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四维度
沈还璧的脸上,仍然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那不是无动于衷的茫然，而是被一刀斩断手臂，一瞬间忘了疼痛的茫然。
茫然中还带着几分恍惚,因为他无法相信发生的事情。
飞行器外,天空中电闪雷鸣。
姜羽并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他倏然欺身而上，裹挟雷霆之势,冲向沈还璧！
就在这时，一直倒在地上仿佛昏迷的霰雪宁忽然动了！
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闪电般抬起身,一道雪亮的剑光闪过，飞行器竟在这吹毛断发的利刃下被齐齐切成两半！
与此同时，姜羽的攻势也到了！
沈还璧还在因霰雪宁的死亡而震惊茫然，见姜羽攻击将至，他慌乱躲避，下一秒,腰身一紧，一人挡在他身前，抱起他展翅而起！
在那天崩地裂的雷声中,在飞行器断裂成两半的轰然声中,沈还璧清晰地听见了霰雪宁的一声闷哼。
接着，他仿佛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抱着沈还璧急速下坠！
崩裂的飞行器坠入海中,而无法借力的姜羽也跟着一同落水。海浪翻涌,一个巨浪袭来，裹挟着足以拍碎岩石的力量袭向姜羽，姜羽一个闪身,原地消失，接着出现在海岸边，跪倒在地剧烈咳嗽。
金晴溪劈波斩浪，跃出水面，蛊惑的歌声响彻雷电交加的天地之间。
那边厢，沈还璧和霰雪宁双双落入海中。
项维柠和小人鱼游上来，吃力地扶起他。几条鲸鱼游了过来，在翻滚的巨浪间驮起两人。
沈还璧连忙摸了摸霰雪宁的脸，急切地叫他：“霰雪宁！阿宁！”
霰雪宁没有回应。
沈还璧抱这他，摸到他的后背，将人翻过来一看，那后背一大块皮肉都失踪了，露出支离的肋骨和柔软的内脏。
霰雪宁没有血液，这让他内脏的颜色看起来都非常怪异。
项维柠倒抽一口冷气，探了探霰雪宁的鼻息，身体一僵：“还璧，他已经死了……”
沈还璧紧紧咬着牙，用力到脸部的肌肉都在抽搐。他不肯承认，不愿相信，固执地抓着霰雪宁的手腕，他拥有正向辐射，他一定可以救活霰雪宁！
项维柠见沈还璧眼球充血，整个人神经质般颤抖，肌肉抽搐，显然是打击过大，一时间失了神志。他焦急地叫沈还璧的名字，试图唤回他的理智。
霰雪宁宛如一块破布，被沈还璧抱在怀里，四肢软软地下垂，唯有手中还握着那把圣剑。
他的确是死了，死透了。
沈还璧终于不得不承认。
他呜咽一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悲鸣！
那边，虽然有金晴溪歌声的蛊惑，姜羽却不太受此影响，他竟然还有力气，一步步引着金晴溪往岸边去。金晴溪不再恋战，乘着海浪返回。
暴风雨已经落下来了。
姜羽咬咬牙。好不容易用霰雪宁把沈还璧引出海面，他不能让沈还璧就这么回去了！
“沈还璧！”他的声音在暴风雨中显得那么微弱，但却字字叩击着沈还璧的心：“你难道不想知道，霰雪宁是怎么死的吗？你不想看看他的尸首吗？”
沈还璧咬紧牙，目光赤红，驱使着鲸鱼游向岸边。
“不要过去！”项维柠和金晴溪大惊失色，试图阻拦，沈还璧却什么也听不见，或者说，此刻他的心里，除了霰雪宁的死，再也无法顾及其他了。
姜羽勾起嘴角。
下一秒，当沈还璧进入了他的攻击范围之内，他轻轻吐出一句话：“笨蛋，去死吧！”
然而，沈还璧却忽然扑了上来，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那速度快得惊人。
他狠狠地掐住了姜羽的肩膀：“该死的是你！”
他的胸口，插着那把圣剑！
不过眨眼一瞬，沈还璧和姜羽齐齐消失在原地。
沈还璧自一片虚空中醒来。
胸口仍然插着那把圣剑，但疼痛已经停止了。他拔出剑，捂住胸口，跪在原地喘息着。
有人靠近。
沈还璧抬起头，一个影子从天光中走来。
他有着黑色的长发，高挑的身材。
“霰雪宁……”
沈还璧喃喃出声。
但那人走近了，却长了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
并不是霰雪宁，而是一个穿着古代服饰的“沈还璧”。
他笑了笑，弯下腰，在沈还璧胸前一拂，伤口愈合了。
他拿起沈还璧手中的圣剑：“圣剑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我带走了。”
沈还璧迷茫地看了他一会儿，问道：“你是，一千年前的星辰之子吗？为什么你和我长得一样？”
“因为我就是你。”星辰之子看着他：“一颗星球，只会有一个星辰之子，一千年前出现过的我，就是现在的你。我跨越了时间维度，所以你才能见到我。”
所以，一千年前的星辰之子，也是自己？
沈还璧站起身，四处看了看，又看了看自己的心口：“为什么？你能治愈我的伤口，我却没有这种能力？”
“这是圣潭的力量。对你来说是一千年前，对我来说是一年之后，有人想要夺取圣潭，所以我把它剥离出□□，封印了。”另一个“沈还璧”似乎什么都知道，他说：“圣潭可以救霰雪宁，去找到它吧。”
沈还璧浑身一震。
不等他说什么，“沈还璧”的身影越来越淡。
“等等！别走！”沈还璧还有很多问题想问。
但他已经消失了。
沈还璧茫然地站在原地，他振作起来，深吸一口气。既然另一个自己说了，圣潭可以救霰雪宁，他就不会骗自己。
但他要怎么找到圣潭？
沈还璧环顾四周。
这里就是第四维度吗？当时他可是抓着姜羽一起进来的，姜羽呢？躲起来了吗？
这里怎么看都是一片虚空，周围是一片黑，但那片黑色之中，又仿佛游动着五颜六色。沈还璧向前踏出一步，然后他看到了一片景象。
一对夫妻来到东洲洲立大学附属生物实验室，手里还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
那男人长得像沈复生年轻的时候，沈还璧不由得靠近了些许，几乎贴到了这男人的脸上。
他猛然后退，但那男人对他的打量一无所觉。
沈还璧懂了，就像在第三维度的人看一张平面图，无论靠得多近，平面图上的字也不可能觉察到人的存在。而第三维度的人，同样察觉不到第四维度的视线。
他可以随意地把镜头拉进，拉远，甚至跳跃时间。
这对夫妻是来实验室领取他们的胚胎的。
沈还璧拉一拉时间线就能看到，几个月前他们在实验室下了单，作为人类和亚人类夫妻，想要拥有后代只能通过这种方式。
沈还璧静默地看着。
那个胚胎就是沈途吧？然后在出生时，他和自己被抱错了。
他倒想看看，自己的父母到底是谁。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沈复生的妻子分娩时，并没有发生抱错婴儿的事。
那个孩子在一家人的欢喜中降临，被宠爱着长大。
那是自己小时候！
这怎么可能？自己明明不是沈家的孩子啊！
一定是有哪里被自己粗心大意忽略了。
沈还璧又重新拉回时间线，从沈家夫妻俩在实验室下单的时间点看起。
然后他看到，实验室有个叫范培思的实验员被买通，敲掉了胚胎的基因序列。这样，无论怎么做鉴定，那个孩子也不可能被鉴定出和沈家的血缘关系。
所以……自己其实就是沈家的小孩？
沈还璧有些迷茫。
或许是这两天经受的打击太多，他的内心只是泛起些微的波澜，竟不觉得特别的难受。
就像饱经磨难的人，回首自己坎坷的一生时，也只是发出一声喟叹：造化弄人！
他甚至已经懒得去指责命运对自己的不公了。
沈还璧对自己的出生无意再多作关注。他再次迈动脚步，镜头一转，视线内出现了南半洲的那座城堡。
怎么会到这里来？
城堡内有人进进出出，但都不是沈还璧熟悉的那些。他疑惑地拉进镜头，进入城堡内部，然后看到了一群小孩带着恶作剧成功的放肆大笑，一哄而散跑开。
一扇门后传来稚嫩的呼救声：“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沈还璧的视线穿过这扇门，门后，竟然是小宝！
不，应该说是小时候的有苏敏。
幼年的有苏敏不像天狐，反而像狗，正是小宝那副模样。他被锁在黑暗的房间里，惊慌失措，拼命敲打小门。
“才不要！你是狗，就不应该和我们天狐待在一起！老老实实做你的狗吧！”
小有苏敏的动作顿住，眼睛里泛起了泪光：“我才不是狗！”
门外，恶作剧的小孩子们都跑开了。
作为天狐家族最不受宠爱的子嗣，没人注意到小有苏敏失踪了。
直到十四个小时之后，才终于有清洁人员打开房门，发现了昏倒在内的有苏敏。
沈还璧感到心疼。
虽然十七岁之后经历了很多不幸，但他的童年至少是幸福的，可有苏敏却连一点温情都不曾得到过。
甚至在得知儿子被恶作剧捉弄时，有苏敏的父亲也仍是漫不经心：“只是小孩子之间闹着玩罢了。”
看着躺在床上的小有苏敏，漆黑的眼睛里一片死寂，沈还璧就感到气愤。
他一个挥手，给有苏凌来了一下子。
没想到这一巴掌真落有苏凌脸上了！
有苏凌茫然地捂住脸，看着空气。
他居然被空气打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