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意外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像一颗炸弹，在代震霆和代临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两人都是一震。
“是谁告诉你的？还是你去治病了？爷爷不是说了吗，会找别的方法帮你治好的。然然……”代震霆的怒火一下子就上来了。
“为什么剥夺我的记忆？”代悠然直接打断代震霆的话，“是真的担心我？还是……怕我报复自己的父亲？”
代悠然一字一顿，步步向前地质问，眼神里一片死寂。
代震霆有些惊慌，这二者都有，他是真心疼爱这个孙女的，也是真的不希望她和自己的父亲反目成仇。
是他们代家对不起洛樱，所以他一直在弥补，努力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代悠然和代仴北。
“对不起，当年的事，是父亲的错。”代临脸色一白，莫大的愧疚再次涌上心头，这么多年，他从没释怀，也没有原谅自己。
可是当时洛樱的死真的就是意外加上体弱，自己在妻子走后日夜颓废，酒后和赵慧再次滚到一起，他没看好女儿，无从辩驳。
“父亲说的是哪件事？对不起谁？错在哪儿？”一连串的质问，代悠然语气冰冷地可怕。
好像人们总是喜欢用对不起来掩饰做过的错事，让自己心安理得。
虚伪，恶人没有得到惩罚，安然无恙地活了这么久。
而她的母亲，那么年轻，就没了生命。
自己的弟弟，还未出生，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
“你会有什么错？”
“不过是间接害死深爱你的发妻，害死你未出生的孩子，害死那个单纯善良的代悠然，让你的女儿一辈子活在恐惧里，让她觉得自己不配被爱……”
代悠然声音暗哑，犹如地狱里催命的恶鬼。
字字诛心，代临被她的话扎得生疼，铁血硬汉也红了眼。
再也听不下去，打断道，“如果我死了你能好受，我可以为你母亲偿命。女儿，是父亲错了。”
代临上前，将自己的军刀塞进她手里对着自己。
代悠然心里的恨达到顶点，可是记忆里那些幸福的片段不停闪过，在提醒她的父亲，有多么爱她。
也在提醒，眼前这个，是她母亲至死都在爱的人。
“哈哈哈哈哈……”代悠然突然诡异疯狂地大笑，笑得眼泪都滑下来了。
手里的刀掉落。
她居然，会下不去手。
“我这一生，再也不会叫你父亲，不会给你养老送终。”
不孝又怎样，她不怕骂名。
自己报复不了他，可也没办法原谅这一切。
代临眼睛里的泪水直接砸下来，这比杀了他都难受。
自己的女儿，不要自己了，可能再也，不愿意见到他了。
“然然，你要和你父亲断绝关系？连爷爷也不要了吗？就连，代家的嫡长女，也不做了，是吗？”听着孙女说的这些话，代震霆也是心痛至极。
“爷爷以为这个嫡长女的位子，很光鲜，我很稀罕吗？”
代悠然说着，想起过去的种种，双手的指甲狠狠陷进掌心。
为了能不辜负所有人的期望，在江南的时候，她每天五点起床开始练琴跳舞，到双手都是细小的伤痕，到落下腿伤腰伤，脚上的水泡未好又生，还要拼命汲取各种知识，不断开发自己的大脑，直到晚上十二点才能休息。
为了保持身材，她不能剧烈运动，就选择长期节食。
自己现在所有的光鲜，都是数十年如一日，熬过来的。
除了这些，她还被名媛该学的规矩约束着，她上辈子，至死只有自杀这一件事，自由了一回。
她从来没做过自己，这样的生活，她受够了。
少说什么为她好了，不过是世家大族骨子里的腐烂，好面子。
在洛家，舅舅从来不会要求她什么。
不理会呆住的代震霆和代临，代悠然看着早就听到动静下来的莫灵，说道，“莫灵，我们走吧。”
她愿意跟着自己，那自己就带着她。
冷静后仔细思考，自己刚恢复记忆时确实难以自控情绪，但现在，心里对一切都有了安排。
自己没有想着不要爷爷，她只是暂时生气，爷爷骗自己瞒着自己。
她以后还会给代家送上利益。
但这嫡长女，她不想做了，也不想再看见代临。
至于赵慧母子，早晚自己会弄死她们，还要选择自己利益最大化的方式。
两人没有丝毫犹豫，走出了老宅。
“爸，我去找然然。”代临莫名涌上心慌的感觉，他知道，女儿没有在说气话，她是真的今天如果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让她冷静一下吧。”代震霆叹了口气，往楼上走去，心情沉重。
佝偻的背在那一瞬，仿佛老了好几岁。
老宅外……
莫灵开了辆宾利出来，“小姐，这是我在暗门时的车。”
言下之意，自己不会要代家的任何东西。
代悠然点点头，指着手机地图上的位置，“我要去看我的妈妈。”
洛樱并没有葬在代家专属的墓地，而是葬在一座面朝大海长满鲜花的山上，那是她的遗愿。
一小时后。
“你在这里等我吧。”代悠然对莫灵说道。
还有一段路，自己要走上去。
这满山的鲜花，妈妈肯定很喜欢，不要被车碾坏了。
“小姐，雨还没停，山路泥泞难走，我陪你上去吧。”莫灵拿着伞，担心地上前。
“我妈妈喜欢安静，我自己去就好了。”
代悠然摇摇头，接过她手里另一把伞。
莫灵只能答应。
坟墓周围很干净，只有漂亮的花草，墓碑上照片里的女子一头长发，唇角轻勾，温婉动人，与代悠然长相有七八分相似，年龄却永远停在了三十多。
代悠然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愧疚和难过一下子吞噬了她。
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自己扔掉了。
她伸手颤抖地附上墓碑上的照片，屈膝跪下，声音悲痛至极，“妈妈，然然来看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代悠然紧紧咬着唇，克制自己喉咙本能发出的痛苦的声音，直到感受到腥甜味道，情绪才稍微缓和，继续喃喃自语道，“妈妈，然然会给你报仇。妈妈，然然长大了，你看得到吗？妈妈，我很想你……”
“妈妈，我还有了喜欢的人。我很听你的话，爱的人是很爱我珍惜我的……”
“下一次，我带他来见你。”
絮絮叨叨地说了良久，代悠然才站起来。
白色的衣裙满是泥土，混合着雨水，头发散乱，狼狈至极。
看起来浑浑噩噩，有些恍惚。
代悠然并没有拿伞，只走了几步，就感觉脚下一滑。
“小姐！”正在等着的莫灵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顺着山坡滚下来，临近悬崖下就是深不见底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