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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余席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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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靠, 你发现没有,七班班主任烫了个方便面头。”

    “哈哈哈哈,我发现了, 她肯定是烫失败了。”

    “周琳, 下节课是不是要讲英语周报啊,你借我对下答案。”

    “对干嘛啊,盛盛不是抽过你了。”

    “万一嘛。”

    “你看周末新更新的那集了吗?也太好哭了吧……”

    十月早操完的大课间,整个五班教室里充满了喧闹声和谈笑声,余星倩坐在教室最靠右的那组第五桌,充耳不闻, 低着头正认真地补充上节数学课没记完整的笔记。

    “星倩,吃饼干吗?”一道洋溢着笑意的清脆女声自她的左后方响起。

    余星倩下意识地扭头,席惟婷手上晃着两包绿色小包装的零食, 正支着下巴笑眯眯地望着她。

    她眼下有一颗泪痣,一笑起来就显得特别灵动娇俏。

    余星倩微愣,习惯性地想婉拒:“不……”

    双唇刚碰一下, 席惟婷的眉眼就耷拉了下去, 余星倩生出做了坏事的错觉。

    “那……我试一块。”她勉强破例。因为自觉没有能回馈同学的零食,所以她几乎不接受别人的零食投喂。

    席惟婷立刻笑逐颜开:“两个口味, 你都试试。”她丢了好几包饼干过来,顺便照顾到了余星倩的同桌:“戴祯,你也试试。”

    “呵, 谢啦。”戴祯坐在靠外的位置, 没客气地把她扔过来的饼干都接住, 堆到桌子中间。

    “你和她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戴祯小小声问。

    席惟婷一直是班级里不好好读书、不好好穿校服、时常因为不遵守纪律、不做作业被老师传唤的那类硬茬。她长得漂亮,家庭条件在班上这群本就不差的同学里都算很突出的,在男生里吃得很开, 平时也差不多只和她前后桌的女生一起玩,总让人觉得有点茶、有点傲、有点难以接近,和她们这类想读书的人不是一个世界的。所以同学一年多,别说余星倩了,她们整个宿舍的女生都几乎没怎么和她打过交道的。

    余星倩看着桌面上包装精致的饼干,一时也答不上来。

    她不确定她和席惟婷的关系算不算好,如果非要说算好的话,那大概是从中秋节盛老师请她和席惟婷一起去宿舍吃的那顿饭开始的?

    那天席惟婷教她打过几场游戏,在饭桌上和她开过几次玩笑,饭后一起回宿舍,拉着她躲着舍管,用手机流量一起看了一场电影。席惟婷看起来大大咧咧,泪点居然出奇得低,看完眼睛都哭红了,她手足无措哄了她好久,没想到她一不哭,打起精神,第一件事情就是威胁她不准告诉别人。

    余星倩觉得她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奶虎,低眉顺眼地答应了,扭过头却忍不住笑,被席惟婷发现了,两人在宿舍的单人床上笑闹了好久。

    余星倩和她不太熟,不敢太放肆,很快就落了下风,被席惟婷压着两只手肆无忌惮地挠痒痒。

    人生以来,那大概是她第一次笑得那样失控。

    席惟婷支在她身上望着她,明眸里盛满了笑意,半晌,说:“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她脸都笑红了,尴尬问她:“你想象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席惟婷在她身边躺下,眨了眨眼,狡黠说:“不告诉你。”

    光线昏蒙,她的眼眸却明亮如星。

    好像就是从那天开始,席惟婷对她释放前所未有的善意。

    分吃零食时总会问她一嘴,课间打水时总会问她一句需不需要一起,连逛街看见好看的头绳都会多买一份送她。余星倩一直只当席惟婷是一时兴起、甚至是一时可怜她,想和她交个朋友。

    她不好意思收她的东西,但也不反感她,毕竟越熟悉她便越发现她身上难能可贵的地方。

    她骄傲、大胆、热情,还有一种在这个环境里同龄人身上已经很少见的,近乎幼稚的天真和莽撞。

    那是余星倩从来没有过、也没资格拥有过的东西。

    让余星倩觉得纯粹和干净。

    她羡慕、欣赏,甚至下意识地想保护她的这一份天真。所以她纵容着席惟婷接近她,假装不知道她每次放学时都是故意磨磨蹭蹭地等自己一起去食堂、假装不知道校运会时她根本就不是学生会负责拍摄的小记者,是翘了点名偷跑过来拍她的、假装不知道她是故意不回家,要赖在学校陪她的。

    在不太过分的情况下她都愿意接受她的好意、回应她的撒娇。

    她想可能连席惟婷自己都不知道,她撒娇得逞时笑起来的模样有多可爱。

    余星倩每次都忍不住心软。

    十一月,席惟婷在宿舍里为她组织小型生日会,那是她这十七年来过得第一个真正的生日。她端着蛋糕,被烛火照亮的乌眸,是余星倩此生见过的最美的星星。

    她没办法不把席惟婷放在心上。

    她借席惟婷作业本,给她讲题,帮她划重点,整理错题本,想方设法提高她的成绩,盼着她好,由着她逐渐侵占自己所有的课余时间,与她形影不离。

    那是她仅有的能回报给她的东西。

    可事情好像慢慢失了控,戴祯从课间小小声问“你和席惟婷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变成晚自习后避着所有人问她“你和席惟婷,你们俩……是不是……那什么啊”。

    余星倩洗着衣服,没反应过来:“什么?”

    戴祯左右看看,像是要说什么不能见光的东西,贴近了她的耳朵,吐出那三个惊世骇俗的字眼:“同性恋。”

    余星倩拧校服的手顿住,如遭雷击。

    她不能确切地知道“同性恋”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但她知道,这在大众眼里不是什么好词。她亲耳听到爸爸和爷爷谈论村里一个男的不娶媳妇,带了一个男的回家过年被赶出去时骂过:“那是变态。”

    她心慌意乱,本能地反驳:“你不要乱说。”

    少有的不高兴。

    戴祯自觉说错话,连忙安抚:“你别急,不是就不是,我就是问问嘛。”她顿了顿,还是怀疑:“我很开放的,你们真不是吗?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余星倩蹙眉,喉咙不自觉发干:“真不是。”

    戴祯“噢”一声:“好吧,那是我们看走眼了。”

    “你们?”余星倩眉头拧得更紧了。

    戴祯坦白:“宿舍里大家都有点怀疑啦。但你说不是那我就信你。不过哦……”她提醒:“你不是,席惟婷可不一定哦。”

    “她绝对喜欢你!”她说得斩钉截铁。

    哪有人对朋友这个样子的。为了不动声色地给余星倩送吃的,可以给她们整个宿舍每人都送一份、为了研学旅行和余星倩一个宿舍,磨了她一个星期,就为了让她把床位让出来给她、为了给余星倩过个生日,提前大半个月就开始准备惊喜、因为听到别人嘲笑余星倩寒酸,当场和对方吵起来,险些动手,被余星倩问原因时却一声不吭。

    每次席惟婷体育课来找余星倩时,她身边那一帮朋友的起哄声都好明显。

    也就余星倩不开窍,所以一点都没察觉到。

    余星倩不愿也不敢多想,央求:“你们不要乱猜啦。”

    戴祯咬了咬牙,干脆戳破:“我是说真的,你要是真对她没意思,最好留个心。”

    “我之前在微|信上转过一个小游戏,输入名字可以测试你和你喜欢的人般不般配,其实这是个整蛊游戏,测试是假的,可以看到谁输入了谁和谁的名字是真的。席惟婷,输入了自己和你的名字。”

    不啻于重磅炸|弹,余星倩的心彻底乱了。

    夜里她躺在狭窄幽暗的床帘内望着天花板,过去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是晴天时席惟婷递给她的水、雨天时席惟婷交给她的伞、出游时席惟婷与她分享的一只耳机、感冒时席惟婷给她泡好的冲击、写作业时席惟婷无意中被她发现的写着她名字的草稿本……

    有的事,其实从来都是有迹可循的,不是她不愿意多想就可以真的不存在。

    可是存在了又怎么样?

    余星倩不是拎不清、看不懂现实的人。且不说她和席惟婷都是女生,就说她和席惟婷的家庭背景,隔着天堑,她不配也不应该在这个年纪、这样的时候谈一场奢侈的恋爱的。

    她甚至不敢问自己一句是不是喜欢席惟婷的,便在天亮前做好了把这段短暂交逢掩埋进时光里的准备。

    可天亮时,她打开宿舍的门,看见席惟婷冒着冷风端着牙杯漾着笑眼站在门口等她一起去刷牙时,所有冷淡无情的话又都被噎进了喉咙里。

    她不忍心。

    她害怕看见这一双明亮清澈的眼会蒙上阴霾、洇出水雾。这十七年里,除却亲人,只数席惟婷待她最好、最赤诚。她做不出让她失望的事。

    余星倩在反复的犹豫中逃避、妥协、投降,最后欺骗自己,席惟婷现在什么都还没做,她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和以前一样做朋友就好了。

    只要她不越界,只要她开心。

    于是她容许着席惟婷越来越明显的占有欲,容许她会因为自己给别人讲题多说了几句话而闹脾气、容许她在图书馆看书时,非要觉得自己手上的书比较好看,窝在她的肩头与她看同一本书、容许她在舍管查寝后借口天冷被子凉,非要跑来宿舍和她挤一张床。

    隔着睡衣,席惟婷小脸贴着她的肩窝抱住她的时候,余星倩终于不得不承认,她不是不心动的。

    她从来没有这样被人拥抱过,也从来没有这样渴望过拥抱一个人。

    席惟婷的呼吸、席惟婷的体温,是她有记忆以来触碰到的,人类最真切、最温暖的热度。

    所以那一日午后无人的宿舍里,席惟婷仰起下巴,委屈巴巴地对她说“倩倩,我牙疼,你帮我看看”,她跪坐着,伸手托住她的下巴,凑近了查看,女孩痴痴地看着她,空气忽然安静,女孩吻了她的手指,接着,吻了她的唇时,她没有拒绝她。

    也无力拒绝她。

    生平第一次,她放纵了自己,向对她从来严苛的命运乞求。

    乞求一个童话,乞求一线渺茫的希望。

    那个春天,她尝到了人生中最多的甜,甜到她曾以为这是命运对她的恩赐与偿还。她做过很多次的梦,梦见她和席惟婷长大了,一起上了大学、上了班,过起了寻常人最寻常不过的日子。

    可梦终究只会是梦,未到天明,她们的梦便醒了。

    出逃的第一天夜里,在民居破旧的出租房单人床上,席惟婷腿疼得直哼哼,她担心她,她撒娇,骗她说:“你亲亲我,我就不疼了。”

    她哄她,亲她脸,亲她的唇,亲她的膝盖,亲遍她的全身可是不敢要她。她说:“等我们再长大一点,一切再好一点,我再好一点……”

    席惟婷回吻她,答应说:“好。”

    “不过,你已经够好了。”她笑着说。

    余星倩的眼泪却在一瞬间滚了下去。

    她不是容易掉眼泪的性格,可那时那刻却无法忍住。明明还拥有着她,却觉得好像已经失去了她。

    原来那时候,她就已经有预感了。

    后来的很多年里,她想过很多次,如果当初她们没那么慌张,没那么冲动,再冷静一点,再相信老师们一点,她们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可人生没有如果,她们都回不了头。

    被找回家以后,父亲瘫在床上,用手边所有能够得到的东西砸她,奶奶护着她,跪下来求她:“倩倩,听奶奶的,你都改了吧。”

    她顶着一头被父亲用搪瓷杯砸出的血,和奶奶相对跪着,泣不成声,答应她:“好,奶奶,我改,我都改了。”

    从此,她绝口不再提席惟婷,把爱情束之高阁,把所有的时间都交给课本与试卷。盛槿书留给她的那一句“要向人生索取,不向命运乞求”,她一直铭记于心。

    高考出分报喜那一年,盛槿书问她想报什么专业,鬼使神差的,她又想起了那一年女孩委屈巴巴抬头看着她,张着嘴,薄唇嫣红,眼波潋滟的模样。

    那一刻的心动,她永生难忘。

    她说:“我想当牙医。”

    盛槿书说:“挺好的,那我们北城见?”

    “北城见。”

    求学七年,她像盛槿书曾经说的那样,发现人生很长,长到她一生中还会遇见无数的人,收到许多的好感与追求,可走过那段人生,她却觉得,人生好短啊。

    短到她日日夜夜都好像只是在重复曾经无意义的每一天,她再遇到的每个人,都像她,又不像她。

    很想她。

    越来越想她。

    可也越来越不敢想她。

    她再没有过过生日,可每年都许一个生日愿望,从一开始的盼望爸爸、爷爷、奶奶,还有她,诸事无忧、平安喜乐,到慢慢,只剩爷爷,到最后,只剩她。

    宁城变成一个没有牵挂的城市。

    可毕业后,她还是拒绝了导师的推荐,孤身回到了宁城。

    她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直到那一天在门诊,她叫下一个病人的号看见电脑屏幕上浮起姓名:席惟婷。

    诊室的玻璃门被推开,女人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和着高跟鞋的敲击声响起:“余星倩?”

    “余医生?”

    她意味深长地叫她名字。

    余星倩看见她眼下有一颗很妩媚的泪痣,挑眉笑时,明艳张扬。

    命运的转盘,终于再次开始转动。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久等了。

    我高估了我自己,并没有……一次性写完,捂脸。

    应该还有一章或两章主cp番外,还要麻烦小可爱们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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