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6章 银河
在幻境中，聂埙不是什么绝世高手，更没有像王者那般，几万年前的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的记忆力，他的记忆就像一张张的纸，不断翻页叠加，直到逐渐忘记了序章的内容。
轮回还在持续。
在第六十二次轮回的时候。
聂埙还想持笔记录发生的事情，却发现不知怎么落笔，脑海里一片空白。
想了许久。
聂埙放下了笔，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记录，而是安安静静的经历幻境中的一切。
巨石上。
人王九天睁开眼睛，看着闭眼的聂埙，准确说，是看着聂埙身旁的银河剑。
银河剑微微抖动，散发着蓝色光晕，逐渐将聂埙给笼罩。
见此，人王九天嘴角才勾起一丝微笑。
“等你想起来，剑魂雏形指日可待。”
第一百次轮回。
聂埙又变成了一名宗派长老，他是弟子眼中的铁面长老，实力高强，受人敬仰。
可谁也不知道，他的心一片死寂。
聂埙在幻境中度过了一次次漫长的人生，他很累，他觉得自己就像行尸走肉一般，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到哪里去，终点在何方，一世又一世，已然麻木。
聂埙结束教导弟子的一天，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他习惯性的坐在书桌前，书桌上放着一张白纸，一支毛笔和已经磨好的墨汁。
每天他都会坐在这里，总会看着白纸，却从来没有拿起过笔，哪怕在纸上留下一点墨迹。
他会看着白纸发呆，恍神，思绪飘飞的很远很远，一次次轮回的经历出现在脑海中，只是自己轮回了多少次，换了多少个身份，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这通通一切都已经记不得了。
聂埙觉得自己一定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已经九百一十六岁的他，记忆衰退的严重，就连轮回，他也只记得离自己最近的几次。
每天的夜晚，聂埙都是坐在这里度过的。
直到另一天的清晨，他才会从书房中走出，去广场上监督，教导众弟子的修炼。
时间一天天过去。
这天晚上。
聂埙照常回到了书房坐下，点燃了烛火，身影藏在了黑暗中，看向桌面上的白纸，
可这一看，让聂埙怔住了。
他本以为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纸，这种事情他经历太多次了，可这一次却却不一样，面前的纸，已经不再是一张白纸，而是写了两个锋芒毕露的大字！
“银河！”
聂埙忍不住喃喃念出声，刹那间，他觉得这两个字非常的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可仔细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聂埙拿起纸张，死死的盯着这两个字。
“是谁写的？”
聂埙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转身就冲了出去，他来到了厢房找到了自己的侄女铃铛。
铃铛的父亲是自己的弟弟，只不过因为意外，双亲去世了，只留下了铃铛一个人，从那以后，铃铛就跟着自己这个大伯生活在一起。
铃铛很乖巧懂事，平时都是她打理着院里的一切。
聂埙询问铃铛有没有进过自己的书房？
得到的回答是没有。
铃铛从来不会撒谎，聂埙还知道自己的书房她从来不会轻易进入，那里是属于自己的空间。
除此之外，那两个字的笔力与气势，绝对不是铃铛这种领家小妹的少女能写出来的。
聂埙又回到了书房，坐在椅子上，心乱如麻。
之后。
聂埙平静的生活因为这两个字的出现，变得不再平静。
他脑子里几乎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这两个字，思考这两个字的含义。
可直到他轮回结束时，也没有想通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
第一百零二次轮回。
聂埙变成了一家青楼的龟公，是一名佝偻着身子，尖嘴猴腮，留着一字胡的矮小中年人。
聂埙的日常工作就是管理着青楼的秩序，他手底下还有十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专门负责对付一些过来闹事的人。
就像这一次。
青楼门口。
“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错了！”
聂埙漠然看着被自己手下围殴痛扁的正在哭天喊地求饶的方脸青年，四周都有人在围观，指指点点。
“扒光他的衣服，扔出去。”聂埙淡淡道。
“是！”
几个大汉立刻三下五除二扒光了方脸青年的衣服，然后直接将其丢出了门外。
一名凶神恶煞的大汉不屑的说道：“云妹都说了太小了不给，还敢硬来，真是不把我们给放在眼里，这次让你好好长长记性，滚吧。”
方脸青年捂着自己的关键部位，涨红着脸，哭叫着就跑，没跑几步又回头色厉内荏的喊道：“我是江南学堂的弟子，你们等着！”
说完。
方脸青年撒着脚丫子就跑，生怕大汉们追上来。
“江南学堂算个鸟，老子还是青州学堂出来的呢。”
刚才说话的大汉哼了一声，也懒得去追方脸青年，几人对聂埙恭敬的笑了笑，各自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青楼门口。
聂埙却是驼着背，望着方脸青年离去的地方，尖酸刻薄的脸上此刻竟有些呆滞，迷茫。
“江南，青州？”
这两个名词给予他一瞬间的感觉，与他在上一世中见到‘ 银河 ’这两个字时一模一样，很熟悉很熟悉。
可他还是想不起来，这几个名词究竟代表了什么？
这一次轮回，只用了五年时间就结束了。
聂埙修剑没多久，怡红院就被别的青楼给打压下去了，对方动用了大批人马将怡红院踏平，他也在混乱中双拳不敌四手，被人刺成了重伤。
在弥留之际，聂埙感觉到了每一次轮回快要结束时都会出现的力量，在自己的感知中破碎了。
聂埙不知道，那是属于他的浩瀚剑意。
只不过，从他开始遗忘，不再记事那次轮回起，剑意一次次破碎，却从未重新凝聚。
每一次破碎，都让聂埙感觉好像身体力量被抽空了一点，思绪，意志，精神仿佛都虚弱了一些，这让他更加的浑浑噩噩。
轮回还在持续。
之后每一次的轮回中，聂埙几乎都可以听到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全新名词出现在他的世界里，让他怎么都无法遗忘。
例如。
名为陈峰的过客，与他攀谈两句，就随风远去，消失在他的世界中。
还有擅长用风雷做法的道士，他的嘴里总是碎碎念叨着什么东西。
又有一次偶遇，他见到了剑道强者的对决，一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手持双剑，意气风发，将敌人斩杀于剑下，笑声朗朗。
聂埙远远看着少年，少年也回头看着他，双目对视。
少年咧嘴一笑，幽深的瞳孔很是锐利，转身离开。
聂埙良久未动，沉默着，内心煎熬无比。
他究竟失去了什么？遗忘了什么？为什么见到这名少年他有一种呼之欲出的熟悉感，就仿佛，自己便是这少年。
难道说曾经的自己也像这少年般，天赋绝伦，浑身充满着朝气与自信，面对强敌也从不会退缩，勇气绝佳？
怎么可能？
聂埙自嘲一笑。
自己不过是一直在轮回，不知生命尽头在哪里的老怪物而已。
聂埙叹息着，转身离去，背影萧瑟，显得很是苍老。
他有一种预感，如果轮回持续下去，出现的那些古怪的字眼和事情会越来越多，迟早有一天，自己会找回那些失去的东西。
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天还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