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黑椒牛柳
今晚的人和菜都倒胃口,谭秋回家的动静格外大。
梁姨听到声响连忙迎出来,谭秋劈头就问:“蛋黄酥呢?”
梁姨神情尴尬:“我以为,你今晚不会回来。”
“把季玉叫出来做宵夜。”
“……小季他,不在。”
秋听到这话,积累一晚上的怒火瞬间就炸了:“不在,什么叫不在?他是上天堂见圣母耶稣了还是被扔海里成了虾兵蟹将的人肉刺身了?!”
“他辞职了,走了。”
“是吗?”谭秋怒火顿消,“那你做吧,我要吃黑椒牛柳。快点,我就在坐这里等着。”
谭秋等得昏昏欲睡,一盘黑椒牛柳才出现在她面前,吃了一口,她就毫不客气地扔了筷子。
“太老。”
她说完不再看梁姨一眼,起身上了楼。
这道菜吃的是牛肉的脆嫩,牛肉炒老了,还吃个什么劲儿。
梁姨眼角发红,拭去沁出的眼泪,一言不发地端走那碟菜。
三年了,她依然习惯不了谭秋的喜怒无常,总会因为她毫不留情面地发脾气而刺伤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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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玉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重新回到漏雨透风的宿舍,闻着木头腐朽潮湿的霉味,明明是最熟悉的环境,躁动的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他把这一切都归结于“由奢入简难”,谁睡惯了席梦思大床,还愿意睡木板床呢?
室友杨宇在絮絮叨叨说听来的八卦,旁边学校有个穷学生,姓陆还是姓陈什么来着,长得挺好看,突然之间就开上了豪车、住上了别墅,据说是他五十岁的女朋友给的。
“啧啧啧……”杨宇啧啧称奇,“你说那男的丢不丢人啊,一个大学生,家里穷,砸锅卖铁地供他上学,不好好学东西去勾搭富婆。诶,话说回来,能上得起大学,家里再穷也穷不到哪儿去吧?我听说那富婆的年纪都可以当他妈了,而且巨胖!有人看到那男的上了那富婆的车,那富婆打眼一看,得有三百来斤。”
换以前季玉会跟着附和他,今天倒觉得有些厌烦,“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杨宇不在意他的敷衍,继续嘲讽那位吃软饭的男学生:“也是我家没给我好好读书的环境,不然的话,我怎么着也是个大学生。我跟你说,我小学的时候还考过一百分呢!”
“唉,你说说这世道,真是不公平啊,想念书的人没法儿念,一心想吃软饭的却在浪费国家教育资源。”
“嗯,对。我困了,先睡了。”季玉闭上眼装睡。
杨宇觉着没趣,拿出手机插上耳机打游戏去了。
季玉默默叹了一口气,心思百转千回。
不明白为什么就短短两个月,自己就有点不像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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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人都在变,但有的人却不自知,把一切的时移世易都怪罪于人心易变。
天还未亮,谭秋拿着零食,翘着腿坐在了电脑桌前,一边吃一边看着实时监控。
梁姨比她起得更早,打开大门将一个年轻男人放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儿子梁延琛。
谭秋擦了擦手,拿起一旁的手机拍下照片给秦昭发了过去,说了一句“老鼠进米缸了”。
监控里母子二人在门口拉拉扯扯,像是在争论什么,梁延琛的神色十分不耐烦,直往屋里窜,梁姨焦急又无奈,想视而不见,又受不住良心的谴责。
有良心,但是不多。
梁延琛先是找到了放车钥匙的抽屉,将车钥匙尽数拿了出来,梁姨想拦,被他一把推开,跌坐在地,低下头暗自垂泪。
梁延琛拿了车钥匙就去了车库,谭秋的每辆车上通常都备着现金,几万几十万不等,梁延琛从兜里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逐个车打开往塑料袋里装现金。
他倒也聪明,每辆车里的现金都只拿一小部分现金,一万一捆的钞票,从每一捆里抽几张,拿完再恢复成原样,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谭秋重新开了一袋零食,看着梁延琛拿完现金又去梁姨房间拿出一个行李箱,轻车熟路地往储藏室走——被季玉称为“男人天堂”的那个。
整个过程中,梁姨都坐在地上,低垂着头,陷入自己的世界里。
若不是她时不时地抹眼泪,谭秋都要怀疑她撞到脑子失去意识了。
梁延琛很快带着行李箱出来了,临走前轻轻用脚踢了踢坐在地上的梁姨,假模假样地安慰了几句,哼着小曲往外走。
一打开门,门外站着秦昭。
梁姨连忙站起身,迅速擦干眼泪、整理好表情,迎上前去:“小秦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啊?”
秦昭理会她,视线落在梁延琛手上拿着的行李箱。
梁延琛视线闪躲,一把将梁姨拉出来挡在自己面前。
“这是我儿子,过来拿些我的旧衣服去给亲戚。”梁姨连忙解释道,“衣服好好的,扔了怪可惜的。”
秦昭面无表情道:“理由很恰当,准备了很久吧?”
“你他妈胡说什么呢!”梁延琛虚张声势,声量拔的很高,“真他妈把自己当大内总管了?什么都想管?!阴阳人,死太监!”
秦昭的脸色发白,看着梁延琛扯出一抹笑:“你还不知道吧,这栋房子的安保系统里,你母亲的权限早就被取消了。”
秦昭指了指摄像头:“包括监控开关权限。”
梁姨面色全无,眼里尽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不可能,怎么会……她明明……关掉监控了!
谭秋打着哈欠,踩着平衡车过来,秦昭极有眼色地搬了椅子让她坐下。
没吃好没睡好,谭秋比以往更没精神,没骨头似的靠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开口:“回国这三年来,您儿子入室盗窃十余次,金额高达上千万。”
“放……放屁!”梁延琛神色慌乱,“没有!”
“没有那么多?”谭秋举起手串展示给他看,“光你偷走的五条手串,就价值七百多万。”
二楼有一间房间,存放着谭秋用过的所有手串,根本数不清有多少,梁延琛只偷偷去过一次,他以为不会被发现。
梁姨哭天抢地:“你糊涂!我不是告诉过你!不准上楼去的吗?!”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不都是因为你!”
谭秋懒得看母子互相指责的大戏,云淡风轻地对秦昭说:“报警。”
轻飘飘的两个字,落在梁姨母子耳中,不啻于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