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青菜
季玉从秦昭那里知道了谭秋的病况，真相沉重得令他喘不过气来。
谭秋盘腿坐在床上，低垂着头在捻手串珠子，从动作来看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烦躁。
季玉压下心绪，给周与安打电话：“是我，我都知道了。我们现在动身回去，你申请一下航线，我们直接去休斯顿，我的签证你想办法解决一下。”
季玉挂断电话，开始收拾行李，所有东西一股脑地往行李箱中塞。
谭秋伸出手拉住他的袖子：“我不要去医院……”
“那你要是什么？”季玉声音冷硬，“你想都不要想！”
季玉手上收拾着行李，心思却不在上边，越收拾越是混乱，泪珠和衣裳一起落进行李箱。
行李箱塞进后备箱，谭秋被塞进后座， 季玉冷着一张脸发动汽车。
后座铺着厚厚软软的羊绒垫，谭秋抱着那只木匣子蜷缩在一角，小声嘟囔：“对不起。”
她的声音小到轻而易举地被发动机的声响淹没，季玉喉结滚动：“我不想听你说这个。”
但是只有这个。
——————
萧棋回到这栋熟悉的房子，一切都和从前一样，他却比第一次进门更加紧张不安。
阿姨小跑着出来迎接，关切地问梅亦寒：“都吃过晚饭没有？厨房里都备着饭菜，好歹吃一些才好。”
他们一路回来，早已经错过了晚饭，萧棋他们倒也算了，可梅亦寒……
“让他们先吃吧，我还有工作。”梅亦寒说完，扶着腰上楼。
自始至终没有给萧棋一个眼神，萧棋伸出的手又犹疑地收了回来。
“饿死我惹，阿姨我要吃大肉！”胡瑞年揉着肚子嚷嚷道。
大伙儿都往餐厅去了，胡瑞年勾着萧棋的脖子往僻静处走：“我真是看不下去了，人家肚子里揣着你的崽呢，你得拿出当爹的责任来！再说了，咱们吃软饭的，得把脸和自尊揣兜里，就得上赶着舔~~~”
萧棋问：“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胡瑞年挺直了腰杆，正了正不存在的领带，骄傲又臭屁道：“我现在，是女王陛下的狗！”
一言以蔽之：胡瑞年投诚于梅亦寒。
“啊？她怎么做到的？”
“秘密！”胡瑞年扬了扬下巴，“说你呢，别扯开话题。”
萧棋双手抱胸，装了起来：“本公子现在是你的男主人，跪下！舔我的鞋！”
胡瑞年噗呲笑出声来：“我老大肚子里的小老大，将来叫谁‘爹’还说不准呢。”
萧棋烦躁无奈地搓了搓脸，起码胡瑞年有句话是对的，他如今能破局的唯一一条路就是跪舔。
舔自己老婆嘛，不丢人。
“阿姨，我拿一些饭菜上楼和亦寒一起吃。”
梅亦寒在书房开视频会议，萧棋小心翼翼地避开摄像头，在一旁的小桌上放下饭菜。
梅亦寒终于用余光看了他一眼，萧棋心头暗喜，坐下给她剥各种海鲜壳。
会议比萧棋以为的要短，梅亦寒起身就去了卫生间。
一路坐车回来，司机在每个服务区都停下了，梅亦寒每一次都去了洗手间。
孕晚期子宫压迫膀胱，造成尿频。
萧棋越揪心，就越觉得自己不是东西。
她多骄傲的一个人。
刚刚在楼下，阿姨到底没忍住，将梅亦寒这几个月受的怀孕的苦都说了出来。
梅亦寒从卫生间出来，萧棋伸手扶她坐下，这次她没再拒绝。
剥好的海鲜被放在梅亦寒面前，她垂下眼拿起筷子。
萧棋给她盛了一碗汤：“多吃点……”
你不吃孩子也要吃的。
好在萧棋没说这句话，他说：“你都瘦了……”
除了肚子大了，她哪里都瘦了。
萧棋：“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不要自作多情。”梅亦寒勾了勾嘴角，“我留下这个孩子不是因为你，只因为梅家需要继承人。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
萧棋分不清她这话里几分真几分假，心里刚涌起伤心就想起胡瑞年的话来，硬气又无赖道：“我管你是因为什么？总之事实就是我是这孩子的爸爸！”
“没人说你不是。”
这才对。
萧棋开心地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
一顿饭总算吃得和谐平静。
胡瑞登被阿姨安置在阳光房，萧棋心里疑惑，跑去自己从前的房间看了一眼，发现已经被改成了婴儿房，堆满了各种婴儿用品，还有没组装的婴儿床。
萧棋蹬蹬蹬跑去问梅亦寒，明知故问道：“我住哪里？”
“佣人房。”梅亦寒头也不抬地回答。
萧棋不屑地皱了皱鼻子，什么也没说，组装婴儿床去了。
忙完以后，恬不知耻地进了梅亦寒的房间，掀开被子在她身旁躺下。
梅亦寒侧躺着，枕着孕妇枕，察觉到动静睁开眼，声音冷硬：“出去。”
“我不。”
萧棋伸出双手，给她揉按着后腰。
“梅亦寒，我的胸针呢？还给我。”
“扔了。”
“屁咧，你又说瞎话，那是你外公留下的东西，怎么可能扔掉。”
梅亦寒轻笑一声，那笑声嘲讽意味十足——原来你知道啊。
萧棋顿时不敢再吭声了。
他当初还拿去卖掉。
就在萧棋以为梅亦寒不会再理他的时候，她开口问道：“为什么要走？”
萧棋心里千头万绪，不停地组织语言，构思措辞。
“说实话。”
萧棋心一横：“因为你连对自己父亲都不留情面……”
梅亦寒坐起身，冷冷看着他：“你觉得我太狠，怕我有一天也对你用同样的、甚至更极端的手段？”
萧棋点点头。
梅亦寒如今是喜欢他，但真心瞬息万变，谁都无法控制。
梅亦寒自嘲地笑了起来：“萧棋，你真的了解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