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5章龙的消失
在昏黄的暮色中，陌言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浮冰上，围绕在浮冰周围的是大大小小的冰川，及残破不堪的船只。他缓慢的站起身看向四周，没有发现操纵雷电的那三个少年。他观察着被困在冰川里的船，这些船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不过由于处在极低的温度下，部分船保存得依然十分完好。
就在陌言想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时，脚下的浮冰开始晃动起来，不远处的冰面上泛起一阵阵银光。陌言朝着发光的位置走去，一个庞大的身影在冰面下缓缓游动着。看着在冰面下散发着银光的庞然大物，陌言睁大了双眼，这不就是《九州奇异志》中提到的龙吗？
《九州奇异志》是一本记载各种珍禽异兽的古书，书本由谁撰写已无从考证。这本书令陌言印象深刻，书中描述了曾在九州出现过的一些神兽，并附有配图，龙族就是这些神兽中最神秘的种族。叶坤煈曾向陌言提到的帝王蝶也在这本书中出现过。由于书里提到的有些动物太过罕见，几乎无人得见真容，因而很多动物被后人视为是古人臆想的结果。
陌言小时候听昼无眠提到过，极昼先王在初到极昼州时，曾与栖息在冰极洋深处的银龙定下契约。在此后的数千年里，极昼州之所以能免遭各州窥访，全部得益于这条银龙。
据《九州奇异志》的描述，龙乃气之化生，唯心灵无瑕者能见，其气力源于九州之灵气，寿命不祥。据说九州原本有九条龙，不知何因这些龙离开了九州，银龙是唯一留在九州的龙。
陌言看着闪闪发光的巨龙，心中暗暗祈求，希望银龙可以继续佑护极昼州。
“虽然我也想继续守护极昼州，但九州早已煞气横行，我的气力大不如从前，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一个浑厚的声音从海底传出。
“难道银龙可以听到我的心声？”陌言在心里惊呼道，书中从未提到过龙有摄识的能力。
“由于我和初代疗愈者曾有约定，因此可与疗愈者心意互通。”银龙的声音直接传到陌言的脑中，“当然，如果你拒绝与我交流，也可以终止对话。”
“我当然不会拒绝和你交流。”陌言赶紧表明心意，他很高兴自己有机会和龙对话。
“你不用表明心迹，我能继续与你对话，就表明你并未拒绝。”
“你刚才提到，气力已大不如从前，无法坚持太久是怎么回事？”陌言担心的问道，银龙刚才的这句话与他这段时间的担忧不谋而合。
“你的担心确实没错，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极昼州出现了巨大变故。”银龙的回答让陌言心中一紧，他不明白极昼州有银龙守护，为何还会出现变故。
“我虽然可以阻止外敌入侵极昼州，却无法阻止极昼州内部的动乱。”银龙无奈的答道，“人心之诡变，并非我所能掌控。”
“极昼州到底发生了什么？”陌言焦虑的问到，他此刻非常担心极昼王和陌语，他隐约觉得他们出了什么事。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我只能通过气运的变化感知九州的动向。你只有回到极昼州才能了解具体发生了什么，冰极豚可以带你返回极昼州，但之后的一切只能靠你自己了。”银龙的声音中流露出一丝疲惫，“圣火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并且正在逼近极昼州，能够阻止圣火的人只有圣器了。”
“圣器？”陌言当然知道圣器说的就是他，但他并不知道要如何阻止圣火，“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你需要自己去找到答案。”银龙答道，“这些旧船中有一些仍然可以使用，你可以挑一艘离开这里。”
说完，银龙突然从海中探出头，巨大的身躯蹿出海面，引得四周的冰川剧烈晃动。在发出一串低沉的嘶吼后，它径直向东飞腾而去。
“你要去哪里？”陌言大声问到。
“去见一个老朋友。”银龙的声音越来越远，只留下在冰面上的陌言。
“老朋友，难道九州还有其他龙？”陌言嘀咕道，很多问题他还没来得及问，比如那三个少年的去向、以及银龙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突然裂开的冰面和轰隆的巨响，让他无暇继续思考。银龙刚才发出的嘶吼震裂了四周的冰层，快速塌陷的冰川如同瀑布一样扑向海面，向他所站立的这片浮冰涌了过来。
看着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的冰流，陌言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艘船奔去，在冰流冲向船只的前一秒前跳进了船舱。冰流涌向陌言所在的这艘船，将它推出了冰川区。
陌言惊魂未定的看着渐渐远去的冰川区，长出了一口气。
“没想到银龙用这种方法让我离开冰川区。”陌言看着残旧的船身，自言自语着，还好这艘船能用，否则现在的他已经随着滚滚的冰流沉入海底了。
他从怀里取出短笛，包袱和食物虽然没有了，但只要短笛还在，他就有机会回到极昼州。短笛吹响后不久，冰极豚果然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海面上。
它们欢快的向陌言游来，打招呼一般的跃出海面，溅得陌言一身水花。
“这里的水好凉。”陌言抖了抖身上的水，他很高兴再次见到这群冰极豚，对于它们的玩笑欣然接受。
一只冰极豚用身体轻轻撞击着船身，它的嘴里似乎叼着什么。
陌言仔细看过去。
“蜂花蜜！”他从冰极豚的嘴里取出了黑瓶，激动又欣慰的说道。
蜂花蜜对他而言具有十分特殊的意义，他原本以为散落在海里的东西已经找不回来了，没想到蜂花蜜却这样回到了自己手中。
另一只冰极豚也轻轻撞着船身，陌言在它的嘴里找到了装水晶玉的口袋。
陌言抱住把水星玉交给自己的冰极豚，用这种方式向它表达谢意。另一只冰极豚也凑了过来，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似乎是在表达没有被拥抱的不满。陌言笑着抱住另一只冰极豚，给了它一个轻轻的吻。
“出发吧，回极昼州。”他对这群冰极豚说道，虽然他不确定冰极豚能否听懂他的话，但他知道冰极豚一定会带着他向正确的方向驶去。
“那三个小鬼逃得可真快。”叶坤煈咬牙切齿的说到，“如果不是你碍手碍脚，我早就把他们干掉了。”
很明显这句话是对他自己说的，因为此时的船上只有他一人。
“有镇魂晶又怎么样，还不是拿我没办法。”叶坤煈从身上掏出镇魂晶的碎片，直接扔进了海里。
“只要陌言还带着那一串腰挂，无论去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他。”叶坤煈举起左手，慢慢的在空中移动着，当他的手指向西方时，黑金手链开始震动起来。
“在这个方向吗？”叶坤煈挥了挥手，海面上刮起一阵海风，将船吹往了黑金手链所指的方向。
船航行了没多久，莫名其妙出现的冰川就将船只困在了中间。
“出来吧，”叶坤煈大声叫道，“龙可不是躲躲藏藏的窝囊废。”
“我一直就在你附近，只是你看不见而已。”一个洪亮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虽然我看不见你，但空气的流动会暴露你的行踪。”叶坤煈的手向北挥去，吹向这里的雾气朦朦胧胧映出了龙的外形。
“你霸占了这个少年的身体？”银龙的声音从雾气中传了过来，它的身影再度消失在浓雾中。
“怎么能叫霸占，他一出生就和我订下了契约，他现在只是在履行约定而已。”叶坤煈被黑色覆盖的眼睛中闪烁着血红色的光芒，“而且这件事和你无关吧。”
“这个少年确实和我没有关系，不过你出现在冰极洋上就和我有关了。只要有我在，任何外来者都不能通过这片海域。”
“那就是说，只要你不在就没问题了？”叶坤煈狞笑道，“当年八龙联手都不是我的对手，现在就你一个也想阻止我吗？”
“你的力量并没有完全恢复，如果你真如自己所说的那么厉害，就不会在这里和我废话了。”银龙毕竟是活了几千年的神兽，在与叶坤煈的针锋相对中，丝毫不落下风。
“确实浪费了太多口舌。”黑色的气焰从叶坤煈体内冒出，向四面八方不断绵延着，吞噬了周遭的一切。
短短数秒钟之内，整个海域就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银龙的身影在黑暗中暴露无遗。
黑色的火焰不仅笼罩了这一片区域，还不断的从它接触到的生命中吸取着力量。
银龙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怒吼，声音波及之处的万物随着怒吼而战栗，驱散了浓重的黑雾。它全身散发着银色的光芒，在这片黑暗中越来越亮，如同灯塔一样照亮了陷入漆黑中的海域。在银龙的光芒下，失去力量的飞鸟鱼虫，得到了片刻的喘息，逐渐找回了些许力气。
双方继续较量着，一时间分不出高下。但随着黑暗的进一步扩散，银龙照耀的范围越来越小，叶坤煈的力量则随着黑暗的扩张越来越强。
银龙的气力虽然源自于九州，但并非无穷无尽，加之近百年来七州间战乱不断，疯狂增长的煞气早已搅乱了乾坤，银龙早已出现了衰弱的迹象，极昼州的变故更是加速了它的衰弱。在这场与圣火的终极较量中，它逐渐感到力不从心。
“放弃吧，和其他龙一样离开这里。”叶坤煈在黑暗的中心叫嚣着，“去找一个新的世界，至少在那里你能继续活下去，否则今天就是你魂飞魄散的日子。”
“你就是这样蛊惑其他的龙吗？让它们一一离开了九州。”银龙的声音中带着沉重的呼吸声，“我如果离开岂不是正好中了你的计。”
“冥顽不灵！”叶坤煈脸上的印记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他的眼眸也变得漆黑无比。
银龙说的没错，正是因为当年银龙留在了九州，圣火的力量才无法达到极致。就在战火即将席卷至极昼州时，蓝墨尘甘愿替众人遭受圣火焚身的决定，动摇了赤汐炎毁灭九州的决心。这一丝动摇就是圣火未到极致的显化，也正是这一丝动摇，让九州在一千年前免遭焚毁。
“煞气由人心而生，圣火由煞气而蕴，怨气丛生的生灵宁愿焚毁这片土地，也不愿再受人类的荼毒。”叶坤煈看着逐渐变暗的银龙，一字一顿的说道，“圣火不过是天地应运而生的力量，焚毁九州本就是九州的意愿。九州焚毁，生机不灭，众生灵将在适当时再临九州，你今天的消亡就是九州的意愿。”
“巧言令色！若九州真愿如此，又怎会出现圣器。你不过是怨气丛生的集合，当然以怨恨看待世界，但物必两极，生生相克，九州的结局绝不会由你说了算。”银龙用尽最后的力气撞向叶坤煈，驱散了萦绕在他四周的黑暗。
当叶坤煈恢复神志时，看到了银龙正在消散的身躯，它围绕在叶坤煈四周，就如同将他抱在怀中。
“你可以看见我吗？”这是银龙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它的身体就变得越来越稀薄，最终如同雾气一样消失在了虚空中。
陌言向东北方向航行着，银龙消失的方向突然暗了下来。看着东部海域黯淡的天色，陌言心中感到一阵悲伤和难过。他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这么难受，但他觉得长久以来默默支撑着他的一股力量似乎消失了。
他看着东边的海域，眼泪不自觉的从眼角流了下来。
“咦？我为什么会流泪？”陌言摸着眼角的泪，喃喃道。
冰极豚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欢愉的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它们加快了前进的速度，似乎想借此来摆脱心中的忧伤。它们发出的呼唤声如同一曲哀歌，伴随着逐渐西沉的落日，在海空之间回荡着。
距离陌言和银龙分开已经过去了两周半，陌言靠着不时飘过的浮冰来解渴，冰极豚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一些海鱼的碎肉，每天会不定时的叼给自己。
若是放在平时陌言肯定是不会吃的，可现在这样的情况，他如果不吃东西必定会饿死在海上。他咬着牙吃了一口鱼肉，胃中如同火烧般的剧痛让他十分痛苦。他只能每次吃一小口，等到胃痛没有那严重了，再吃下一口。就这样每天维持着最少的进食，距离抵达极昼州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自从和银龙分开后，冰极洋上的浓雾渐渐开始散去，海面上的景象随着浓雾的散去越来越清晰。这天清晨，陌言甚至可以透过稀薄的雾气看到升起的太阳。
他躺在船板上，有气无力的看着海天交接处的晨曦，一艘巨大的海船出现在了海平线附近。
“难道是我出现了幻觉，又或者这就是书里提到的海市蜃楼。”陌言两眼迷离的看着远处的巨船，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
随着海船越来越近，船上的人也发现了他。站在甲板上的水手，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大声叫着，“船！这里有一艘船！”
接着船上的人就放下了一艘小型的救生船，冰极豚见有其他船靠近，纷纷潜入了海底。
“她看起来很虚弱，”其中一个水手说到。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他大声问道。
陌言已经虚弱到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先把她带回船上吧。”另一个水手说到，接着两人便把陌言抬上了救生船。
冰极豚静静的从海面探出头，远远的看着离开的小船。陌言躺在救生船上，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向它们道谢。
陌言一上船就引起了大家的兴趣，一群人围在他身边议论纷纷。
“海面上为什么会有一个女人？长得这么美，就好像传说里的海妖。”
“海妖会这么虚弱吗？”把陌言抬上船的水手反驳道，“她好像在海上漂了很久，现在连话都已经说不出来了。”
“你们发现了什么？叫得这么大声。”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出，众人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将军？”陌言认出了这个男人，此人正是极昼州的护国大将军——白羽。
“白羽将军不是应该镇守在极昼王城附近吗，为何会带着人出现在冰极洋上？”陌言在心中疑惑着。
看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白羽，他赶紧埋下头，他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给认出来。
“是一个女人。”将他救上来的水手答道，“估计是离开极昼州后遇上海难的人。”
“女人？”白羽神情诧异的向陌言走来，盯着陌言看了许久，“先找个地方让她休息一下。”
看来白羽没有认出自己，陌言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虽然是极昼州王子，却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他和白羽总共也没见过几次，而且每次都离得很远，况且他现在穿着女装，白羽没认出他也不奇怪。
而他之所以能认出白羽，则是因为白羽身上那件夺人眼球的金色战甲。
这件战甲原本属于极昼家族，是用焰金打造而成的一件锁子甲。焰金是一种极其稀有的金属，材质坚固却异常轻巧。自从极昼州与各州隔绝后，这件战甲便没有了用武之地。之后，极昼王将焰金战甲作为一种象征赐给了护国军，由护国军保管并移交给各任护国将军。自此，每一任护国将军上任时最隆重的仪式便是战甲承接仪式。
陌言第一次见到白羽，便是在战甲承接仪式上，这件金光闪闪的战甲令他记忆犹新。
“将军，让她去哪里休息比较合适？”把陌言带上船的水手问道，“把一个姑娘放在一堆男人里好像不太合适。”
白羽想了想，“公主侍女的房间旁还有一间空房，暂时先让她在那里休息。”
“陌语也在这艘船上？”陌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极昼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陌语会和白羽一起出现在这艘船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