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疑罪从有
陪小狗狗玩球是一件有趣的事。
暮春的午后，沈还璧和小宝在午后的草坪上玩捡球游戏。
玩了一会儿，项维柠抱着水果盘出现，他要照顾的宠物豹猫正在午休，他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偷个闲了。
项维柠坐在树荫下招呼：“别玩了，一起来吃水果吧。”
沈还璧拿着球，抱起小宝：“可是我还想陪它玩一会儿哎，我走了就没人陪它了。”
小宝竖起耳朵，看向沈还璧。走？
“但我看你的狗好像不是很想玩捡球游戏的样子。”
怎么可能喜欢捡球啊，又不是真的狗！而且，屋子外围都是有监控的，他刚才像条狗一样捡球的样子一定都被监控拍到了。删掉！必须删掉！小宝愤愤地竖起了耳朵。
沈还璧终于消停下来，抱着狗狗坐到项维柠身边，叉起水果喂小宝。
终于到了自己的福利时间，小宝惬意地待在沈还璧怀里，摇摇尾巴，享受着被沈还璧喂食的甜蜜时光。
“哎，爸爸的小宝贝，可真是舍不得你呀。”有些话对着人，沈还璧不会说出口，但对着动物，腻歪起来就没负担了。他抱着小宝揉揉：“要是能带你一起走就好了。”
沈还璧拜托管家询问了这家的主人，能不能把小宝送给他。这家主人说，小宝在这里都住熟了，这里的佣人都很熟悉它，不好送给沈还璧。如果沈还璧愿意，可以留在这里照顾小宝，工资待遇比项维柠少一半。
“就不能留下来吗？”项维柠十分不满：“这里有我，有你的狗儿子，都留不住你吗？”
“可是……我的工作是好不容易找到的啊，让我说放弃就放弃吗？”其实那份工作干得也并不开心，而且自从沈还璧身陷风波之中，周围的人对他的态度便或多或少有了变化。虽然他们或许并没有恶意，但沈还璧也并不喜欢被人偷偷打量。
可是，想到之前找工作时投入的沉没成本，和这份工作的稳定性，沈还璧便无法果断作出决定。
小宝呜呜两声，趴在沈还璧胸口，似乎也在挽留他。
“哎，让我再想想吧……”
东洲，晚上十一点，陈文杰和沈途被带走问话。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真正的比对名单被篡改，名单里的那个“沈还璧”并不一定就是沈皓云和莫启明知道的那个沈还璧，为了确保信息准确，只能让研究所再做一次信息比对。
而沈途和陈文杰被带去问话，今天晚上必然是不可能出来的了。
沈皓云人在从北极洲赶回来的路上。
第二天清晨五点半，莫启明带人，来到航站接人。
六点，一行人行色匆匆，从飞行器上下来，坐上莫启明带来的短途飞行器。
莫启明坐在沈皓云对面，把审讯报告加密传输给了他。
陈文杰承认向沈途泄露了工作内容，但没有做其他任何事，也没有配合沈途入侵研究所主机。他声称，之所以对沈还璧出现在名单中反应这么大，是因为上学的时候跟沈还璧不对付，算是死对头吧。
至于沈途，一口咬定了自己只是去研究所找老同学聊聊天，他的确对沈还璧出现在名单中感到惊讶好奇，但也仅此而已。
他所有的通信记录都被调查过，除了陈文杰打来的通讯，没找到其他问题。
没有更多的证据了。
如果是在主机被篡改的当下，那名黑客一定逃不掉。但时间过去太久了，痕迹已经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莫启明想起一百年前人们使用的一种叫做“飞机”的交通工具，划过天空时会留下飞机线。时间过去越久，飞机线越淡。入侵主机也是如此。
但莫启明有自己的想法。
沈途十分擅长计算机，甚至在毕业后自己开了一家科创公司，他完全有能力入侵研究所主机，替换名单。
但他缺乏最直接的证据。
莫启明看着飞行器舷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头仿佛被此刻天空中的阴云笼罩了。
有快七年了啊。
自从生态恶化，东洲的首都梅花市的生态环境一天比一天恶劣。沈皓云上台后，下了大力气整治，才让这里的环境没有滑入更糟糕的境地。
但是，曾经体验过七年前青山绿水，花木繁盛的天堂，在这种环境里多过一天都是折磨。
他和东洲每一个人一样，无比热切地期盼着星辰之子被找到。
让日子回到从前。
寻找星辰之子计划，保密级别最高，重要等级最高。如果让他得到直接证据，能证明沈途篡改了数据，就算那是沈皓云的弟弟，他绝对会毫不犹豫把人丢进东洲洲立监狱。
莫启明这么想着，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沈皓云。
沈皓云神色如常，只有一双眼有些红血丝—他已经三十个小时没合眼过了。
莫启明不由得心软。
沈皓云认真看罢审讯报告，陈文杰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泄露最高等级机密，他这辈子都只能在牢里过了。
至于沈途……
沈皓云叹了口气，对莫启明说：“洲际联盟订立的关于星辰之子的保护法，你还记得吗？”
莫启明一怔，有些意外：“所有牵涉星辰之子的犯罪嫌疑，既不足以证明被告人有罪，又不能证明被告人无罪的，应推定其有罪。”
全球的律法都是疑罪从无，但涉及到星辰之子，疑罪从有。
也就是说，如果沈还璧是星辰之子，就算没有直接的证据，而沈途又无法证明自己无罪，那么按照有罪处理。
莫启明心情复杂，沈皓云向来公私分明，他会这么做，倒并不意外。
“还不能确定名单里的那个沈还璧是不是星辰之子呢，毕竟只是二十三个名单中的一个。而且，这还只是我们东洲的名单，还得看其他洲的情况。”
沈皓云合上审讯报告，问他：“你觉得仅仅是重名，还是说，名单里的沈还璧，就是我们认识的沈还璧？”
莫启明觉得沈皓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大概率是我们认识的那位沈还璧吧，否则陈文杰的反应不会这么大。”
沈皓云沉默片刻，又问：“那你希望他是星辰之子吗？”
沈还璧是星辰之子，莫启明当然乐意至极。但这对沈途，或者说整个沈家，都很不利。他一时答不上话。
沈皓云笑了笑：“让审判庭尽快给出审判结果。研究所那边，催一催，叫他们尽快把名单报来。这次只需要比对全洲叫沈还璧的人的信息，应该会快很多。”
莫启明点头：“好的。”
六点半，沈途被暂时保释，走出审讯室。
一个穿制服的年轻人来到他跟前：“沈先生，执行官在车上等您。”
沈途跟着他往外走，果不其然看见了哥哥常坐的那辆车。
事情居然会败露，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幸而他派去中央行政大楼的人够机灵，没出什么纰漏，通讯中没有露出马脚，而他入侵研究所主机，也仔细抹去了自己的痕迹，没让安全部抓到线索。
可没想居然会栽在陈文杰的通话上。
幸好他在通话里没多说什么，倒是陈文杰，恐怕是要坐牢了。而自己，明明没有直接定罪的证据，却只是被暂时保释，沈途对此感到不满。
沈途走进通讯器，沈皓云正在座位上等着，一如既往地关心他：“还好吗？昨晚是不是一夜没睡？”
“把我送进去的不就是哥哥吗？哥哥可真是公私分明，大义灭亲。”沈途很不快：“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不能无罪释放？刚才他们说我只是保释，我还有什么嫌疑吗？”
沈皓云看着他：“你拥有入侵研究所主机的技术水平，在不恰当的时间出现在不恰当的地点，只凭这两点，你的嫌疑的确很大。”
沈途有些恼火：“就算我有嫌疑，可是你们并没有直接证据！”
“不需要直接证据，侵犯星辰之子利益，疑罪从有。”
沈途一怔，瞪大了眼睛。哥哥在说什么？沈还璧真的是星辰之子？沈途是看过名单的，他确定那名单里的沈还璧就是他认识的那个沈还璧—名单后面可都写着身份证号呢。
沈途绝对不能接受沈还璧是星辰之子！
“当然，现在还无法确定沈还璧是否就是星辰之子，所以你可以保释。”
而如果他是，沈途就只能牢底坐穿吧。
沈途明白了沈皓云话中的未尽之意，一时间头晕目眩，仿佛被人闷头打了一拳。
虽然早知道哥哥在工作上不近人情，但自己可是他的亲弟弟！
身为东洲的最高执政官，要保下自己不是轻而易举吗？！
可是他在说什么？一旦确认沈还璧是星辰之子，自己疑罪从有！
沈途脸色发白，眼眶通红，用力喘气，恶狠狠咬着牙，面部肌肉颤抖。他必须狠狠克制住自己，才能不对沈皓云发脾气。
沈皓云让人把沈途送回家，便急匆匆赶回去工作。
沈途回到家，家里的阿姨欢天喜地：“噢哟，总算回来了！要不要吃点东西？我炖了汤，放了不少药材，炖了好几个小时的老火汤，老补的，小途，给你来一碗好不好？”
沈途摇摇头，哪里有心情喝汤。他闷不吭声上楼了。
沈途打开通讯器，给沈复生发消息告状。信息发出后才想起来，爸爸执行秘密任务去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能不能接到他的消息。
沈途丢开通讯器，躺在床上，蒙住头。
如果沈还璧是星辰之子，他将被判处终生□□。
虽然他不相信沈还璧会是星辰之子，但他无法接受，自己的未来居然要由沈还璧来决定！
可恶，说来说去，沈皓云明明可以偏袒自己，要免去自己的罪责，抹平这件事，不过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啊！
说来说去，他就是还对沈还璧有感情吧！
那个偷了自己十七年人生的小偷！
沈途含着恨，迷迷糊糊睡了几个小时，下午三点才起，吃了些东西垫肚子后，沈途决定和阿姨一起打扫卫生。
“小徒，今天不去公司啊？”阿姨关心地问他。
“不去了。”沈途从角落里搜出一堆旧衣服，旧玩具，丢给阿姨打包好。
“哦哟，干嘛丢呀，都是些很好的衣服呀。”阿姨心疼了，这些都是小孩子的衣服，布料剪裁，一看就价值不菲：“啧啧，还有这些相册，纪录片子，真的都要丢掉吗？”
“都丢了，留着干什么。”沈途冷冷地说。
阿姨只得按照他的吩咐，把这些旧物件收拾出来，堆在门口，由安保人员清理送走。
沈皓云在送沈途回家后，又匆匆参加了两个会议，走访灾区，出席节能周庆典讲话，深夜才回家。
看见家门口堆着几个鼓鼓胀胀的塑料袋。一只小狐狸玩偶放在塑料袋上，孤零零的，沈皓云面无表情，挪开眼睛，进了房子。
家里清了旧物，看起来并没有很大区别，毕竟从前那些旧东西，也只是躲在无人的角落里，没有碍着任何人，却还是逃不过被清扫抛弃的命运。
沈皓云叹了口气，沈途对沈还璧有怨气，他知道的。那些旧东西并不重要，丢了就丢了吧。
这时的沈皓云想象不到，将来他会花十倍百倍的价格，把这些不重要的旧东西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