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脏死了
听着这话，管家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恍然间看到少年愈发苍白的脸色和眼里的混沌，连忙松开了自己的手。
然而少年却像是被梦魇住了一般，神情恍惚的扯掉了身上的广袖长衫，毫不在意的将其扔在地上。
那一柄刀子也被她丢在地上，一只手握着手帕狠狠地搓着方才被管家握过的手腕，声音低哑：
“脏死了。”
“小、小公子？”
“你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了管家一跳，转头对上帝无阙那有些阴沉的脸色，连忙行礼解释道：
“殿下恕罪，是这小公子要砸了御赐的盆栽，方才老奴一时着急，便直接上前想要拦着点、”
“你碰到她了？”
说这话时帝无阙的声音很冷，带着隐隐的怒气。管家并不知道原因，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被本能反应牵制住了的莫枉生并没有留意到他们的到来，依旧在用帕子狠狠擦拭着自己的手腕。
期间指甲不小心划过皮肤，带出一条血痕，沁出的血渍将帕子染红，也不见她停下。
莫枉生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呼吸不畅、恶心反胃得很。
从那鬼地方出来之后，那人陪了她整整6年来帮她治疗，却也只是帮她消除了蛊惑人心的恶魔声，也只是让她从那种暴戾的样子稳定了下来。
但莫枉生自己心里是知道的，那个恶魔一直没有离开，那些阴暗的记忆与时光依旧停留在她的脑海里，只要像是这样一个触碰就会让她想起。
沾满鲜血的双手、疯狂残忍的实验家、神色闪躲的亲人。
她是个怪物，是被改造出来的怪物，是人人唾弃的灾星。
你看，上一世所有对她好的人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
她隐藏了自己的恐怖，只为了不将旁人吓到，只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正常人，这才对得起那人6年的悉心照顾。
可是那人最终走了，被她克死了。
擦拭的动作有瞬间的停顿，被拉住的衣袖让莫枉生浑身轻颤了一下，抬头看向面前的人，眼神空洞。
瞧着少年仿佛失了魂的模样，帝无阙的心口一痛，试探性的开口唤道：
“阿生？”
有什么在少年的眼底划过，却依旧没有让对方回神，帝无阙见状语气愈发温柔，说出的话倒像是在开玩笑一般，
“怎么？阿生拆了哥哥的花园，怕被说，然后就想着把手断了赔罪？”
那双铅灰色的眸子终于有的些许的焦距，仿佛是才看到帝无阙一般，逐渐带起了一点点神采。
掀了下唇瓣，看着那双桃花眸中的担忧，莫枉生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变调：
“六哥这花园里的花太丑了，改日我送你几盆好的。”
见少年回神，帝无阙眼神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那状态有些惨的手腕，嘴上说着纵容无比的话，语气更是带着些哄人的味道：
“嗯，阿生要不要先去洗手处理一下？一会哥陪你把这皇子府逛一遍，到时候阿生看哪里不顺眼就拆哪里。”
刚一脚踏进沼泽的灵魂在青年的话语中回身，再次退回安全地带，感受着那股温柔，枯败的心上开出了一朵小花。
压在手腕上的手指终于缓缓移开，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少年恢复了平常没心没肺的样子，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语气调侃的问着：
“六哥也不怕我把你这皇子府拆了？”
“拆便拆了，大不了重盖，阿生高兴就好。只是拆了之后，怕是就要阿生收留我了。”
“噗嗤。”
看着帝无阙那一本正经的神色，莫枉生终于笑出了声，压下了所有负面的情绪。
瞧着对方隐隐似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莫枉生眉眼柔和了下来，语气带着几分感慨，
“传闻都说六殿下不近人情，但我看六哥分明是一个温柔至极的人。这市井传言呐，当真是一点也不能信。”
帝无阙看着眼前恢复正常的少年，仿若方才他看到的那双眸空洞的模样是假象。喉结滚动，轻应了一声：
“嗯，阿生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不必去向旁人打听。”
一旁的管家瞧着两人之间亲密的谈话，整个人都傻了。
这小公子从哪来的？竟然喊殿下六哥？而且他们家殿下什么时候说过这么多话？！
以前面对皇上和其他皇子都是一副不想理就不跟你说话的样子，哪有像现在这样，还哄人？太阳打西边出来的？？
再一看一旁夜七和夜十三那副早就习以为常的样子，管家只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大事。
“阿生今日来找我，可是为了那凤归山？”
重新拿出一条帕子随意的擦了两把手腕，莫枉生也不在乎对方一直抓着自己衣袖的事，朗声说道：
“对啊，早知道那山是六哥的，我就不去衙门折腾一趟了，直接来找你多好。今天起得晚，到现在连午饭也没吃上。”
“我也没吃，一起？”
“好啊。”
“属下这就让人去准备。”
一旁的夜七闻言应下，向二人行了一礼后拉着夜十三离开了花园。
被留在原地的管家看着眼前的少年，想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扑通一声跪下，左右开弓给了自己两巴掌，求饶道：
“老奴该死，方才冒犯了小公子，还请公子和殿下责罚。”
“没事没事，以后离我远些就行，我这人讨厌别人碰我。”
“是。”
管家连忙应下，却不敢再开口说话。
眼看着帝无阙方才对少年那副关心的样子，他现在心里就止不住的发慌。
“饭菜可能还需要些时间，阿生可要先跟我去把交接的文书签了？”
“自然，对了，这山六哥要不要给我打个折？等到府邸盖好我给六哥在那留间屋子，再送六哥两坛我自己酿的桃花酒，如何？”
见莫枉生没有挥开自己的手，帝无阙不免大胆了一些，直接拉着小孩的衣袖将人往外领。
瞧着对方那像是小狐狸一样的笑容，也跟着笑了笑，挑眉语气调侃：
“就算阿生不说我也会给你折扣，只不过，两坛桃花酒就想收买我？”
顺从的跟着对方的力道往外走，莫枉生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明明只认识了这么几天，她对帝无阙的排斥感竟是比那几个跟了自己两年的人还要少一些。
昨晚她就注意到了，只要帝无阙不直接触碰到她，像这种小拉扯她还是可以忍受的。
垂眸看了一眼那只拽着自己衣袖的、骨节分明的手，莫枉生好心情的勾唇：
“那再免费帮六哥这皇子府设计一套阵法如何？保证不逊色我那桃花园的，而且对逆息还有缓解的作用。”
“这么看直接将山送给阿生怕是都不够了。
毕竟浮世先生的阵法价格那么高，而且还是本人亲自出手，看来得再准备点礼物才行了。”
“哪里哪里，六哥这话就严重了，只要帮我抹个零头什么的就够了。”
看着二人嬉嬉笑笑的离开，跪在地上的管家这才像是卸了力一般瘫坐下去，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
不等他喘口气，只见眼前出现一双白底黑靴，心里咯噔了一下，再抬头，就见夜十面无表情的站在他面前，语气冰冷的说道：
“管家年事已高，主子体恤，命属下送管家去庄子上安享晚年。老管家，请吧。”
瞳孔猛地一缩，直到自己被人拖出皇子府，管家才像是回神，远远地看了那宅子一眼，知道自己后半生怕是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