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背叛——这是我最忠诚的投诚
那一天似乎平静过了头,夏季带着他的消息与她的猜想融合,段常菲疲惫地坐在随处可见的长椅上不敢回家。
她其实不太能理解那些坏人的思想。
鲜血很鲜艳所以杀人看人痛苦很刺激所以犯罪她只希望所有人笑,像她的妈妈一样。她的妈妈是一个很爱笑的女人,喜欢穿着淡粉色的长毛衣,斜披着和她一模一样的长发在花园里静谧地浇着,暖暖的阳光散下来刚刚好。
可每当出任务工作时,又会穿着白色大褂严肃温柔地对待每一个伤患。
妈妈教她要好好对待每一个人,爸爸教她要对每一个人负责,爷爷教她做好每一个事情。
这几天都没好好抽一次烟,总觉得不能让灰蒙的烟气遮挡了宛橡,似乎这样就能挽回什么。
星星烟火在深夜格外显眼,辉映着不多的星光和月亮,在诡异的天上地下连成了梦幻的画面,段常菲抬头看了眼黑夜,不耐烦地转过头抖了抖烟灰。
深深呼了口气,宛橡很乖,没有打一个电话来催促她回家,也不知道是都在思考还是等待,或许是真的在家乖乖等她呢?
回家吧,总不能一直留着她一个人,这几天她很怕黑,更怕一个人,要是自己都不陪在她身边,她怎么办呢?
段常菲这样悲哀地想。
回想着从来这里的第一天开始,种种充满谜团的案子总是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相连着,理辰也瞒着自己在做什么事情,加上夏季给自己看的各种信息和线索,她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
低头嗅了嗅今天穿的白衬衣才有了一丝安全感。
这是她为宛橡拉小提琴时给宛橡穿得衣服,貌似现在还残留着她的笑容和气味。
吞咽了下口水,段常菲一鼓作气起身想要往回走,该回家了,好几个小时了。
“叮铃铃!”段常菲的手机铃声一向很简单,这次却在她心里产生了不小的震动。
她抹了把脸:“喂”
“……红嘉妮死了。”理辰面色霜雪地告诉了段常菲这个噩耗。
一哽,段常菲飞快地奔向警察局,满心的愧疚和不可置信。
“我不是让你看紧王大川吗?!”
理辰踱步在医院手术室门口:“应该不是他做的,你先来医院吧。”
红嘉妮被段常菲交给王大川暂时关押在了局里的小房间里,她暂时还没被送上去定罪,是段常菲单方面的要求。
她一直吊着王大川这头猪就是想顺着他这条线看能不能钓出些什么。红嘉妮就像是被抛弃的棋子,按理说他们不会为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废物而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这样不值得,违反了他们一律地利己原则。
但一定会做出什么措施来防止未来会出现的变数,所以段常菲才放心地交给了王大川,因为她料定他一定会把这个消息告诉某个人,某个人也一定会小做手段。
况且她一直叫着理辰时刻关注王大川的动向,理辰也跟她保证他有办法窃听到王大川的生活情况,至于为什么,段常菲没有细问,理辰也不会告诉她。
她甚至叫来夏季一起追踪。
夏季有一颗很好的脑子,简直天生为电子科技一类的东西而生,总之就是天才黑客,所以才能帮助她追查这么危险的案子。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出现了差错不应该,谁他妈这么没脑子在警察局光明正大地搅出这么大一个篓子她可记得那群变态可没有为了废物出卖自己利益的兴趣。
——“滋——”
脑子里有一股电流莫名冲撞进她的意识,段常菲边跑边拨打了一个电话。
“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没人接。
应该是睡了吧,这么晚了,都凌晨了。
越想越沉,直觉愈加强烈,段常菲一个电话给林思打了过去。
刚从温暖的被窝里被强行扯出来的林思正手忙脚乱地整理资料,看见手机响了便马上接起来:“喂段队吗?有什么事儿吗?”
“把晚上红嘉妮被关房间的监控全部发给我。”
“哦哦,好的,马上哈……等等!段队,是,是乱码,不,不行!”林思立马跑到监控室和相关同事调出了前几个小时的监控,视频刚开始还好好的,后来莫名其妙开始卡顿,然后一股灰色电流霸占了整片屏幕,随后就是一大堆看不懂的乱码,林思的电子技术一般,对这个乱码毫无办法。
段常菲冷静安排:“等一下我会叫我的朋友夏季过去,他会帮着你们技术部一起破解,你们现在先好好呆在那里把监控给我守好,顺便把我家通往警局沿路的监控全部调出来,等破解了马上全部发给我!”
“好!”
接着按上另一个陌生的号码:“喂你好,我是成信小区三栋楼15—3的住户段常菲,也是警察,请你马上把晚上八点到现在的监控调出来发到这个手机号,我的警号是xxxxxx,谢谢配合。”
风风火火到达了医院,见到得却是鲜红身影的尸体。
红嘉妮的死相算不上舒服,脖子上、胸口上、手臂上等等都被大大地划了鲜红的叉与勾,致死原因是脖子上的动脉被活生生扯出来切除,失血过多。
在警局紧急治疗后被拉到医院时已经撑不住了。
红嘉妮捂着胸口和脖子,面容扭曲,很痛苦。
段常菲抓着自己的裤腿才勉强没倒下。
她答应她要带着她好好追寻隐埋在肮脏世界地底的真相,说好保护她、带给她未来和希望,说好要让她重新看见真正的爱,说好让她可以毫无顾忌地穿上最美丽的红色长裙……
是她的错,不需要争辩什么,是她的错。
她的错误由她自己来承担。
暗绿悠长的医院长廊此时似乎成了扭成一团漩涡的可怖深渊,丝丝黑气从其中冒出,又毫不留情地吸收动摇的灵魂和身体。
理辰一双大手沉稳地按在了她的肩上,无声的眼神给了她支撑。
现在不是自责受打击的时候。
段常菲用异于常人的理智拉回了自己,向理辰下达指令:“把她的尸体带回去让魏老先生检查。”
此时刚好,所有监控都传到了她的手机,她挥了挥手前往楼梯的阴暗处,制止了理辰跟上来的脚步。
第一个是她家门口的监控,完完整整,并没有被破坏,只见在十一点整,穿着淡灰色睡衣的瘦小身影打开门光明正大地走了出来,灰蒙的监控看不出什么大的情绪变化,但小女孩儿似乎猜到了什么,抬起头直视着监控摄像头,却什么表情也没有。
笑了,她笑了。
段常菲猛然想起在学校第一次见到宛橡时那种怪异的感觉。
为什么会觉得怪异呢?
哦,想起来了,因为那时候她也在笑。
当时段常菲看见独自晃荡在校园的宛橡想正常地上去询问点情况,走近了些才发现她那……几近惨白和扭曲的笑容,平淡的目光和夸张的嘴角,突兀而矛盾。
于是她在离去时要了她的电话,也在一个思考她那笑容的晚上加了她微信。
她明明一直警惕着。
……
监控中过了大概两个小时,宛橡回来了,还是那身淡灰色的睡衣,却总感觉多了什么。
夏季打电话过来了。
“喂段常菲,监控我就不发给你了,直接给你讲,我不信你一个人这么牛逼要全部看完。”一上来他就开门见山,但也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却并不是因为自己接受不了,而是怕电话对面那人接受不了,“晚上十一点左右……”
“夏季,我先回去一趟。”
“……”话还没说完的夏季沉默了,只回答,“别让我姐等太久,她很担心你。”
“尽量吧。”明明想笑着说的,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出来时理辰在外面乖乖等他,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忽然有些心疼,便走上来说着:“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剩下的我……”
“好,你先把这些事情处理一下,等我回去一趟我再回来帮你,谢了。”
理辰不理解地闭了嘴,今晚的段常菲不对劲,连工作都会让给别人。
待她走了好长一段距离才想起还要说什么,于是在后面吼着:“我已经让小姜头去抓王大川了,等你回来一起审!”
段常菲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比了一个“ok”。
她打了一个车,疲劳驾驶不好。
望着无数个窗外闪过的深沉夜色,段常菲闭上眼自私地想着,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机会,只要平安无事,她就相信她。
啊,精神有点恍惚了,怎么到自家门口的都不知道,段常菲无奈地想着。
敲门呢?还是用钥匙。
段常菲还是用钥匙打开了门,随着轻轻的一声“咔嚓”,家里漆黑完整的图像就出现在她面前。
她没有开灯,连鞋都没有脱,径直决绝又犹豫地走了进来。
她开始轻轻呼唤。
“宛橡,在吗?”
“宛橡,我回来了。”
“宛橡睡了吗?”
“宛……”
她看见那个娇小脆弱的身体再次蜷缩在一起,静谧美好地躺在了她专门给她买的摇椅上,伴着开始泛白的天空。
她们之间隔了一小段距离,但她们每个人都知道,她们跨不过去,一开始就跨不过去。
咽了一下似乎有些血腥味儿的喉咙,段常菲眼神凌利地向前走去,人到了一定程度,是不是连恐惧和害怕都变为了虚弱,反正她是感觉自己有点行尸走肉,指尖毫无感觉地垂落在自己身旁。
她妄图跨过去,因为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才刚蹲下去,心情就像临近冰海般僵硬和漠然,它已经经不起大起大落了,或许寒冰更适合。
……
“噗!”
虽然猜到了些,段常菲还是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看向了刺向自己的利刃。
女孩儿早就利落地转过身,手中沾满了她喷洒出来的鲜血,脸上的笑容却并不如想象中的疯狂与冷漠。
宛橡笑得凄婉而悲哀,真诚又轻松,在黑与白的交界之间还是那么矛盾。
她说:“我终于可以真正地面对你了。”
……
倒下后,段常菲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连声音也只是“呜呜咽咽”。
是啊,她在哭,想要哭着质问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朦胧之间,段常菲好像看见从她家转角的一个黑暗角落处走出一个高大的离谱的身影,那人走到自己面前似乎想要干什么,却被宛橡厉声制止。
“你要干什么?”
“黑石,别惹我生气。”
那人停住了,看起来还有些低落和委屈。
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听见宛橡这么吓人的语气。
呵。
接着,熟悉的人儿来到自己面前,连蹲下的姿态都显得无比散漫,语气却温柔非常。
“段阿姨,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说着还轻柔地抚摸了她的头发和脸庞——段常菲记得宛橡很喜欢自己的黑发,她说这是最漂亮的头发。
“救护车很快就到,不会让你疼太久的,先睡吧,睡着了,就不那么疼了。”
在她充满感情的语言和哄摸下,段常菲居然还真的感觉有些困倦。她本来就很累啊,累到好久没有安心地睡过一次觉,累到时时刻刻想着一些令人自己痛苦的事情。
慢慢地,她闭上了双眼。
不行,还不能睡,不能睡,不能……不能闭眼……她要……她要抓住宛橡……她要问清楚……她……
或许睡着也不错,醒来或许一切都是梦吧……从哪里开始的梦呢小时候当警察后还是现在……
看着彻底昏睡过去的段阿姨,宛橡不舍地站起身走向门外。
“把这些处理好,争取一点时间。”
“是。”黑石听话地戴起了手套,准备抹杀一切痕迹。
离开前,宛橡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看自己生活不怎么久却难以忘怀的地方。
太阳要升起了,淡淡的金黄色从阳台猛地扑进来,那具沉睡的身体盛开在晕光下那么神圣。
她还是喜欢看太阳逐渐下落的样子,真是可惜。
藏得太久了,久到已经不适合阳光了。
……不对,她一开始就不喜欢阳光。
“嘎吱”。
门被关上了,摄像头被破坏了,救护车刺耳的铃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它带来了生命,也预示着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