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零的过去
探测器绕蓝雪花一圈,拍摄的图像视频多达一百个。
那死气沉沉的海洋，龟裂发黑的荒原，万物凋零，毫无生机。
这就是蓝雪花的现状吗？
图像拉进,能看到地面上还保留着两百年前的建筑,但它们都只是残骸,大部分都被恶劣极端气候摧毁了,勉强留在地表上的断壁残垣,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孔洞。
有专家分析：“蓝雪花人移民后，地表温度超过六十度，被舍弃抛下的人们无法继续在气候恶劣的地面居住，于是他们转入了地下，你们看这里，明显是个防风洞遗迹。他们全部灭绝后，那里生活的动物,比如蟑螂,老鼠等繁殖力强大的生物应该暂时接管了这颗星球，你们看这些孔洞痕迹,应该是它们留下的。”
真是触目惊心,瑞奇·盖觉得他没办法想象一颗星球上都是蟑螂老鼠的样子。
“那之后,逐渐衰败的星球,甚至连蟑螂老鼠都无法存活了。”专家看着视频中的蓝雪花：“它现在只是在苟延残喘,真是惨烈而悲壮。”
瑞奇·盖回忆着今天在城堡的监控内看到的男人。
那个蓝雪花的星辰之子。
表面上看起来，他是个普通人类，但他的生命力必然和蓝雪花息息相关。他应该也撑不了多久了吧。
只要他自然死去，警报就能解除了。
“蓝雪花星球，它还能存活多久？”
“这个需要分析探测器带回来的土壤、水分和空气。”专家看着图片：“不过,从视频中分析，保守估计，不会超过一个月了。”
瑞奇·盖松了一口气。
这时，自动播放设置播放到最后一张图片。
一个年轻男人坐在蓝雪花的一处废墟楼顶，面带微笑，双眼直视探测器的摄像头。
就仿佛在直视会议室内的所有人。
瑞奇·盖倒抽一口冷气。
那个身量仿佛是少年的男人，不就是昨夜出现在沈还璧卧室外的零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照片中？！
与会专家们噤若寒蝉。
这时，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响起：“探测器传回来的都是实时景象，也就是说，他现在在蓝雪花星球？！这怎么可能！他昨晚明明还在南半洲的城堡内出现过！就算是我们的光速推进探测器，从绿芍药前往蓝雪花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除非，他能进入第四维度。”另一个老迈的声音响起。
瑞奇·盖深吸一口气：“第四维度？孟教授，说明白点？”
坐在会议桌一头的老者拿起一张材料纸：“一只蚂蚁要从纸的这头移动到那头，需要两分钟，但我们处于第三维度的人，只需要一秒钟。此前我有一个疑惑，两百年前蓝雪花人的移民舰队，能登上的都是精心挑选过，有准入资格证的人。零是怎么偷渡上去，跟着舰队航行了那么多年没有被发现的？现在我明白了，当初他并没有登上移民舰队，他是通过第四维度，来到绿芍药的！”
瑞奇·盖声音发紧：“大家都是星辰之子，凭什么他能跨越维度、不惧枪林弹雨？这未免有些不太公平。”
“我们的圣子拥有的正向辐射，他应该没有，从陈家地下堡垒中发现的资料没有出现过相关记录。”
孟教授，也就是是星辰之子研究协会的高级教授说：“我们，甚至包括圣子本身，都对星辰之子不够了解。圣典上曾经记录：‘当那死亡来临之际，他将前往他的国。’，这句话耐人寻味，我们可以假设，他的国，指的或许就是第四维度。死亡来临时，圣子会回到第四维度，他在第四维度的生死，并不会影响到我们这颗星球的生命力，因为身处第四维度的他，也可以被视作是永生的。”
“第四维度，可以超越时间，他可以被视作存在于时间轴的任意位置，所以他是永生的。”另一名学者点头：“难怪都说，科学的尽头是神学。”
另一名学者激动起来：“我懂了！孟老的推测有很大可能是对的！蓝雪花星早就该死亡了，但它能苟活到现在，是因为蓝雪花的星辰之子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第四维度。也就是说，如果圣子待在第四维度，我们的绿芍药星不会有任何影响。但他一旦从第四维度，降临到第三维度，那才是最危险的！对他而言是危险，对绿芍药星而言也是危险！”
瑞奇·盖沉默着，缓缓消化这些信息：“也就是说圣子死亡也没关系？”
“不，不是这个意思。”孟教授解释：“他在第四维度的死亡没有关系，但如果在第三维度，也就是我们这个维度死亡，那就是彻底死亡了。一千年前的那位星辰之子，他是自然衰老死亡的。可以假设在他濒临死亡的那一刻，他进入了第四维度。”
“难道濒临死亡是进入第四维度的办法？”
瑞奇·盖摇头：“不……我要的结果不是假设，因为我们无法承担假设错误的后果。”
瑞奇·盖按了按额头，说道：“所以，我们现在到底能做些什么？！如果零一直躲在第四维度，那么蓝雪花星球就永远不会毁灭。”
孟老带着几分悲观：“如果他真的能进入第四维度，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无论我们商量什么绝妙的计划，他都可以知道。”
他说着，在材料纸上画了一只蚂蚁：“二维的它并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我就在第三维度看着它。对于第四维度来说，我们就是蚂蚁。”
零坐在一堆废墟上。
这里曾经是他父母的坟墓。
有些记忆，他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但或许是痛得太深刻，他竟然都还记得。
零，或者原点，只是那些人给他们取的名字。他们觉得他就像坐标轴上的那个原点，只要他想，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他们对此感到畏惧，于是称呼他原点。
但他的本名叫做姜羽。
他出生在一个小镇上，他母亲是镇上有名的美人，原本他的家庭很幸福，但六岁那年，他的母亲在工作的学校遭遇了领导性骚扰，还被反泼一盆脏水。父亲为了给母亲讨回公道，搜集证据不停上访申诉，然后在一个雨天，他掉下河溺水而死。
他们说那是意外，但他知道不是。
那之后母亲疯了，在一个平静的没有月亮的夜晚，她吊死在校领导家门口。
姜羽没有哭，父母死了，他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那之后奶奶收留了她，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婆子，会抱怨他是个小拖油瓶，但也会把菜里的肉留给他。
但是，被仇恨蒙蔽的姜羽，感觉不到奶奶给他的温暖。
他只想报仇。
他来到那名校领导常去的餐馆做学徒，然后在半年后终于找到机会，捅死了他。
校领导哀求逃跑，姜羽追出餐馆，又补了五刀。他的血把半条街都染红了。
那之后他被送进监狱，检方说他行凶时情绪冷静，手段残忍，但因为他还是未成年，所以只判了十五年。
十五年。
他一天牢都没少坐。
校领导虽然死了，但他的亲朋好友们还活着，姜羽被送进监狱里，有人跟里头打招呼，要弄死他。他也不知道那十五年是怎么过来的。
出来时，他已经三十多了，世界变了，他奶奶老年痴呆了。
姜羽找了份送外卖的工作，他想放下过去，好好照顾奶奶的晚年，但这个世界不肯给他机会。
一次送餐，他和商家发生冲突，这事被放上网，他曾经杀过人坐过牢的过去被翻了出来，于是网友们的指责一边倒地砸向了他。他不仅丢了工作，奶奶还被福利院的员工羞辱嘲笑，“你孙子是杀人犯！”“她就是那个杀人犯外卖员的奶奶！”
姜羽十分愤怒，想要投诉无良员工，但无论走到哪里，找谁理论，杀人犯的标签贴在他身上，他永远不占理。
有电视台找到他，声称想要帮助他，却只是把他父母的事挖出来吸了一波流量，把他用完就丢。
姜羽感觉，自己和奶奶就像汪洋大海中的孤岛，他在孤独痛苦中快要窒息绝望，呼喊的声音却没有人能听到。
随着他不断陷入绝境，蓝雪花的环境不断恶化，最终，人类无法在继续居住，只能提出移民外星计划。
但他们无法带走所有人。
姜羽卖了一颗肾，给自己和奶奶买了登上移民星舰的票，但就在星舰出发之际，他和奶奶被人从上面丢了下来。
因为他是杀人犯。
想起那惨痛的过去，姜羽肆意大笑起来。
就因为他杀了一个人渣，所以被这个世界拒之门外。
在恶劣的生态环境下，奶奶很快走了，姜羽也快要支撑不住。就在他濒死之际，他进入了一个奇妙的空间，那个空间，能带他进入任一时间，他看到了小时候幸福地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的自己，也看到了那些在星际流浪的同胞们。
那些人抛下了自己，可一些曾经在网络上谩骂他的人，利用他的电视台高层，在监狱里欺负他的老大，却反而被接纳了，被带走了。
他把时间拨快，看到了那些蓝雪花的移民们来到了绿芍药，看着人类和亚人类开战，修好，看着亚人类说出了那个关于宇宙星辰的秘密：星辰之子。
姜羽终于了解了自己的身份。
自己应该就是所谓的星辰之子吧。
可他却没有得到星辰之子该有的待遇。
而那些伤害自己的人，毁灭了自己，抛下了蓝雪花，就那么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姜羽要报仇。
他要向所有的蓝雪花移民复仇！
他利用第四维度扭曲力场，把所有的子弹枪炮转移到了蓝雪花星球上，但虽然规避了一切热武器带来的伤害，他还是被抓住了。可笑的蓝雪花人把他冷冻起来，埋在地下。
十几年前，他醒过来了。
然后，他发现绿芍药星球的星辰之子，也出现了。
他受到了所有人的宠爱，那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待遇，令姜羽痛恨扭曲，杀掉绿芍药的星辰之子，这颗星球是不是就会毁灭了？！
但他失败了三十六次。
一那个叫霰雪宁的男人，三十六次都做了同样一个选择。
但这次，姜羽笃定自己一定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