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蹊跷
白午组织开的短会虽然提供了很多宝贵的线索,但是在一小时的讨论后,他们还是没能依靠现在掌握的信息就盖棺定论,毕竟没有抽血的化验结果,一切都不会有结果,因此白午立刻终止了无意义的讨论会,转而让马靳良和吴姨一组,江凌尘与秦轩一组,分开来进行调查,下午五点之前在群里进行消息汇总。
“凌尘!”散会后,秦轩的热情本质就暴露无遗,连对他的称呼都瞬间熟络起来,“你对接下去的调查有什么头绪吗?我们从哪里开始?”
江凌尘讶异,“你……以前没有和白组长他们一起调查过吗?”
“他们每次去调查都不带我,只让我坐在通讯室里用电脑汇总消息,或者帮他们查些什么。”秦轩显得有些委屈,“不过也没办法,我今年才刚进刑侦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你也是2021届的警校生?”江凌尘起了兴趣,问道。他很清楚,在他毕业前,n市警校内前一百的名单里,从没有过叫“秦轩”的人。
“是啊,不过呢……”秦轩调皮地眨了下眼,“我不是n市警校的毕业生,我是从f省来的。”
“f省啊……”江凌尘的眉目舒展开来,原来是省外毕业生。“那你的普通话很标准啊,我都听不出你是f省人。”
“嘿嘿,想不到吧?”秦轩有些得意,“我其实不算正宗的f省人,我爸本来在s省工作,后来调到f省遇见了我妈。所以我们家里完全不说方言的,普通话我爸也请了专门的老师教我。”
“这样啊,那怎么想到来这里工作的?”江凌尘对他的家常自然不关心,他想了解的可不是这些。
“哦,这个啊……”秦轩似是组织了一下语言,放低声音笑道,“我其实算半个关系户吧。我爸在s省有人脉,所以他本来想把我弄回s省好继续往上爬的。但他儿子不中用,不想抱着铁饭碗坐办公室,他老人家一气之下,就把他儿子‘流放’到n市来了。好歹也离s省近点儿对吧?”
江凌尘了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问你这些的。”
“没事,同事之间互相增进了解嘛。”秦轩轻松地笑着,“你看你都不用我了解,网上已经把你捧上天了,真好。”
“我去取个咖啡。”他拍了拍江凌尘的肩膀,“等我五分钟,然后咱们一起去查案!”
江凌尘木在原地。
果然,这个专案组里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自己心里对一个傻白甜的幻想破灭得真快。江凌尘叹息,有些行动看样子也不能带上他了,比如接下去的一件事。
他没有等秦轩回来,掉头走出了警局。他摸出手机,单独加了秦轩好友,不料好友申请刚发出去,叮的一下就被通过了。
江凌尘:……
秦轩:我拿好咖啡了,你还在吗?
江凌尘:不在了。
秦轩:怎么这样!不是说好了要等我吗?
江凌尘:不好意思,家里有急事要我回去处理一下。下次再一起查案,这次先分开行动吧。
秦轩:╭(╯╰)╮
江凌尘眼皮直抽搐,关掉手机,一刻也不愿意再和他聊天了。
{n市国立精神病院}
江凌尘盯了红色字体的大标牌一会儿,收回目光走进了医院主楼。因为媒体曝光,导致他单独行动的时候必须戴着口罩,不然很容易被认出来。
“您好。”他走到服务台前出示警官证,“我是n市警察局的,最近在查一件案子,能请您配合一下吗?”
“哦,好,好的!”前台护士被他这阵仗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道。
江凌尘笑了一下,“您不用紧张,放轻松。”
“医院的这里是重症看护楼,是吗?”
“对,对的。”
“你们楼的主任在哪?能带我去见一下吗?”
“她……她现在应该在2楼楼梯口右手边的值班室里,我可以打电话通知她,您直接去找就可以了。”
“多谢了。”江凌尘礼貌地道谢,随后前往楼梯间。
重症看护楼一共三层,布局是经典的“t”字形,上面的一横排都是病房和隔离室,办公室和出入口都在下面的竖排,这样方便管理,也能防止病人出逃。江凌尘边走边观察,默默记下了医院的地形与房间分布。
他敲了敲值班室的门,里面很快有人应了一声,过来把门打开了。
“是主任吗?”江凌尘见开门的人脸色并不算好,“请问怎么称呼?”
“我是这里的主任,姓唐。”开门的老女人神色憔悴,挤出笑容说道,“警察同志,进门说吧。”
江凌尘颔首。两人坐定,他寒暄道,“唐主任怎么精神不太好?”
“没什么……”唐主任摆摆手,“就是最近有些失眠而已。”
“这样啊,那唐主任可要多注意身体啊。”江凌尘笑。“时间比较紧,我就直入主题了。贵院是收容各种重度精神病患者的医院对吧?七个月前,曾经发生过一起恶性伤人事件,事件的袭击者后来也被贵院专家鉴定为精神病患者,请问患者现在还在贵院内接受治疗吗?”
唐主任答道,“在的,他现在就在这栋楼的重症隔离室,因为他的行为过于偏激,住普通隔离房的话,发出的噪音会很大。所以我们给他单独换了一间隔音隔离房。”
“能带我去看看吗?”
“可以,但能请您先出示一下许可证吗?”
“什么许可证?”这回轮到江凌尘愣了。
“如果没有许可证的话,那恕我不能从命。”唐主任幽幽说道,“局长亲自下过命令,上头也来检视过,认同了这个命令。探访这个病人必须需要市警局颁发的许可证书才行。如果没有许可证,即便是省长来了,我也不能带他过去。”
“这样啊……”江凌尘一阵疑惑。可是就是局长让他来查这件事的啊?为什么局长之前没有跟他提起过这回事?
也难怪专案组里的那些人也只口不提再去探访一下袭击者这回事,原来是根本没法看。那局长把许可证给了哪些人呢?哪些人能够接触到这些?
“那能带我去他原来的那间隔离室看看吗?那里现在有住人吗?”
“那里……现在倒是没人愿意住那里。”主任一怔,说道,“但是那里早就被护士们打扫收拾干净了,过去也看不到什么……”
“没事的,带我过去看看就好。”江凌尘道。
唐主任只得颤巍巍地起身,从架子上摸下一串钥匙,“请随我来,但一路上不要乱走,现在是午休时间,有些病人很讨厌被打扰。”
“我知道了。”江凌尘点头。
重症看护楼倒是戒备很森严,江凌尘一路数过去,从值班室到病房区一共要经过六扇铁门,每扇铁门都有保安看着,跟监狱也没什么两样。
“这里安保一直这么多吗?”
“以前没这么多。但是自从那个凶犯被转移到这儿来后,医院招的保安就多了很多。”唐主任道,“这些保安都是从部队或者警局退伍的练家子,有些工资比我们还高呢。”她不禁抱怨了下,“现在啊,护士站那些孩子们,干的活明明累得多,但是工资却从没有涨过,唉……现在几乎没有年轻的孩子到这儿来工作了。”
“你们消防员啊,警察局啊是不是也很久没涨过工资了?”唐主任笑道,“现在的孩子们很少会想着主动考警校和护理专业了吧?这年头,上个台跳支舞,唱首歌,或者网上发个一分钟都不到的小视频,赚的钱就足够比得上我们几年的工资总和了,谁还愿意来干我们这些活儿呢。”
江凌尘不知道怎么接话,选择了沉默。
“唉,叽叽歪歪的说太多了。”唐主任自嘲地说了一句,“平时没多少人和我唠,我这个跟不上潮流的老太婆又有什么好说的呢。我们到了,警察同志。”
她慢慢打开门锁,生怕转锁的声音太大了吵到病人一样。
江凌尘轻轻推开门。果然,病房早就被收拾得一尘不染了,一点蛛丝马迹都看不出。他注意到病床并没有束缚带,“当时这里隔离病人的时候也没有用束缚带吗?”
“用是用了,但是当时孩子们不知道这家伙那么能闹腾,镇静剂效果一过,这家伙还捆着呢,直接把床都弄翻了,带着床在房间里乱爬,搞得那叫一个乱七八糟……”唐主任道,“当时房内有好几个孩子,一起上都按不住呢……后来保安来了,费了好大劲才又把镇静剂给他打进去。”
“这样啊……”江凌尘点头。了解得也差不多了,他抱歉地向唐主任颔首,“不好意思在午休时间打扰您了,我的调查进行得也差不多,就不继续叨扰了。”
“哪里哪里,刚才听我这个老婆子唠叨那么多,警察同志不要嫌烦才是。”唐主任咧开嘴,露出已经不剩下几个的黄牙。
就在要关门的时候,突然江凌尘伸出手,“等一下。”
没等唐主任问话,江凌尘一个箭步又钻了回去,一下子把窗台前的小桌子挪开了。
“怎么了?”唐主任一头雾水。
江凌尘背着她,悄悄用手机拍了个照。随后他又把桌子挪了回去,“没什么,刚才突然看到这里一块的墙壁有些黑黑的,以为有什么东西罢了。应该是我看错了。”
唐主任松了口气,“真是,警察同志,不要那么吓人,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刺激。”
“不好意思。”江凌尘赔着笑,替唐主任关上了门。
等走出楼后,江凌尘才拿出手机翻出那张照片。
估计是护理人员打扫的时候被桌子挡住了没注意到,导致这一块地方留下了唯一的一点痕迹。而江凌尘在关门的一刹那恰巧在门口那个角度能看到桌子下面,他更要感谢下午的大太阳在提供了良好的光线的同时,还没有从窗户投射进来形成逆光。总之,这个痕迹能留下来并被注意到,都是依靠巧合。
桌子下的墙灰被人蹭掉了一点,像是有人之前以蜷缩的姿势躲在这里过一样。但是墙上还残留着几缕干涸的、呈喷射状的血迹。
如果以蹲下的视角看,再将血迹沿喷射的反方向重合回去,交汇点刚好是一个正常尺寸的人半躺倒时,脖颈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