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0章变装
陌言紧紧的跟在叶坤煈身后，他想象不出叶坤煈是如何找到自己的。当叶坤煈从假山后面走出来时，花豹已经毫无知觉的躺在了地上，他不知道花豹离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些疯狂生长的藤蔓为什么会偃旗息鼓。
他只知道当叶坤煈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时，时间仿佛停止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双眸，如同将他拉进了梦中那片暗黑的森林，让他迷失在暗夜中辨不清方向。等到他缓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叶坤煈带到了山庄之外。
此时的他拉着叶坤煈的手，跟在他身后，感受着撕心裂肺的哭喊咒骂、烈火焚烧般的剧烈疼痛，以及如坠深渊的绝望无助。这只手让他切身体会到了何为身在地狱。
陌言不明白为何叶坤煈每次出现在他眼前，都会如同飓风一般席卷他的世界，将他平静的内心搅得天翻地覆。
源源不断的剧烈疼痛透过叶坤煈的手传向陌言，这些剧痛撕扯着陌言的身体，让他呼吸困难、头痛欲裂，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身体内的每一个器官，都因为这巨大的痛苦而战栗着。
叶坤煈发觉陌言的手抖得非常严重，他想要抽出手来，却陌言被更紧的拽住。
他停下脚步，低声安慰到，“陌言，可以松开了，我们已经安全了，再这样下去你会昏倒的。”
“我不会松开，也不会昏倒。”陌言依然抓着他的手，执拗的说到。
叶坤煈回过头，看了看陌言，没有再试图挣脱。
此后，两人不再言语，继续默默前行着，空气中散发出的寂寂默契，让一切变得静谧了起来。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就好了。”陌言在心里这么想着，剧烈的疼痛依然折磨着他，可他却觉得呼吸平稳了不少。
在一路的奔走后，两人来到了离青巍山不远的一个山洞里。进到山洞后，叶坤煈松开了陌言的手，温柔的问到，“你不想问我什么吗？”
陌言摇了摇头，“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我不知道要从何问起。”
叶坤煈久久的注视着陌言，随后从山洞深处的石缝里取出了记忆石。他把记忆石挂在陌言的脖子上，轻声说到，“戴着记忆石离开这里。”
“那你呢？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继续寻找帝王蝶吗？”陌言任由叶坤煈整理着项间的记忆石，他其实有很多疑问：叶坤煈是如何找到自己的？他是如何进入那个被藤蔓围得密不透风的庭院？他和花豹之间发生了什么？那只花豹最后怎么了？
这些疑问萦绕在陌言心间，他想要提问，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为何说不出口。叶坤煈在自己昏迷期间，不仅没有带走记忆石，还悉心的替自己保管，并原封不动的还给了自己；他在危急关头出现，将自己带离了险境；自从他觉察到陌言的能力后，就开始不动声色的与他保持着距离。面对这样的叶坤煈，陌言觉得那些问题的答案并不重要。
“你不说我都把帝王蝶给忘了。”叶坤煈整理好陌言脖子的记忆石，温柔的答到，“帝王蝶根本就不重要，你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我会确保你的安全。待你安全离开后，我要去处理过往的一些个人恩怨。”
“个人恩怨？”陌言很好奇的看着叶坤煈，他以为叶坤煈会继续往下说，可叶坤煈却停了下来。
沉默了许久后，叶坤煈的眼神突然暗了下来，“是啊，困扰了我很久的一些往事，是时候该清理一下了。”
说着，他把伸向陌言，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陌言的脖子时，突然回过神似的长出了一口气。
“触碰我的时候很痛苦吧。”他没头没脑的问到，似乎在掩饰什么。
“身体上很难受，心里却并不觉得痛苦，甚至有些庆幸。”叶坤煈刚才的眼神，及触碰到陌言时传递而来的情绪，让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刚才触碰自己的似乎是另一个人。
他握住叶坤煈打算收回的手，诚恳的说到，“虽然我一直对自己能力感到困惑，不过我很高兴自己能缓解他人的痛苦，尤其在遇到你之后。”
叶坤煈的眼神再度柔和了起来，“现在很多人都在找你，为了不被人发现，我们需要变一下装。”
“嗯，”陌言微微点了点头，也许是握着叶坤煈的手时间太长，他的体力已经被透支得差不多了，叶坤煈的目光让他觉得有些眩晕。
等两人换好衣服走上街头时，频频驻足的路人和停留在陌言身上的目光让他感到不适。
“为什么一直有人盯着我看？”陌言拽着叶坤煈的衣角悄声问到，“我看起来很奇怪吗？”
“因为太美了，以至于看到的人忘了收回自己的眼睛。”叶坤煈嘴角上扬的弧度，勾画出他完美的下颌。贴在脸上的胡须不仅没有让他看起来老态，反倒增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可我觉得这些人的眼神看起来很奇怪。”陌言不无担心的说到，此前虽然也会有人盯着自己看，却不会像今天这般露骨而频繁。
“觉得奇怪是因为你还没习惯，”叶坤煈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却一眼扫向盯着陌言的路人，杀杀气腾腾的目光吓退了不少人，“看来必须遮住你的脸，否则我们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注意到。”
说完，他便领着陌言走进了一家衣帽铺，随手从货架上拿起一顶帷帽戴在陌言头上。白色的面纱遮住了陌言的脸，面纱后若隐若现的脸颊犹如隐藏在薄雾后的山峦，让人浮想联翩。
叶坤煈盯着面纱后的陌言，仿佛说服自己一般点了点头，“比完全露着脸还是强了一点，终归没那么抢眼了。”
经过这一番乔装打扮后，两人走进了一家人不算太多的酒肆，在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里坐了下来。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直接离开这里吗？”叶坤煈环顾了一圈，确定周围没有人盯梢，才开口问到。
“我之前在青鸾宫见到了济怀，他让我搬离商府和他住在一起。我本打算把新的住址告诉你之后，就搬去他那边等待接应我的人离开这里。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就被人从商府带走了。”
“你现在最好不要搬去济怀那边，他现在忙着处理疫病的事，没时间照顾你。”叶坤煈听到这里，皱起了眉头，“而且带走你的那些人都不是普通人，济怀压根应付不了。”
“确实，我若搬去济怀那边，肯定会给他带来麻烦。”陌言点了点头。
除了怕给济怀添麻烦之外，狼鹰此前的话也让他有些顾虑。虽然他没有怀疑济怀，但安插在他四周的眼线如果真的是暗裔，那青氲王必然逃脱不了干系。虽然他不清楚青氲王派人监视自己的意图是什么，但搬去青菱王旧府意味着他可能会再次被监视。向狼鹰提供悬赏通告的人肯定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些人肯定也盯上了济怀，他现在如果去找济怀肯定会被那些人发现。
陌言思来想去，此时的他不能贸然和济怀联系，虽然济怀肯定在为自己的失踪而担心，但不和他联系才能最大限度的确保所有人的安全。
“济怀现在住在哪里？”叶坤煈见陌言半天没说话，打破了沉默。
“他现在住在青菱王府，因为离制药司很近，在泡制解药这段时间，他就暂住在里面。”
“居然住进了王府，青氲王对他还真是看重。”叶坤煈表情玩味的说到，“总之，你肯定不能搬去那个王府，济怀那种柔弱书生没办法对付那帮人。”
“柔弱书生……”陌言觉得用柔弱来形容济怀并不合适，但叶坤煈的话也没说错。
“既然这样，不如你暂时和我住在一起。”叶坤煈冷不丁的说到，这个提议让陌言紧张了起来。虽然两人在青巍山上曾住在一个山洞里，之后的一路上也一直待在一起，但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叶坤煈难保不会觉察到什么。
“带走我的那些人很厉害，和我待在一起太危险了。”除了害怕自己的秘密被觉察之外，陌言心中的另一个担忧是会连累到叶坤煈。商府和济怀那里肯定是不能去了，如此一来，他只能独自住在外面。以他现在的处境，独自居住虽然不安全，可待在叶坤煈身边就安全了吗？这样一来叶坤煈岂不是也被卷进来了吗？
“小少爷，你完全不用担心我，我说过会确保你的安全，难道你对我这么没信心吗？”叶坤煈轻轻拍了拍陌言的肩膀，见他还在犹豫，继续道，“我藏身的地方很安全，而且我们现在打扮成这样，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他还打算继续说下去，店小二已经来到了两人坐的桌旁，热情的问道，“二位想吃些什么？”。
“有什么可以推荐的吗？”叶坤煈停止了和陌言的对话，转而问道。
“我们店里有一道很受欢迎的菜——赤莲银耳炖麟鱼，特别受女眷们的青睐。店里的老顾客带女眷来时，都喜欢点这道菜……”小二看着取下帷帽的陌言失神的答道，当陌言取下帷帽时，他的眼睛就一直停在陌言的脸上，表情完全呆滞了。
叶坤煈看着失魂落魄的小二，冲陌言使了个眼色，表情里明显带着调侃。
“我不能吃荤腥的东西，”陌言抬眼看向小二，又回看向叶坤煈，有些为难的说到，“不过你可以尝一尝这道菜。”
“可这道菜不是推荐给我的啊，”叶坤煈半开玩笑的说到，“这道菜男人能吃吗？”
“当然可以了，”小二赶忙解释到，他发现叶坤煈的眼神不太友善，意识到自己的注视太过直白，“这道菜男女皆可食用，只是因为麟鱼肉质鲜美、富含麟胶，所以很受到姑娘们的喜爱。”
“行，就上这道菜吧，”听到小二称陌言为姑娘，叶坤煈压制不住嘴角的笑意，“除此之外，再上两个素菜。”
待小二离开后，他侧偏着头满脸笑意的调侃道，“这位姑娘还有哪里觉得不放心吗？”
陌言白了叶坤煈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看来这店小二已经把他当成了姑娘。他的变装并没有引起小二的怀疑，如此一来确实可以躲过那些不熟悉自己的追踪者。
如果自己打扮成这样去找济怀，是不是也不会被其他人发现呢？他继续思考着。
“姑娘在些想什么，怎么不说话了？”叶坤煈见陌言没有理自己，继续问道。
“我在想，我是否可以打扮成这样去找济怀。”
“你可别想着穿着女装去找济怀，”叶坤煈立即反对道，“王府人多眼杂，就算你换装了也难保不被人发现。而且你突然失踪，寻找你的人肯定已经埋伏在他四周，你现在去找他不是自投罗网吗？”
叶坤煈说的很有道理，可和叶坤煈一起住，真的合适吗？
整个吃饭的过程中，陌言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基本上没有再说话。叶坤煈见他一直埋头扒着饭，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也不急着问他的决定。
两人离开酒肆后，陌言犹豫不决的跟在叶坤煈身后，最终还是来到了他的住处。
这是一个残破不堪的宅子，离青巍山并不算太远，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令陌言没想到的是，在这个破旧的宅子里竟然还有一个十分隐秘的暗室。与其他布满灰尘的房间不同的是，这个暗间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
“虽然这房子看起来破破烂烂，但作为藏身之处却再合适不过了。这附近几乎没人出没，在没找到你之前，我有时会住在这里。”
陌言仔细的打量着这个房间，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除了一张床什么也没有。如果要住在这里，两人只能挤在一张床上。陌言一想到这一点，就有些莫名的紧张。
“你之前就住在这里吗？”他没话找话说的问到。
“嗯，”叶坤煈坐在床上，侧脸看着他，“在出发之前，我们先暂时住在这里，这里总是比其他地方要安全，我们可以在这里等待接应你的人。”
“前几天带走我的人似乎和我的家乡有某种联系，我觉得那里出现了一些变故，所以不打算等待接应我的人了，我必须尽早离开。”
“那我明天早上去买一些路上必需的用品，买完以后我们就可以出发了。”叶坤煈立即回到，他能理解陌言的急迫，并且看起来比陌言更急。
“虽然我也想赶紧回去，可我离开前必须告诉济怀。”陌言有些犹豫的说到，“无论如何，我也不能不告而别。”
“还真是有点麻烦呢，”叶坤煈知道陌言不会一走了之。在外人眼里，他现在还是失踪的状态，不打声招呼就直接离开确实不合适。
他略思忖了一阵，说到，“你这几天就待在这里，我去青菱王府那边打探一下，看能不能找机会接近济怀，把你已经安全并打算离开的消息告诉他。”
“不行，你现在正在被人追踪，这样做太危险了。”陌言立刻反对道。
“不用担心我，小少爷，”叶坤煈听到陌言这话，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命很硬，一般人伤不了我。”
“你已经不止一次不省人事，怎么还能若无其事的这么说？”陌言看着自信满满的叶坤煈，语气中有些责怪。
“那是特殊状况，”叶坤煈解释到，“关于这件事你完全不用担心，即使我昏迷了那些人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你上次倒在巷子里，差点就被乔大洗劫了。”叶坤煈满不在乎的语气，让陌言更加在意。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叶坤煈一直经历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对于这种非人的折磨，他从未提及。如果不是因为陌言有共情感知的能力，他根本无从得知叶坤煈一直承受着这样剧烈的折磨。
“我不希望你出事，”陌言想起叶坤煈采蜂花蜜时的突然消失，心里一阵难受，“我们萍水相逢，即使我用保命丸救过你，你也早已对我没有亏欠，完全不必因为我而犯险。”
“你认为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回报你吗？”叶坤煈突然反问到，他直逼过来的脸，让陌言有些懵。
“你刚才为什么一直抓着我的手不放？”叶坤煈继续逼问到，对于陌言的懵懂，他似乎有些恼火。
“我想减轻一直折磨你的痛苦，”陌言老实的答到，“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为了感谢我把你从那帮人手里救出来吗？”叶坤煈的语气让陌言不知所措，他这么做当然不只是为了感谢叶坤煈，可自己为什么这么想分担他的痛苦呢？
叶坤煈看着陌言一脸的无辜，语气软了下来，“我做这些事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
“你不想尽早离开这里吗？以现在这样的情形，除了让我去找济怀之外，还有别人能去吗？”
陌言当然想尽早返回极昼州，可至此为止，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些明里暗里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究竟有什么背景和目的。他不想让叶坤煈为自己涉险，可是除了他之外，谁还能去给济怀传口信呢？
这时，一个人的名字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有些迟疑的说到，“我想到了一个人。”
“谁？”
“嗯……乔大。”