为自己的决策而失去工作，又有多少家庭会因此而饿肚子。
巨大的压力压在朱祥的身上，他更多的是对时代的迷茫，新型的企业怎么运作？市场怎么适应？这些，都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分量太重！
“胜利！”
李胜利还想着再说些什么，一旁的娄晓娥却是抢先一步，女人的心思就是比男人细腻一些，看出了朱祥的仿徨以及…恐惧？
“那就先这样吧，朱祥就维持原先的岗位，继续担任副厂长吧。”
娄晓娥一锤定音，将事情确定下来，桌子下，还在不停的拽着李胜利的衣摆，让他别再说了。
李胜利虽然疑惑，但出于对娄晓娥的信任，还是选择了闭嘴。
又是一系列的事情安排，会议在众人的配合下圆满结束。
……
“会上你拉我干嘛？”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李胜利就迫不及待的问向娄晓娥，对于朱祥，他有太多的安排，不光是对对方能力的重视，更多的是一种亏欠，亏欠的是这么多年来，将对方一个人留在轧钢厂里虚度光阴。
明明他是这么的能干！
“不拉你干嘛？人家不愿意接手，你还想硬逼着对方接呗！”
不由地，娄晓娥白了他一眼，想不通这个精明的主也有犯迷糊的时候。
“你是说……”
李胜利拉长了声音，这个时候，他也回过味来，朱祥的拒绝斩钉截铁，确实不像是客气，不免有些失望，又问道：“那轧钢厂的厂长由谁来当，时间这么紧急，临时抱佛脚也来不及啊？”
不怪李胜利这么着急，华夏电子的管理层虽然不少，可主营业务是关于半导体等电子、信息方面的，专业极其不对口，要是让外行领导内行，说不准还不如柏正群时期呢。
“这个嘛~你就别担心了，我已经有了个人选，等过几天再告诉你。”
娄晓娥眼睛一转，不知道打起了什么鬼主意。
……
……
“叮铃铃~叮铃铃~”
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电话不停的响着，如同苍蝇般烦人，吵得隔壁的同事都坐不住了，才过来接起电话。
“喂？”
“严福明在哪？让他接电话！”
愤怒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显得火药味十足，仿佛积攒的情绪在此时全部倾泻，就算是听出了不是本人，也丝毫没有收敛。
“请问你是？”
同事礼貌地问道，能在这里上班的自然不是小白，对方既然能将电话打到这里来，而且明知道是严福明的电话，还敢这么大呼小叫的，绝对不会是普通人。
“……”
而面对这个问题，电话里却陷入了长时间的安静，仿佛是什么难以启齿的问题，过了片刻，才悠悠地冒出一句：“你和他说，叶家人找他，他就知道了。”
叶家人？
独特的介绍让同事的大脑飞速的转动起来，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处记忆，好像那八位里，就有一位是姓叶的！
不敢再怠慢，说了声抱歉，他连忙放下电话，转身向着小会议室走去。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会议室里，孙立平正在给各位领导汇报着工作进度，怀揣着忐忑地心理将娄晓娥的三个条件告诉众人，随后就连忙坐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无他！
条件谈成这样，等于是让出了许多利益。
然而，这件事情本不应该是他去做的，但最后，严福明却将事情交到他的手里，是算准了他的脾气，知道他不会拒绝。
草拟的合同在几位领导之间传阅，胡光国看完后，一直紧皱着眉头，一句话也没有说，看得出来，对方案不是很满意。
而到了严福明的手里，他虽然也微微皱眉，但全篇看了下来，他还是提了一句，“这个方案大家都看过了吧，有什么想法的，都说一说吧，内部会议，别有什么担心。”
话虽如此，但大伙还都保持着缄默。
都不傻，谁开了这个口子谁就得承担责任，而这件事情本就是属于严福明的工作范围，只是因为事情闹大了才拿出来特事特办，办好了你享受，办不好其他人担责，没人会做这样的事情。
面对这样的情况，严福明也意识到问题所在。
“我先说一句，人家企业是来投资的，投资的目的就是为了赚钱，只有企业赚到了钱，我们才能有收入，所以，这里面的条件虽然有些不合情理，但有时候换位思考一下，还是可以接受的，就是细微处再调整一下，我觉得这件事就可以定下来。”
严福明顶着巨大的压力说出了这番违心的话，也算是给这次的会议定下了基调，但不说又不行，别人拖得起，他可拖不起。
就在他发言过后，大家也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毕竟，事不关己，卖个人情也算是好的。
“严副市长说的在理，正兴这么大的一个企业在我们这里投资，本来就该有所优待，更何况，人家的母公司是香江的，来这里发展，必然会带来外资，这也能解决一部分的创汇任务。”
“有些时候就该见好就收，人家正兴离了我们还可以发展，要是我们离了正兴，不知道还有谁可以接手。”
“还记得当初国贸那块地吗，求爷爷拜奶奶才让人过来投资，这玩意儿，现在有什么用，就算到时候涨价，这钱也不是我们掏。”
……
各种言论如雨后春笋般浮现，最后，还是一把手胡光国敲定，决定限制租赁的合同期限为四十年，而对于轧钢厂所处的这块地皮，他的意见也只是同意作为商业用地。
这样，就算以后追责起来，他也不至于一点解释都没有，毕竟，大多数人都同意了，自己虽然是一把手，但也不能否定所有人的意见，更何况，他也对其做出了限制。
“好，接下来就举手表决。”
随着最终方案的确定，胡光国向着众人说道，而其中，严福明不出意料的第一个举手，他真的不想再拖了，这次的举手就是在释放这个信号。
目光扫过众人。
不管是迫于压力，还是为了讨好，大家陆陆续续的将手举了起来，胡光国起身点了一下，最后确定人数。
“全票通过！”
……
等到从会议室出来，严福明的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多少个夜晚没睡好了，轧钢厂的事情如同重担一般压在他的心头，但好在，不管经过多么曲折，最终的结果还是好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急促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严副市长，快去办公室，有人打电话给你，还在那边等着呢。”
是刚才接电话的同事，这也引起了严福明的不满，咋的，一个电话而已，就不能先挂了再回过去？
“小孙，说了多少次了，做事不要毛毛躁躁的，你这样，以后怎么敢把事情交给你做！”
严福明打着官腔说道，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
可下一刻，他就变了脸色 。
“对方说他姓叶。”
小孙压低声音说道。
而此时的严福明也顾不上摆他的架子了，在一众同事诧异的目光下，如同火烧屁股般的奔向了办公室。
……
“喂，叶总。”
电话隔了十来分钟被接了起来，而那头的叶花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刚听到严福明的声音，忍不住开口就骂：“严福明，你个狗一样的东西，我问你，谁让你同意的那条条款？谁让你同意的，让竞标企业和工人签订合同？你知不知道，我的计划都被你毁了！”
各种不堪的话从电话那头传来，而严福明的脸色随之也渐渐难看起来，作为京城的副市长，就算是对方的父亲也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辱骂他。
更何况叶花这种态度，分明是把他当做一条狗，还是那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你给我解释解释，啊？严福明，你怎么不说话？你以为你不说话就有用了？”
叶花那头还在咄咄逼人，而严福明的忍耐已然到达了极限，又是一句侮辱性极高的话语后，严福明再也忍不住了。
“够了，姓叶的！”
愤怒的声音在叶花耳边炸响，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电话那头传来挂断的忙音，他才确认，刚才确实是严福明的怒吼。
“疯了疯了，这狗都能跳上桌子和主人龇牙了！”
他喃喃自语道，紧接着，心底闪过一丝不忿，拿起电话又拨了回去。
而严福明这头却是狠狠的舒了口气，实在是太爽了！叶花此人他早些年就合作过，那时的他还是彬彬有礼的，可自从最近的几次见面后，严福明愈发的发现，这人那狂妄的态度以及嚣张的气焰。
张口闭口就是什么钱，许诺什么权利。
事实上，无非是那位的一个私生子，只是由于对其母亲的亏欠才带在身边，最近更是听说遇到了什么大麻烦，亏自己当初还信了对方的话，还真以为对方能帮自己运作运作，再进一步。
要真照着对方说的来做，别说进一步了，能不能保证头上这顶乌纱帽还说不定呢！
想起当初差点被工人冲破的会议室的大门，他不敢想象，要是出现伤亡事件会怎么样，但可以保证的是，作为引起矛盾的他，下场肯定不会好看。
“叮铃铃~，叮铃铃~”
正想着呢，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虽然还没有接起，但严福明早已经知道了是谁，故意晾了许久，这才拿起电话。
“严福明，你现在不得了了，敢对我这么说话，还敢挂我电话！”
电话那头又响起了叶花那无比愤怒的声音，只是在如今的严福明听来，似乎是那么的好笑，多么像无能狂怒的表现。
“滚！”
轻轻的吐出一个字，电话又随之挂上，不给对方一点反击的机会。
而电话那头，叶花举着话筒，久久不能平静。
他又挂了！
tmd又给我把电话挂了！
“严福明，你好样的，看我办不办你就完事了！”
叶花恶狠狠地想到，挂上电话，准备开始摇人，可刚准备拿起来拨号，就听见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他还以为是严福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兴冲冲地接起。
谁知道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是叶花同志吗，这里接到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