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小骗子
“嗯？昨晚不是说了？刚好有些事耽搁了。”
“……嗯，下次有事记得叫我。”
“好。”
见少年对自己昏迷的事情只字未提，帝无阙一想到昨天夜七告诉他，那位管家说莫枉生昏迷了整整四天，那不就是说这人从自己的府邸离开后就直接晕了过去吗？
而自己昨夜遇见时，正好是对方刚醒不久，当时少年的脸色苍白的很，却还只是轻飘飘的说自己忙……
小骗子。
垂眸掩下心头因担心升起的异样，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整个人窝进椅子里的少年，反复打量着对方。
那瘦小的身板，帝无阙越看越像是营养不良，好看的眉头不自觉地就皱了起来。
不行，他得给对方好好补补。莫枉生这样子，怎么看都是一个病得比他还重的人。
“说起来还挺好笑的，家里就咱们俩，两个还都是病秧子。这叫……物以类聚？你说让外人知道得说成什么样？”
莫枉生转头看向帝无阙，脸上的笑容带着些许的玩味，却正好对上了帝无阙此刻的思想。
睫毛轻颤了一下，看着少年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喉结滚动回道：
“左右不过我们自家的事，何必在乎旁人。”
“也是，反正我最后肯定会把六哥你治好的。”
“那你呢？”
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莫枉生慢吞吞的抿了一口茶，铅灰色的眸子盯着水中漂浮的茶叶，毫不在意的说：
“看看吧。”
看看吧，看看这世间有没有能让她想留下的事物吧。
有的话就完完整整走一世的轮回，没有的话现在也就剩下七年多，到时候提前将一切安排好，找个风水好的地方自己埋自己，等着那些人将自己的灵魂带回神庭。
帝无阙并不知道莫枉生内心的想法，他只听出了少年那份看淡生死的心声。
明明看起来年轻的很，灵魂却仿佛历经沧桑。
他对医术并没有多少研究，除了能看出少年身体的羸弱，他根本看不出对方身上究竟有什么毛病。
就连那恐怕早已成型的心魔，若不是昨天百清晓提，帝无阙估计也不会察觉。
想到少年可能是对自己身上的病有了解，而且很可能是什么疑难杂症，所以才会有这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状态，帝无阙不由得紧了紧拢在袖口里的手指，沉声说道：
“我会找到治好阿生的办法，不管有多难。”
磨砂杯壁的手指微微一顿，莫枉生轻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可惜，她自始至终病的不只是这幅躯壳，而是心神。
躯体尚且可以药医，灵魂又该用什么来修补。
二人没有再继续这话题，稍事休息了一会后，莫枉生跟帝无阙借了桌椅和笔墨，几番思索后便在纸张上开始勾画，创造只能在这皇子府里运转的阵法。
阵法种类繁多，作用更是千变万化，却又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懂得其中的道理，不管身处何种阵法中都能推算到出路。
详细的询问了一下帝无阙想要什么样的功能，又问了他几处重点保护的地方和可布下杀阵幻阵的地方，莫枉生便开始反复设计图纸。
做出一种阵法不难，难的是如何将多种阵法叠加，还不影响各自运转。
等到莫枉生回神直起腰来想要休息一下时，发现帝无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窗外的霞光早已掩去，室内打开了照明用的晶石灯。
这种晶石灯是用发光晶石与含灵力的晶石做的，只需要在底座镶嵌灵力晶石就会亮，灯光相对于烛火和夜明珠更加亮堂一些，很受富贵人家推崇。
莫枉生也有，但她的那个被她自己改装了，在上面刻制了能凝聚灵力的阵法，不用再耗费晶石来发光，还是声控的。
随意晃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背，将毛笔搁回笔架上，莫枉生看着被她随手乱扔的一地的阵法图纸和各种废稿，一时间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得，这下她又在无意间搞乱了她六哥的书房。
长叹了一口气，莫枉生认命的弯下腰收拾。
肺部猛地传来一阵刺痛，猝不及防的敲在莫枉生毫无防备的疼痛神经上，刺激的她当场一个踉跄直接跪坐在地上。
“咳、咳咳！”
失去药物压制的沁择开始耀武扬威，手掌按压在喉咙上，感受着那不断攀升上来的痒意，莫枉生只恨不得动手将整个气管都扯出来。
“莫公子？”
门外传来夜七的声音，但现下的莫枉生根本无法回答他。伸手直接捂住自己的嘴，企图用这种方式将不间断的咳嗽停下。
没有人回应，室内的咳嗽声依旧在持续，只是没有一开始的清晰，断断续续的带着些许压抑感。
没得到回应的夜七一时间也不敢直接推门进去，连忙唤了一个暗卫过来，让他赶紧去找帝无阙。
捂着口鼻的掌心沾染上些许粘稠，有点点血渍从指缝溢出，滴落在散了一地的阵法图纸上。
直到感觉肺要被自己咳出来了，这场突然造访的疼痛才缓和了几分，那股痒意也不再一直持续，只剩下浅浅的一层，若有如无的刮着嗓子的后壁。
莫枉生一手按压在肺部，因为下意识的自我防护动作，整个上半身几乎要整个趴在地上。
经过这么一折腾，莫枉生觉得自己像是一条濒死的鱼，尽管得到了氧气，方才那股强烈疼痛造成的余韵也还混在体内消散不出去。
捂着嘴巴的手缓缓移开，抵在眼前的地板上支撑着身体。
感受着那随着呼吸涌进肺部的微凉的空气，秀眉狠狠地拧了拧。
她倒是忘了，这抑制沁择的药物有一个极大的弊端，一旦时辰到了她没有续上药物，那么被压制的沁择会在一瞬间反扑，造成的疼痛会是平日发作的五六倍不止。
松开地板上已经被她抓皱了的纸张，莫枉生伸手揉了揉被带的跟着一起痛的额角，重重的长出了一口气。
喉结滚动，压下嗓子里翻涌上来的腥甜感，心念微动，找出那瓶丹药倒出一颗后塞进嘴里。
直到感受到那股痒意彻底被压制下去，莫枉生才动了动自己有些发麻的双腿，扶着一旁的书案缓缓站起身。
“啪”的一声，书房的门被大力推开。
莫枉生转头，见是帝无阙后若无其事的同他挥了挥手，指尖捻起桌上的一张阵法图纸，似是炫耀一般的说道：
“六哥你看，我完成了。”
眼前的少年笑的很是开心，但前提是得忽略对方那发红的眼角和盈满水汽的眸子，唇角那抹刺眼的殷红血液更衬出脸色的苍白。
扶着书案的手有些发抖，帝无阙都怕少年下一秒就会在他眼前倒下去。
似是印证了他的猜想，莫枉生整个人踉跄了一下，直接跌坐进身后的太师椅上。
帝无阙下意识的向前走了两步，见她没有摔倒在地上后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等他开口，莫枉生便自己解释道：
“没多大事，就是下午忘吃药导致沁择反扑。抱歉，让六哥受惊了。”
少年认错不仅快而且态度诚恳，搞的帝无阙这一下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问一句：
“这药需要多久吃一次？”
“四个时辰一次。”
“下次我会提醒你的。”
莫枉生抬头看向帝无阙，拇指轻揩过嘴角的血渍，笑得格外灿烂：
“好啊。”
可太好了，这下有人提醒她应该就不会忘了。
“快到用膳的时间了，阿生要不要通知一下自家的管事？”
“哦，对。”
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估摸着时间是晚上8、9点那个样，也不算太晚。莫枉生翻出通讯玉牌，语气随意的说着：
“我现在在六皇子府，劳烦流景你跑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