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袭击善后
沈皓云孤零零一个人坐在临时办公室。
他的人正在处理袭击事件的善后事宜,歹徒已经被全数抓获，他本该亲自去看看的。
但现在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坐一会儿。
沈皓云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毛绒玩具。
是沈还璧喜欢的一个游戏出的周边玩具。
这个游戏七八年前就出了，还曾经在梅花市办了个游戏展。那时沈皓云刚接近沈途一段时间,他把沈途当成自己的亲弟弟，想要补偿他这十多年来吃过的苦，于是花了大量的时间精力陪伴他,对沈还璧就有些忽略了。
那天沈还璧给他打电话,一如既往地和他撒娇，叫他：“哥哥,我喜欢的游戏在这边办展,哥哥陪我一起去看吧。”
但沈途已经提前和他说好，请他把今晚的时间空出来。沈皓云只能用自己晚上要加班来拒绝。
接着，那天晚上，他到沈还璧就读的高中，接了沈途出来。沈途邀请他去看那个游戏展。
从记忆来看,那是一个蛮不错的夜晚。
但几个月前，他已经从洲际联盟的会议上看到了事情的另一个面。那天晚上的游戏展,沈还璧也去了,他看到自己和沈途一起,一个人失落沮丧地坐在街边。
难怪那天晚上回到家，沈还璧会忽然跟他吵架。
而当时的他刚得知沈还璧不是自己的亲弟弟，正是对他心情复杂的时候，见他无理取闹吵架,不想哄着，兄弟俩破天荒地冷战了很久。
他和沈还璧之前的兄弟感情，大概就是从那时起变质的。
现在想想，沈途一个贫困生,压根没钱没精力玩游戏，他怎么会对游戏展那么了解，又那么热衷？是不是在班级里听沈还璧聊起过这个游戏，于是特意邀请自己一同前往？
沈皓云只要深想，心脏就像被一只手揪紧了，他感到痛苦自责，为那些无法改变的过去。
这次沈还璧来东洲参加朝圣节，他非常高兴，希望能通过与沈还璧接触，改善两人之间的关系。但很显然，沈还璧并不是这么想的。
他或许压根不想见到自己，沈皓云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这个毛绒玩具，是他让人联络了游戏公司，千辛万苦买来的，原本想送给弟弟，但他现在知道了，弟弟会毫不犹豫地拒收吧。
沈皓云心情沉重。
秘书敲门进来，看见沈皓云和那个毛绒玩具，他知道那是长官买来想送给星辰之子的，游戏公司还是他帮忙联络的。
已经一天了，长官还没有送出去吗？
秘书把资料呈交给沈皓云，沈皓云翻看片刻，说：“那些歹徒目前情况如何？带我去看看。”
秘书领命，跟着沈皓云往外走。他想了想，回身把毛绒玩具带上了。
朝圣节已经结束，东洲已经逮捕了所有的歹徒，并承诺会尽快给出答复。沈还璧问过有没有人员伤亡，得知事情有惊无险，没有人死亡，松了一口气。他不打算在剑兰市再逗留，谢过有苏敏后，他准备返回南半洲了。
他问有苏敏：“有苏先生怎么会突然出现呢？”
“听说你会来东洲出席朝圣节，我忙完手头的事就立刻赶来了。”有苏敏规规矩矩坐在对面，双手交叠，他原本十根手指上有七枚戒指，现在只有六枚。
其中一枚送给沈还璧了。
“有苏先生现在住哪儿？我们要去南半洲，送您一程吧。”
“……不用了。”有苏敏像是下了极大决心才拒绝：“我的飞行器就停在不远处。我可以自行回程。”
沈还璧原本想在飞行器上和他多聊聊，没想到有苏敏居然会拒绝，好吧。沈还璧说：“那我们就先走了。今天谢谢有苏先生出手相助。”
“就……就走了吗？”有苏敏有些不舍。
沈还璧点点头，他心里记挂着小宝，不想在剑兰市过夜。他让人转告沈皓云，他要离开了。
沈皓云急匆匆地带着人前来送行。
沈还璧带着人登上飞行器。他冲有苏敏挥挥手，飞行器启动了。
沈还璧望着窗外的剑兰市，这时，碧翠丝走到他身边，拿出一个毛绒玩具，“主人，这是东洲送您的礼物。”
沈还璧接过毛绒玩具，认出来，这是自己玩过的一个游戏的周边。
“哥哥你看！这个黄色的乐克乐克是主角，这个粉色的是他的女朋友！这个蓝色的是他的弟弟，黑色的是爸爸，红色的是妈妈！他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要一起击退毛杂，守护自己的家园，冲呀！”曾经年少的他举着游戏机，兴致勃勃地趴在哥哥肩膀上，向他介绍自己喜欢的游戏内容。
哥哥好笑地看着他：“游戏里明明没说他们的关系吧。什么女朋友，弟弟的，都是你自己编的吧。”
“嗯哼。”沈还璧亲昵地抱着哥哥的脖子：“我可不是在乱编，我是在有理有据地编。”
后来，这个游戏在梅花市开游戏展，他原本想去玩玩，却意外看到了哥哥带沈途出入的身影。说自己要加班的哥哥，却带着班里的同学去逛游戏展，沈还璧气得要命，回家后和哥哥大吵一架。
原本以为哥哥很快就会来哄自己，沈还璧已经想好了，如果他来哄，必须得把全套乐克乐克的毛绒周边买给自己！否则绝对不原谅他。
但没想到，哥哥居然和自己冷战，最后，还是自己忍不住，主动和他说话，两个人才和好的。
当然，也没有什么毛绒周边作为求和礼物。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沈皓云应该已经知道沈途才是他的亲弟弟了吧。难怪会是那个反应。只有自己还蒙在鼓里，傻傻地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受父兄宠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孩。
之后自己因为沈途不断吃醋，和“爸爸”“哥哥”吵架，或许就是这样，消耗掉了沈家人对他的感情吧。
沈还璧失笑，拿起那个毛绒玩具，问碧翠丝：“这个毛绒玩具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我看见它就会心情不好，你说我该怎么办？”
碧翠丝不明所以：“如果您不喜欢的话，我帮您处理掉吧。”
“处理掉？是啊。”沈还璧点点头。自己也没有做错什么，但只要看见自己，沈家人就会想到沈途被抱错的那些年过了什么样的苦日子，想到自己无意中占据了沈途的人生，所以他们也要处理掉自己。
所以就算后来自己得知了抱错的事情，小心翼翼讨好沈家人，想要挽回他们的感情，也已经做什么都没用了。沈途只需要轻松挑拨，他们就把自己送到了西洲。
沈还璧把毛绒玩具交给碧翠丝：“那你也帮我处理掉吧。”
直到看不见沈还璧的飞行器了，有苏敏才像是醒过神来，匆匆催促着秘书离开。他得赶紧回南半洲去，失踪了大半天，管家怕是找疯了。
管家的确找疯了。
丢失了星辰之子的爱犬，他发动所有人在城堡上下仔细搜寻，一无所获后，又来到城堡外围呼唤小宝的名字，仍然没有看到小宝的影子。
“实在不行的话，只能想瑞奇·盖先生申请，派人进行地毯式搜索。”管家十分烦恼，这里靠海，如果小宝不小心掉进海里就麻烦了。
“狗……会游泳吗？”管家问男佣。
“应……应该会吧。”
管家拼命回忆，小宝会不会游泳？都说狗都会狗刨式，但他还真的从来没见过小宝游泳！
好吧，如果这次把小宝找回来，说什么也要教会它游泳！
远在南半洲城堡的管家发现小宝不见，正着急地带着人四处寻找小宝，听说沈还璧遇袭的消息，他惊骇万分，得知沈还璧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上网找视频看。
当看到沈还璧不肯听劝，执意留在圣所楼顶安抚人群时，管家不禁捏了把汗，有些恼火：“碧翠丝在做什么，这种时候，当然是星辰之子的安危最为要紧啊！”
可当他看到沈还璧用扩音器镇定地指挥人群，沈还璧带头唱诵赞美诗安抚人群时，眼睛竟禁不住涌上了湿意。
关掉视频，管家唏嘘不已，他终于可以放下最后一丝疑虑，这位星辰之子，压根不是杰里米那种货色。他是值得大家敬爱追随的人！
莫启明也看到了网络上的视频，看到沈还璧带着大家唱赞美诗的样子。
他感到很欣慰：“他是当之无愧的精神领袖，这样的人出自我们东洲，是东洲之幸。”
不过，这次袭击来的属实诡异了，他相信远在剑兰市的沈皓云，一定会一查到底。
这一夜，星网上被沈还璧刷屏了。
【看到大家一边唱赞美诗，一边有条不紊地疏散时，真的忍不住泪目了。】
【好羡慕当时在场的人。】
【星辰之子应该立即离开，他的安危关系到的是全世界！为了当天参加朝圣节的那些人，而置全球人民于不顾，这应该吗？】
【我想不用过度解读圣子的言行，一个人也好十个人也罢，在他眼里都是宝贵的生命，当时他并没有来得及想那么多吧。】
【是啊，那种情况下，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要保护好当天参加庆典的教徒们。能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只为了保护自己的信徒，做他的信徒真的太幸福了。】
【作为今天参加了朝圣节的一员，这一天对我来说永生难忘！当时出现袭击，大家真的很慌乱，我也懵了，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跑！我挤着别人，也被别人挤着，现在想想，那种情况真的太危险了！直到我听见了他的声音！那声音对我来说就是圣音！我这条命以后就是圣子的了！】
当然，也有看见这一幕，十分不爽，乃至恼怒的人。
弗朗大主教气得砸杯子：“他可真是会收买人心！小小年纪就这么会做戏！真是虚伪至极！”崔教士在一旁劝道：“现在该考虑的，是该如何挽回我们的信徒。”
经过这件事，沈还璧和星辰之子教在民众间声望大涨是必然的，随之而来的，是宇宙教信徒人心动摇。
还有，弗朗策划这次袭击时，有想过要如何善后吗？
沈皓云绝对不是一个会善罢甘休的人，就算沈家与沈还璧不睦，但在东洲对沈还璧动手，绝不是一个好选择。
崔教士满腹忧虑，忍不住叹了口气。弗朗看向她：“你叹什么气？”
崔教士迟疑道：“不管怎么说，与星辰之子作对都不是一个好选择。就算有莫里森先生做后台，可若是真的伤害到了星辰之子，我们都将是炮灰。”
弗朗哼笑起来：“原来你在担心这个？不用担心，这次的事情，星辰之子毫发无伤不是吗？有霰雪宁在身旁保护他，就算是动用电子加农炮，也伤不到他分毫的。”
说着，弗朗带着几分得意：“而且，你以为我有那么蠢？这次朝圣节袭击事件，查到最后，倒霉的会是昆汀。”
崔教士恍然，原来弗朗早就打算好了，恐吓星辰之子，栽赃给昆汀大主教。
但是，她并不想看到这种内斗。弗朗大主教把罪行栽赃给昆汀大主教又能怎样呢？东洲深入细查，最后倒霉的还是宇宙教。就算弗朗大主教能通过这一手除掉昆汀，宇宙教也将被削弱不少。
弗朗到底是格局小了。
崔教士回想起上周与金晴溪在网络上会面时，他说的话：“弗朗格局不够大，眼光不够长远，真宙教在他手上几年都发展不起来；昆汀权欲重，虽然有能力，却心胸狭隘，容不下旁人，这两个人都不是好选择。倒是崔教士你，有能力有手段，是个合适人选，就不知道崔教士，有没有这个野心。”
崔教士看向远处。野心么？她自然是有的。
沈还璧在十一点前回到了南半洲。
然后一下飞行器，就听说了小宝不见的消息。
他大惊失色，连忙加入寻找的队伍，然后终于在植物园的树丛里，找到了被卡住的小宝。
“臭宝！管家伯伯找你一天了！你吓死爸爸了知不知道！”沈还璧小心翼翼地把它解救出来，气恨恨地想教训它，又舍不得打，只能口头威胁：“爸爸不在家你就到处乱跑！再这样爸爸要揍你了！”
小宝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一副很疲倦的样子。
沈还璧只得抱着它回家。
亲卫们都累了一天，沈还璧让他们不用值夜班。碧翠丝取了一罐药膏，交给一名亲卫：“霰雪队长今天受伤了，你把药膏拿给他吧。”
亲卫拿着药膏，敲了敲霰雪宁的门。
门内，霰雪宁正脱了衣服检查，听见敲门声，连忙穿上衣服，问道：“是谁？”
“碧翠丝队长说您受伤了，让我送了伤药来。”
“放在门口就好，替我谢谢她。”
亲卫离开了。
霰雪宁打开门，拿了药膏，放到一边。脱了衣服查看他腰侧的伤口。
那里豁了一道口子，却没有血流出。
霰雪宁取了针线，小心地为伤口进行缝合。他不需要任何麻醉剂和消毒剂，在缝合时，也没有血液渗出，缝合完毕后，他甚至不需要包裹纱布。
霰雪宁穿上衣服，看了一眼药膏。
很显然，他也不需要这些药膏。
沈皓云站在审讯室。
经过一番审讯，他发现，这些歹徒们实力并不算特别强。朝圣节当天，沈还璧有东洲安排的保护人员，还有亲卫队全体成员保护，就凭这些人，不可能伤害到他。
除非是惊慌逃窜造成的受伤。
当然，沈还璧那沉着冷静的临场反应，掐灭了这一可能性。
对于他临危不惧，指引信徒们有序转移的表现，沈皓云感到非常欣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那擦破点油皮就要泪汪汪的娇气包，已经成长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可惜的是，弟弟的成长，他却缺席了。不知道究竟遇到过多少恶意，经历过多少磨难，才让他稚嫩单薄的内心，逐渐变得勇敢坚强。
曾经想过要一辈子保护弟弟，现在看来，只不过是他毫无必要的自我感动罢了。
沈皓云通过微型耳机，静静听着室内的审讯。
歹徒们的表现称得上配合。他们很快交代了幕后指使。而深入挖掘这名幕后指使，沈皓云发现，他是昆汀的人。
所以，这到底是昆汀大主教忽然想不开要对星辰之子下手，还是是宇宙教内讧，搞起这种手段低劣的栽赃陷害？
无论是什么，都无法扼制沈皓云的杀心。
铲除宇宙教，该加快速度了。
朝圣节过后不到一周，东洲就审讯调查结果进行了公布。
这件事出自宇宙教之手，意图恐吓甚至伤害沈还璧。
东洲的行事，比洲际联盟更为果决。
沈皓云公布了宇宙教这些年的斑斑劣迹，并将其定义为鞋教，在东洲开展严打。比起东洲，洲际联盟的反应，多少有些不情不愿。
“宇宙教的背后是大财阀的支持，他们的触手，想必也渗透到了洲际联盟。”沈皓云早就料到了洲际联盟的反应：“得由我们来逼他们一把！”
莫启明赞同他的观点：“卡罗尔倒下了，但他背后的支持者还在活跃，必须把他们连根拔了。”
他们是多年的默契战友，一切无需多言。
莫启明来到沈皓云身旁，“对了，听说你在找以前还璧的照片。我家里有一张。”
之前阻止沈皓云告知沈还璧真相，他多少有些内疚。
他取出钱包，递来一张老旧的相片：“制作成电子版保存吧，这样不容易弄丢。”
沈皓云静默片刻，小心而慎重地接过莫启明手里的相片。
他凝目细看。
那是沈还璧五六岁时的模样。
他抱着莫启明家的肥猫，站在花丛里笑得灿烂。
“这是……”
“是我老婆给他拍的。”莫启明叹了口气：“他从小就讨人喜欢。”
但就算喜欢沈还璧，莫家夫妻俩也做不了什么，他们毕竟只是邻居，无法干涉沈家的家务事。
可内心还是在后悔，如果当时态度强硬一点，别怕被人说多管闲事，帮助沈还璧一把，或许局面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这次他到东洲来，你和他交流过没有？”沈还璧目前在南半球的南半洲定居，如果能通过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让沈家这两兄弟破冰就好了。
沈皓云却是眼睛一黯，沉默不语。
莫启明不由得叹气。
沈皓云看向他：“你记得七年前吗？那个时候……他得知沈途才是沈家的亲生子后，整个人都变了很多，小心翼翼地讨好爸爸和我，还打工赚钱给我买了生日礼物。但是……那个时候，我们并不懂得，他是想要挽回我们。我们甚至听信了别人的说法，他是为了留在沈家，享受现有的荣华富贵，才突然转性，做小伏低。”
沈皓云失笑：“他是在挽回我们，却被我们误解，所以现在，我被他误解也是活该。都是我自作自受。”
莫启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感觉沈皓云已经被那些过去折磨到有些魔怔了，他哑声安慰：“别想了，那真的不是你的错。”
沈皓云摇摇头：“不……我最可笑的地方就在于，这么多年我甚至从来没有多想一想。现在因为得知他是我弟弟，才后知后觉地后悔，才发现自己做错了。我们给了他全部的爱，然后仅仅因为得知他不是沈家的骨肉，便轻易地收回了，留他一个人不知所措，这才是我们做的最差劲，最混账的地方！”
无论沈还璧是不是沈家的孩子，他们当初的处理都不恰当。曾经在心中发誓要保护弟弟，可仅仅因为得知沈还璧不是亲弟弟，就不再愿意包容理解他，仅仅因为沈还璧和他们吵架发脾气，就觉得曾经那份感情被消耗一空，他们却没有意识到，沈还璧吵架闹情绪，是因为敏感地察觉到了他们的改变，沈还璧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内心。
他们就像瞎子一样，对沈还璧的种种表现视而不见。
这只能说明，他们当初的感情也没有多深刻，不是吗。
说到底，当初其实是他们辜负了沈还璧，所以现在被怎样对待都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