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眼前人是故人
宴璃缓缓开口,“很多人找的不过是人格上的缺失救赎,或者是感情上的替代弥补,他们要找的绝对都不是爱。”
其实两个人三观正常,心理健康的前提下产生的互相吸引的,才叫爱情。
只不过后面这句话,他不说了。
代悠然的心狠狠一颤。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不健康,我的精神心理是残缺的,所以,根本就不明白爱。你不要我了,是吗?”她颤抖着声音,好像下一秒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宴璃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安慰她,“不是,你好好思考我说的话。”
他也要理一理纷乱的思绪。
他现在开始怀疑,之前脑子里闪过的碎片,会不会和前世有关。
“好好休息。不要伤害自己,否则我会在我身上还回来。”他眉眼严肃,叮嘱完就转身出去。
看着男人要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代悠然抬手想要挽留,努力地张开嘴,“宴璃……”
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候突然又发作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门已经关上,一道冰冷的门,好像一个屏障,生生隔断了他们。
代悠然想要起身,却全身脱力,重重摔在地板上,眼泪不自控地,形成生理反应下落。
“呜呜……”她无助地蜷缩成一团,克制着生理性疼痛,嗓子里只能发出模糊的声音。
她好恨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已经一片黑暗的时候,她才感知到自己被抱起来。
她泪水汹涌,“我爱你,我爱你啊,宴璃。”
还是没有声音,只是宴璃从她的嘴型已经辨别出来了。
宴璃苦笑着坐在床边,心里一团乱麻,“我不该逼她的。”
说到底,是他在她面前从来没有信心,所以才觉得,任何一个人都会影响她选择他。
其实一直以来病态占有欲的那个人都不是小姑娘,是他。
可是十年夫妻,十几年的青梅竹马。
她和那个男人的过去,就像一根刺,狠狠扎在他心里。
他以为小姑娘接近痊愈了,没想到这次发作的这样猝不及防。
庆幸自己还是心软回房间看她。
也幸好陆家这次也在被邀请行列,不然陆明渊此时赶不过来。
陆明渊心下了然,他们恐怕是撞上了嫂子的旧情人。
不过,代悠然这样的身份长相,宴璃这辈子都不会缺情敌的,很正常的事情。
“宴哥,调整心态。”陆明渊拍拍他的肩膀,“旁观者清。我多嘴一句,她眼睛里啊,全是你了,根本没有别人。”
谁不知道都行,他这个心理医生还不知道自己这个病人吗?简直是朵黑心莲霸王花,但是在宴璃面前都要软成一潭春水了。
每天想着毁灭世界,弄死仇人。
却小心翼翼在宴璃面前收敛着自己。
这还不是爱是什么。
“祸福相依,如果能完全解开心结,解决你们这次的矛盾,说不定更好。”
“嗯。”
代悠然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有身影躲在暗处看着她和别人携手走进婚姻殿堂的宴璃,有看着她神色憔悴自己也寝食难安的宴璃,还有给上官熠晨暗地里送了无数生意,只为了让她能被哄得开心的宴璃。
画面到最后的时候,那个男人依旧丰神俊朗,只是瘦的快要脱相,四周是一些奇怪的符文,随着一群穿着奇异的人嘴里念念有词,男人抬手割了自己的手腕,血液蜿蜒而下。
整个过程看起来诡异神秘,却又惊悚骇人。
天空开始扭曲,这一刻,代悠然心里闪过可怕的猜想。
她拼了命地跑上前想阻止,却穿过了他的身体,“不——”
她凄厉地嘶吼,最后变成嚎啕大哭,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生命流逝。
一阵大力的摇晃,伴随着焦急的呼唤,“醒醒,宝宝——”
代悠然睁开眼睛的瞬间,心里有什么喷涌而出,整个胸腔里都是沉闷的疼痛,她忍不住抬手死死按着心脏闷哼。
她的眼睛里是近乎绝望的悲怆,那种难过好似没有了生气的死人一般。
宴璃不明所以,只是心疼她哭得脸色苍白,“怎么了?不要哭了好不好”
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脑子里翻涌的记忆让她头痛欲裂。
代悠然忽然意识到,宴璃死了。
上一世的宴璃真的死了。
他用自己的生命启动禁忌之术让她重生,他却没有和自己一样重生的机会。
上一辈子的宴璃,就好像一阵风消失了。
除了她,没有人会记得他。
代悠然眼睛里含着泪,忽然就笑起来,嘴角翘着,泪水却落下,那笑比哭还让人觉得苍凉。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放干了自己的血,只为了让她活过来。
“你不是他,你不是他……”
她怎么会这么蠢,这么这么可恶恶心。
拖着残缺的灵魂心安理得地活着。
宴璃已经被吓得顾不上思考她的话,连夜将代悠然送到了临城最好的医院。
可古怪的是,没有检查出任何病症。
代悠然失语了,因为心理原因。
她开始陷入昏昏沉沉的状态,睡着的时候也不安稳地说梦话。
醒来就开始猛烈地咳嗽,不停地产生生理性干呕,开始没办法掌控自己的大脑。
唯一安静醒着的时候,她的眼神也是空洞死气沉沉的,不愿意开口说什么。
医生只是下达了病情加重,心理创伤后遗症的通知。
一切都显得那么束手无策。
宴璃用尽了办法,也只能让她乖巧地打着营养液,他只是一天天坚持陪着她。
没有人知道代悠然在想些什么,就连催眠也无法带动她的思绪了。
一波又一波的人来看她,都没有换来她开口说话。
上官熠晨见她如今这个样子,也不敢打扰,生怕她想不开,再次失去她。
但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她形同枯槁的照片被偷拍到。
“跌落神坛,顶级名媛竟是精神病。”
一条新闻,将她送上了风口浪尖。
各方努力之下,网络上被清理地干干净净。
宴璃忽然开始庆幸。
还好她不关注这些了。
眼见她一天天消瘦下来,检查也查不出病症。
宴璃带着她回了然园,拒绝了所有人的探望,关闭了整个别墅,开始一天天陪着她讲话。
代悠然并非是自暴自弃地颓废,而是太多的东西在大脑里撕扯,使得她逐渐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前世和今生,浑浑噩噩地过着每一天。
宴璃的精神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可还是强撑着照顾她。
可是有一天,宴璃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他只是转身去给她倒水喝药的功夫,她就打开了窗户,探出了头。
这一幕吓得宴璃差点心跳骤停。
飞快上前一把抱紧了她。
“为什么又想伤害自己你不是答应我了吗?”
“代悠然,我快要被你逼疯了!你知不知道!”他通红的眼眶,朝她怒吼。
“你到底怎么了!你要是死了,我把你扔海里,弄死所有你在乎的人,包括我自己,你信不信!”他恶狠狠地威胁,如同诅咒。
实则心脏已经碎成了一团,疼得呼吸困难。
代悠然表情突然变化了一下,眼睛里好像是委屈,让宴璃有些不知所措,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她突然抬手,指向窗外。
漫山遍野的梅花绽放,看起来像一幅画。
“你是在说,梅花开了,你是在看梅花,是吗?宝宝。”他激动地有些不敢相信。
她没回答,眼睛还是痴痴地看着窗外。
宴璃连忙把她包裹得厚实,抱起走到后山。
“是不是很好看,笑一笑好不好?”他乞求一样地开口。
“宝宝,你知道吗?你都不会笑了。”宴璃心脏生疼,眼睛猩红。
她甚至不会叫他的名字,哪怕连生气地叫也没有。
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一切席卷而来,如同戏剧一般,离谱却真实地发生了。
他的妻子,好像变成了一个活死人一样,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没过几天,陆明渊带来了一个人。
“师妹。”男人坐在床边,眼神如水平静,可是声音很柔和。
来人是沈致远,陆南枝的关门弟子,代悠然的师兄。
他并不介意没有回应,不紧不慢地拿出银针,闲谈一样地叹气,宠溺道,“师妹,你病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代悠然终于抬眼,淡漠又冰冷,好像在嘲讽疑问。
以前?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代家大小姐,温柔婉约,优雅高贵,是整个临城的白月光。”
他又补充,“不过,那是外人眼里的你。我的小师妹,很小的时候就慈悲善良。重点是,私底下她很可爱活泼。”
不会是现在这样没了生气的样子。
沈致远不慌不忙地下针,都是头上的重点穴位。
过去了很久,代悠然的眼睛清明了一瞬间,突然抬手在他掌心比划。
“慧善”沈致远微微皱眉,不明所以。
在场的都是不信教无神论者,但林文迅速反应过来补充,“夫人说的是,法源寺的慧善大师”
代悠然抬眼看了一下,好像是在肯定。
沈致远顿时明白,“师妹的意思是,法源寺的慧善可以救你要去找他”
人到了绝望处,是会将所有期望寄托于神佛的。
所以宴璃还是去请了。
眼前的台阶似乎和上次来并无异样,只是这次的心境完全不同。
山上落了积雪,一身西装的男人一步一叩首,额头上通红一片,裤子也脏兮兮的,只有那张脸,难掩风华。
没有人侧目嘲笑,因为跪拜之路尽是虔诚的信徒。
像宴璃一样的人还有好多,只不过,宴璃不是信徒,他来这里,只是为了救自己的妻子。
数不清多少台阶,暮色霭霭的时候,眼前才出现了那座禅房。
男人嗓音沙哑,恭恭敬敬地开口,“请慧善师父和我走一趟。”
慧善慈眉善目地笑了,但又转身,似是要走。
宴璃以为他不愿意,急切地开口,“我愿意为佛祖塑金身,一生食素,折寿也好。求你,救救我的妻子。”
谁知道慧善转头笑着道,“不是要走吗?施主带路。”
他只是起身准备出发而已。
宴璃呆了一下,连忙上前,将慧善带回了然园。
房间内。
慧善眼神悲悯,看着代悠然,“好久不见,代施主。”
“施主可是被前世梦境纠缠,难以脱身”
他一语道破。
“前尘往事,随风而散。施主怎么知道,你眼前的人,就不是故人呢?”
“施主一世平安,长命百岁,是那人为你求来的。”
“珍惜当下,他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言尽于此,施主若是相信,就可福泽深远,姻缘圆满,白头偕老。”
……
慧善说了很多很多。
代悠然恍恍惚惚,脑子里开始不断过着他的话,直到再次陷入梦境。
临走前,慧善对宴璃说道,“我与代施主有约定,欠她一件事,如今还了。施主你不欠我的,先前的那些承诺不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