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那个砧板是你的了
蓝央只是微微的低垂着目,脸上风轻云淡,也不去看那把菜刀一眼。
自收融了风信以后,他发现再看什么时,时间都变慢了许多。只要集中精神,注视着一样东西,那眼前的一幕就变成了慢镜头。
待菜刀飞到身前时,操手接住刀柄,接着耍了个华丽的刀花,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他知道老赵是在考验一下自己。
在行家眼里,往往一个细微的动作,便能辨别出所有。
这把菜刀浑身油腻腻,木质刀柄处更是被磨下去了一圈。显然是有一定的年月了。不过刀锋处,锋利异常。蓝央举起菜刀,手指在刀锋处拭了下,满意的点了下头。
“刀不错!”
老赵嘿笑了声,目光中亮起一抹赞许,指着不远处一个空置的砧板:“那个砧板是你的位置了。”
对于一个新入厨房者,往往是从砧板开始的。
蓝央会意的笑笑,拎着菜刀走向砧板。
学厨之初,便是从砧板开始的,在刀工上浸淫了三年光阴,在那里留下了太多的回忆,恍然间一切又似乎从头开始。
砧板上,当当作响,犹如马蹄奔腾。只见虚影交错,不见刀起刀落。
刀锋过处,砧板上平铺了一层厚薄大小均匀一致的菜丝。
老赵眯着眼,远远的盯着,自言自语:“刀工不错,年纪轻轻,难得。”
而蓝央,也有了惊奇的发现。
刀起刀落间,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促就着。
而这股力量就来自环绕于周身流转的风信,当意念集中向握住菜刀的手臂时,风信也会随之流转向意念所集中的手臂。
意念操控着手臂上的肌肉,握住菜刀抬刀落刀,风信也便随着意念融入进手臂肌肉之内。于是,额外的又注入一份控制力。让每一刀的速度都更要快速,更加精准,也更为稳重。
而风信融入进肌肉,似乎也让肌肉有了灵智,两者契合在一起,愈来愈是熟悉,渐渐达成一道默契,形成一种记忆。一点点提炼精纯,去除多余的动作,使之更加简练。
使每一刀的力度,和精准把控的更为精细,每一刀和下一刀之间的衔接更加流畅,行云流水。当一刀和下一刀还有下下一刀衔接在一起时,也便没有个这么多刀,它们已近彻头彻尾的融为了一刀。
这一刀和意念深深契合在一起。
意念动,刀光起,菜成丝。
稳,准,狠,是砧板刀法的三字要诀。
说起来容易,做起了来却是极难的。在砧板刀功上,没有什么诀窍可言。唯有经年累月的历练,才能得其精髓。
或许有人疑问,不就是切个菜吗!妇孺老幼,只要掂的起菜刀的,皆可切的了菜,主要区别就在于一个快字上。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砧板刀功,同样,唯快不破——。
蓝央曾经获得过某个国际厨艺刀功大赛的金奖,他以为那就是人类的极限了,再向前进一步都是千难万难。
但现在看来,一切只是个起点。
意念,肉体,和风信的契合还只是刚刚的开始,若要进一步的契合,需要的更多的时间来加以磨练,后面还有着更大的提升空间。
后面的路——,不知道还会有多长!
当然,速度和精准固然是重要的,但安全才是首位的,安全第一。
砧板是没有心法的,如果说有,那便是心无杂念,专业一致。很多的厨子,便是无法做到这一点,心神分散,切着切着,手就给切没了。对于单身狗来说,这是最为致命的。手和刀的专一,胜过爱情。
在砧板之上,手和刀的距离只有零点几毫米,比一只超薄的杜蕾斯还要薄上几分。论起刀,砧板的厨子才是每日过着刀口舔血的日。看着从容有度的刀起刀落,其实不知道是多少道刀锋划破伤口吸取出的教训。
蓝央将周身内所有意念聚集于刀上,聚集于那比超薄杜蕾斯还薄的距离的之内。
风信也在聚拢他的意念,犹如一个漩涡,将所有的意念全部汇聚向刀锋。
彼时,乾坤之内只有刀,寂寥如空,更无他物。
整个世界上只剩刀起刀落,刀起刀落……
……
终于,蓝央所在的砧板旁,已堆了满满几大盆切好的菜,他的身后已无菜可切。
身旁的另几名砧板学徒,都睁大眼睛看着彷佛入了魔怔一般的蓝央,包括老赵。一个个看傻了眼,那绝伦的刀法,让人叹为观止。
而蓝央对身旁的一切浑然无觉,他宛如从一场冗长的梦中醒来。浑身发热,出了一层细细的汗。体内的经脉间,顺畅了许多,四肢间流淌着一股说不出的惬意。
他将菜刀一甩,菜刀的刀尖稳稳的斜扎进砧板之内。接着拍拍下手掌,在衣服上擦了下手心里的汗,笑呵呵对着投射而来的目光:“幸会,幸会。鄙人蓝央,蓝天的蓝,中央的央。初来乍到,多多指教。雕虫小技,在几位面前班门弄斧了。”
于是,投射而来的目光中,便更平添了一份怪异。
蓝央上午时刚从云仙娜那里汲取出一条人生教训。
出门在外,师父交代,少装逼,多谦虚。
但有时候,谦虚就是最大的装逼。
在厨房内做砧板的,多是些学徒工,为灶头切切配菜,打些杂。是初进厨房所必须要经过的一个阶段,也是一个厨子所必须的基本功。
刀功的好坏,有时候可以直接反映出一个厨子的水准。
那几名砧板学徒,在心里已将蓝央奉为了神,因为他们知道,砧板刀工非一朝一夕可以练就的,而对方却是如此卑谦,让他们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赵哼了一声,不知道作何感想,他只是对那几名砧板墩头挥了挥衣袖,呵斥:“都干活去,干好自己的活。”
接着走到蓝央身旁,伸出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里依旧的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一如既往的笑呵呵,似乎那张脸上,只会表现出这一副表情。
“蓝央——!“
”好——!那把刀送你了。”
蓝央望向被自己甩在砧板上的那把黑乎乎,油腻腻的菜刀,轻笑了一声:“谢了。”
一把菜刀不值多少钱,但这是一把陪伴了老赵几十年的菜刀。
蓝央最为能知道,一个厨子和菜刀之间的那份感情,他又将那把菜刀从砧板上拔了出来,握在手上观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